23、雪泥鸿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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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佳乐赛后失意携女友暴饮暴食的热搜占据了微博电竞娱乐区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版面。其实平时我们都藏得挺好的，只怪昨天心情郁闷太不小心，在大排档被人偷拍了。
听林敬言说，张佳乐读完新闻，咬牙切齿地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有人骂我了？于是我满腹狐疑地翻开微博，在热搜十几位找到了张佳乐和我的词条，点了进去。
不得不说，拍照片的人确实有点水平。我和张佳乐同样都在取景框里，那人把我的侧颜拍得赏心悦目，却抓拍到了张佳乐面色狰狞地张开大嘴猛咬烤鱿鱼的瞬间。我自诩我们俩还算是一对漂亮登对的情侣，生生被拍出了美女与野兽的画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眼泪乱飞，一边笑一边下载保存了那张新闻图，转手就发给了张佳乐。刷了刷评论，我知道张佳乐目前还是个饱受争议的人物，当然不可避免会存在一些不太好听的言论，但除此之外，竟还有不少粉丝一边批评了偷拍者窃人隐私的行为，一边真诚地向我们送上了祝福。看到有许多网友夸我长得漂亮，说张佳乐眼光不错，我的小小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张佳乐那边收到了照片，先沉默了片刻，然后发来了一屏幕的惊叹号。
“乖乖，吓我一跳，还以为黄少天盗你号了。”我揶揄他。
“别跟我提黄少天！”他在那边恨得要啃键盘，“我发现了，现在联盟里是个人都拿过冠军！”
“偏激了啊，有好多人连总决赛都没进过呢。”
“真的，我怀疑我这头红毛不吉利，回头我就给染了，你喜欢啥颜色？”
我想了想：“你要不试试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不要！”这两个字来得迅速又决绝，充分体现了他作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宝刀未老的手速。
他最终还是留下了这一头红色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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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时候我抽空去了一趟上海，先去五角场和复旦的导师吃了顿饭，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太古汇找罗亦卿吃饭。和还要在美帝耗上几年的萧萧不同，罗姐的LLM项目只有一年，她迅速地读出了学位，回国后顺利在上海某红圈所扎了根。
我还傻傻地问她，为什么不去陆家嘴的律所，毕竟在我等小屁民看来，高楼林立光鲜亮丽的陆家嘴才是上海白领的标志。没想到罗姐却摇摇手指，像个土生土长的浦西小姑娘一样对我说，浦东，不灵的呀。真是连句末的语气词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虽然每天忙到两脚离地，但是律所的收入果然颇为可观。罗姐大手一挥，请我吃了顿人均上千的日料。
我吃得问心有愧，急忙说等下次我再回请她。
“对了，你跟你哥联系过吗？”罗姐没有理睬我虚无的请客承诺，忽然掉转话题问我。
“我哪个哥？”
我的反应让罗亦卿失语了片刻：“……当然是程思源啊。”
“哦，我还以为你说我男人呢……”
说到张佳乐，罗姐便气不打一处来，想要隔着饭桌掐我脖子：“我还没跟你算老账呢！张佳乐是你男人这么大一件事你也瞒我这么多年！”
我像敷衍我妈一样敷衍她，朝她没脸没皮地吐了吐舌头。
然后，罗亦卿便告诉了我一个惊天大秘密：程思源……在追她。
去年，程思源辛辛苦苦地终于是拿到了博士学位，然而他很不幸地赶上了一个学历普遍贬值的时代，饶是他二十余年苦读，国内土博却根本无法和海归的洋博士们竞争，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地在上海的某个大专谋了个职位。我很久没有与他联系，只知道眼高于顶的程博当然是不满于现状，依旧执拗地每天在朋友圈指点江山激昂文字。
罗亦卿，这位未来上海红圈所的金牌律师当然狠狠地拒绝了他。堂堂罗姐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看上落魄大专语文教师的。结果程思源果然酸溜溜地发了一些怨声载道的朋友圈，还特别设置了仅罗姐可见，我一条都看不见。
真不错，眼不见为净。
我对罗姐的清醒理智给予了极高的赞同和肯定，我说：“程思源他这人就是有病，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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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开学后，研究生阶段的第一个重大考验拦在了我的面前——论文开题。
每当人对命运感到彷徨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求助未知的神秘力量。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冲动消费下单了一套塔罗牌，一边吭哧吭哧慢腾腾地熬着文献综述，一边倒是把塔罗的78张牌义都背得滚瓜烂熟。
张佳乐见我学得勤奋，某次约会时朝我一摊手：“姜大师，也帮我算个命呗。”
“要算什么？”本大师正学在兴头上，倒是不介意免费给人算上两卦。
