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木石前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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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开后，像早恋的学生一般害羞地各自傻笑着，缄默了片刻。然后，我对他说道：“我突然想起了十年前世界末日那天，我俩也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听歌。”
“是哦，那首歌叫什么来着……亲爱的……”
“……那不是爱情。”
张佳乐笑着摇了摇头：“那会儿我们多傻，还以为世界末日就是彗星撞地球。要我说，2020年以后的每一天，都比2012年更像世界末日。”
他的话又莫名让我有些伤感了。我回想起疫情前的阳光明媚的日子，竟已是像前世一般遥远了。
“我记得那时你还问我，我们俩是不是爱情。”
“那时我们俩都很干脆地说是。”我朝他扬起脸笑了，覆住了他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才谈一个月恋爱，就以为自己懂得了爱情。”
“那现在呢？十年过去了，你怎么想？”张佳乐问。也许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有点紧张，手指都下意识地弯曲了起来。
于是我握紧了他的手，笑得更深些：“只能说，十年前的我们都很聪明。”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揽住我的肩：“十年前……我们确实什么都不懂。看你出落得漂漂亮亮的，就想牵你的手，当你的男朋友，还以为这些就是爱情呢。后来……”他敛起眼睛，脸庞微红，“后来……学会了那事儿后，我又天天想睡你……真的，姜艺宁，你别笑！我当时真的是满脑子都是你，你不在我跟前时我也想你，你可真是害死我了……”我的笑容让他十分懊恼地捂住了头，一时之间竟羞赧得说不下去话了。
我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别害羞，我也是一样的。”说着，我自己的脸也红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说话，然后才继续道：“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对爱情的理解又变了。”
“变成什么了？”
他思考了片刻，字斟句酌，“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我之前梦见过你走了，在梦里……我觉得天都塌了，真的。”
他的话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他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
新奇和激情会退潮，但是我们却依然愿意停留在彼此身边，分享着人生的一切艳丽和忧郁。他是我的灯塔，我是他的岸。十年过去，一如既往。
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开口道：“乐乐，也能让我自私一回吗？”
他扭头看我，眼神清澈。
这片银杏林，仿佛有魔力似的，当我置身其中，便仿佛能够获得被庇佑的勇气。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垂了垂眼眸，二十四岁的我试图从十四岁的自己身上讨要到一些义无反顾的莽撞，“我们的事，告诉爸妈吧。”
没有冠军也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是他就行，是他就好。
我想和他共度下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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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佳乐带着我视死如归地走进他家客厅的时候，他爸只是从报纸背后露出头，抬了抬老花眼镜：“宁宁也来啦。”他妈闻声，从厨房掀开帘子：“哟，宁宁来玩啦，吃水果吗？姑姑给你削个苹果。”
“爸，妈。”张佳乐轻轻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酝酿了几秒，终于鼓足勇气，攥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那什么，简单介绍下，姜艺宁是我对象。”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阒静。
在我家，我们也达成了同样的效果。
两家住得近并且相熟多年的好处，可能就在于——当我们极其冲动地公开了恋情之后，两方家长能迅速联系上对方，紧急在楼下汽锅鸡饭馆里安排了一场属于未来亲家的讨论会。
出乎我的意料，我们竟然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阻力。
我在内心排演过太多次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涓生与子君的爱情悲剧了，早就已经为我们的故事定下了不被世俗认可的悲情基调。我甚至连我们私奔的路线都想好了！行李我都打包了！
结果，我们两家爸妈居然当场相谈甚欢，我妈甚至握着他妈的手说，这是好事呀，大家都知根知底，我们两家人算是亲上加亲了。我之前听宁宁说她有了男朋友，还担心得不得了，怕是什么坏人，没想到居然是乐乐！那我就放心了！多好呀，乐乐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叫我舅妈呢！他妈也拍了拍我妈的手，说，对呀，上次我嫂子给宁宁介绍对象时，我其实心里就痒痒的，想说我们家乐乐和宁宁也可以是很好的一对呀！宁宁这孩子，从小就爱往咱们家跑。嗨呀……真没想到，我们大人还没安排呢，这俩孩子……自己就成了！
眼见两位妈妈越说越不像话，甚至还说到了老话里讲的“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原来我和张佳乐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反而还可以是木石前盟或金玉良缘。看这两人的热闹劲，似乎马上就要讨论到在我们办婚礼那天她们要去哪家裁缝店做什么颜色、什么花式的姊妹旗袍装了。
什么情况？我还以为他们至少会先骂我们一顿罔顾纲常伦理呢。
这群封建大家长可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诶，乐乐，宁宁，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妈问。