“算算这个赛季的比赛吧。”
“……你确定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算吗？”我沉默了一秒，如临大敌，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把他摊开的手往后推了推，“张大师，命是越算越薄的。”
他倒是颇为无所谓地一甩头：“我的命还能再薄到哪里去？算呗。”
于是我胆战心惊地给他洗了牌，他闭着眼睛举着左手在一堆塔罗牌上煞有介事地晃悠半天，最终选定一张，揭开谜底。
正位吊人。
“什么意思啊？”张佳乐拾起了纸牌，问我。
“说你顺利呢，你看这家伙穿的红裤子，多喜庆。”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小姑娘，打发我呢。”
我确实胡言乱语了一通把他打发了。背过身去，却摩挲着这张吊人卡牌，心里褶皱起来。
牺牲、奉献、等待、考验、用受苦赎罪、为爱付出一切。
多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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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该算那一卦塔罗的。
第十赛季霸图败在兴欣手下的时候，我搂着张佳乐又哭了。看我哭得脸红脖子粗，连一向没脸没皮的叶修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叼着烟对张佳乐道：“哟……小姜这么难过啊，张佳乐，你好好安慰一下人家。”
张佳乐瞪他：“这还用你说！”
其实我哭并不单单是因为霸图的失败，更多的却是因为着队友的离别。
林敬言虽然只和张佳乐当了两赛季队友，但是却里里外外帮衬了我和张佳乐许多。在我们心中，他已然是一位温和又靠谱的好大哥。
霸图在海底捞给林敬言开荣休会，我作为队员家属也有幸得到了邀请。捞到一半果然有我最喜欢的社死环节。当海底捞的工作人员举着牌子唱着歌走进包间，我和张佳乐便化身为了最起劲的气氛组，连忙推开椅子跳起来跟他们一起唱：“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
林敬言没有想到会有这出，在座位上睖睁了半天，喃喃自语说：“今天……不是我生日啊。”但是很快，被队友和服务员簇拥在当中的他，却也感动地落下了一两滴泪水。
不是我吹牛，我后来拉着张佳乐的袖子偷偷跟他说，那一瞬间我看到韩文清都笑了。
“真的假的？”张佳乐不信。
不信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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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底捞出来的时候，我和张佳乐还手拉着手对林敬言唱着“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把这位年近三十的老将闹了个大红脸。
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回想起了2019年的春节。
看到孙哲平复出的时候，我还问过张佳乐，有没有可能让他也加入咱们霸图？张佳乐缓缓地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说，想啥呢，傻宁宁，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我当时很伤感，但是如今回忆起来，却又觉得还好。毕竟，大孙回到了家乡，加入了新的战队，而张佳乐也在霸图获得了亲密的队友。
义斩来青岛打客场比赛那回，张佳乐和孙哲平虽然在比赛时没有太多交流，但是赛后我们三个却一起去鲁菜馆吃了一顿大餐。我发现孙哲平这几年也没变太多，依然是我记忆中那个满目坚毅果敢的青年，只是左手上的雪白绷带触目惊心。我心中不忍，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一开始，大家几年没见，还带着点生疏和矜持；几块炸肉两瓶啤酒下肚后，气氛很明显地又热络了起来。张佳乐依然是话最多的那个，他酒劲上头，揽过我的肩，朝孙哲平抬了抬下巴，很炫耀地问，大孙你整哪样？几年不联系，还是连个妹子都没有，哈哈哈哈哈！
我和孙哲平同时翻他白眼：“幼稚！”
一瞬之间，恍若时光倒流。
忽然，我想起我本科时的那位孙哲平女友粉室友。她在毕业后当了北漂，辛辛苦苦地在京城讨生活。去年得知孙哲平复出后，她又重新开始看荣耀比赛了。
我推开了喝得二麻二麻的张佳乐，和孙哲平提到了我的室友。没想到孙哲平微微点头，竟说他有印象。上回义斩主场时，他看见一袭亮金长裙的她在观众席里摇着义斩的旗子，像是要发动一次冲锋。黑金相间的旗帜上，写着“义斩天下，义字当先”八个大字，随着她奋力的动作而猎猎舞动。无论是人还是旗，都明艳不可方物。
楼冠宁还以为那是义斩的粉丝呢，兴奋地扭头对队员们说，快看那个妹子！
但孙哲平认出来了，那是他的粉丝。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粉丝。
孙哲平没再多说什么了。我无法从他脸上的表情里解读出什么更多的情绪，但是他竟能够隔着千山万水在观众席里认出她、记住她，这已经是我能想象的最大的温柔了。我朝他点了点头，心底忽然涌现出一片柔软。
在很多时候，我都会怀缅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但是其实我们所生活的当下，还停留在我们身边的人，却也是无法重现的难能可贵的珍宝。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雪泥鸿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