张佳乐默不作声地舀了一碗鸡汤，递到我的手里，这才慢吞吞地回答：“大概……十年前吧。”
席间有一瞬的沉默。
他们可能想起的不仅仅是十年前的情书事件，还有……三年前三家聚会时的某件尴尬事儿。
我妈在沉默中悄悄伸出手，打了一下我的头。
我没脸没皮地朝她吐舌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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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高兴。
但好像我爸有一点沉默。
我和张佳乐都发现了我爸的沉默，席间我们对视一眼，两个人心中都微微一紧。
饭局结束后，我和张佳乐被各自的家长扯回了家。我想起我们屋子冰箱里那个今晚过期的小蛋糕，心痛到难以言喻。
但是，没办法，公开的第一天晚上，还是乖点儿吧。
我妈回家后戳着我的额头批评我小小年纪就谈恋爱，还刚二十就有了那啥生活。但无论如何，毕竟我的对象是她看着长大的亲眷家的儿子，知根知底，她倒也没再追究我这些陈年老账。我爸则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过了很久才走出门。
我刚想问我爸干嘛去了，手机一震，是张佳乐发来的消息：你爸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我心下大骇，飞快地问他：他怎么你了？难道他不同意？
张佳乐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我等得内心焦急，双击他的头像，“我拍了拍张佳乐的手|雷”，这句话后头还真的跟了一个炸弹的表情，瞬间在我们对话框里爆炸。我靠，这是什么特效，他什么时候设置的？
被我炸了还没输入完，我真想问他干嘛呢，还职业选手呢，手速不行啊。
过了一会儿，张佳乐那边才缓缓地吐出一个巨大的白色气泡给我。
“他没有不同意。他觉得我们俩能从那么小的时候坚持到现在，挺不容易的，但是这么大事儿这么久都没跟家里人说，他还是要批评我们的。他还是像前几年一样，很鼓励我也很支持我。但是，他也提到了，我刚刚宣布了退役，如今我们俩都辞了工作，就相当于生活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说，虽然我这几年赚得挺多，但是年轻人不能坐吃山空，还是要靠双手诚实地进行劳动。他问我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我爸的一番话经过张佳乐的转述，依然看得我眼眶发热。我问他：“你怎么说？”
“我说，我明年会换队复出。我要拿冠军，然后娶宁宁。”
我捏着手机看他的这句话看了半天，每个字都需要我用很大的力气来咀嚼和消化，很久都没有回复。
这个时候，他的下一条消息却跳入了我的手机：“对了，我爸把我当年给你写的情书还给我了，他一直给我留着呢，我明天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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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年，我再一次接受了张佳乐递来的情书。
这一回他可不像十年前那么敷衍地塞我课桌，而是郑重地当面双手呈给了我。
我笑纳，将张佳乐小时候写的情书小心地珍藏起来，和之前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了同一个铁盒子里。在铁盒上，我贴了一张爱心贴纸，很少女心地用记号笔在贴纸上写：L&N
不用再藏着掖着的感觉真不错。
我和张佳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了。
张佳乐退役后的日子过得很休闲，美滋滋地当着我的室友。读书，看报，养花，做饭，陪|睡，用房间里的老爷机登小号浅花迷人帮百花谷打BOSS，坐在沙发上给我计时督促我做题。
十二月的时候，叶秋突然宣布退役，张佳乐大受震撼，在客厅里十分不安地踱来踱去，然后抬起头，用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表情问我：“你说……叶秋他是不是……暗恋我？”
当时我正在一边梳理错题一边喝水，冷不丁一口水就喷在了错题本上。
作为毁我错题本的惩罚，当晚张佳乐睡了沙发。
结果不爽的还是我自己。我大半夜惊醒，一摸身边，平时睡觉抱惯的大抱枕不见了。于是，我还得趿着拖鞋去客厅把抱枕拍醒，把他从沙发上扯回房间，这才重新睡得舒坦。
在中国好室友张佳乐同志的照料、督促和偶尔的捣乱下，我的复习情况良好。十二月考完笔试，我走出考场，见他正站在树下等我，连奔带跑地扑向了他，还是像当年的那只小海鸥。
他揉了揉我的头，说，走，去翠湖喂鸟。
红嘴海鸥又回来了。我们手牵手走在翠湖边，看海鸥在我们身边盘旋飞舞。我跟他说，我有一只认识的小白鸥，它跟我很像的。张佳乐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像打发小姑娘似的，以为我开玩笑呢。
张佳乐问我新年有什么打算，我说，吃好，睡好，趁考研还没出结果抓紧时间玩。
他听完露齿而笑，说正合我意。
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去了网吧。
张佳乐现在可是公众人物，在昆明本地的网吧抛头露面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不过好在现在我们经济基础改善了，付得起包间的钱了，总算是有一个比较私人的空间可以打游戏。
我真的好多好多年没有再登陆过我的牧师号了。
再次插入海客白鸥的账号卡，点击登录的时候，我竟有了一丝恍若隔世之感。
当初我还瞎胡闹地跟张佳乐说我想跟他一起进百花打职业赛，认识到自己的真实水平后，我便彻底打消了这个主意，老老实实去大学读书了，再也没想起来这个账号。
张佳乐的浅花迷人本来已经去了神之领域，但这天他却还是回了一区陪我这个小牧师练级、指导我做神之领域的挑战任务。海客白鸥迈着小腿跟在浅花迷人身后当着跟屁虫，就像当年跟在百花缭乱身后一样。
时间匆匆地在走，但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比如姜艺宁爱张佳乐。
经过几天的努力，我总算是在张佳乐的帮助下进了神之领域，跟着他到处给百花谷的人打BOSS。
我知道，他为百花谷做这些事，总是抱着一些赎罪的心态的，哪怕他压根就没有任何罪。于是，我也夫唱妇随地跟他一起抱着赎罪的心，很认真很用心地打着每一个稀奇古怪的BOSS。
他只对我和我爸说起过那四个字，换队复出。
我们都知道这四个字背后沉甸甸的意思。
他真的要舍弃他辛辛苦苦为之奋斗了六年的百花了。
而且，这势必让他背负上巨大的骂名。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木石前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