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春的一生》陈七最

45、归乡2

　　眼前的这个孩子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贪吃的孩子，他长大了；会思考，有同理心，并且敢于承担。弟弟小东的学习并不是很好，语文从没及格过。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父亲和哥哥却从未对自己哪怕说一句：辛苦。
　　阿春的身份证办理很快，店长王辉给了阿春一周的假期不可谓不宽绰。之后的阿春来到一所专职的技术学校，门卫并未阻拦与大学生年龄相仿的阿春。阿春在教学楼前的一座假山傍边坐下，四周的绿树掩映，面前是一汪清澈的湖水。一声低沉却穿透力的铃声响起，不一会儿青春洋溢的学生从教学楼的正门鱼贯涌出；久违的画面，将阿春带回那个久远的上个世纪。阿春想起夏妍菲的劝告：这一切还不算太晚！阿春的心中再次燃起星星的火苗，恍惚中看到另一个自己从教学楼的门口出现，怀抱着课本，冲着湖边的自己嫣然一笑。正午的阳光太过耀眼，阿春的目光变得模糊。待到视线逐渐清晰，季文聪已经来到身边。
　　“阿春！”季文聪一把抱住阿春，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我这不来了吗，特地过来看你。”
　　“死丫头，一走就是四年多，我都想死你啦！”
　　“知道，知道，我也想你。”
　　“走，我带你逛逛我的校园，麻雀虽小，不过一应俱全。”季文聪拉起阿春的手，开始给阿春一一介绍。
　　从操场，图书馆，再到文体中心；季文聪的职业院校远没有苏立杰的国家本科院校气派，文化底蕴深厚。二人不到一个钟头就已经逛遍整个学校，最后来到学校的食堂。
　　“阿春，你这次来多玩两天，就住在我的宿舍，人家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季文聪说着话便将一块自己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夹到阿春的碗里；“尝尝，我最喜欢吃的。”
　　“我一共就请了七天假，来回路上已经耽搁了两天。之后还要去看老师，今天下午就要回去的。”
　　“什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齐老师。”
　　“齐老师怎么啦？”
　　季文聪默默的放下筷子，表情变得严肃庄重起来。阿春看着严肃起来的季文聪，不详的预感充斥着全身，可依然抱着侥幸的心里问道。
　　“文聪，齐老师怎么啦？”
　　“齐老师。。。今年年后就去世了。”
　　阿春顿时眼前一片昏暗，不敢相信一向身体康健的老师为什么会突然离去。
　　“因为什么？”阿春问道。
　　“脑出血，瘫了一个月死了。”季文聪继续说道：“我也是假期回家的时候听说的，老师临死的时候，爷爷去看过他。”
　　“老师走的时候安详吗？”
　　“爷爷说老师很平静。”
　　“脑出血是这么厉害的病。”
　　“爷爷说，老师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老师说，教书育人了半辈子，却没教好自己的儿子。”
　　“什么意思？”
　　“不知道，爷爷说老师的眼睛里，没有痛苦，没有哀伤，没有期待，没有欲求。”季文聪抬起眼睛看着阿春：“是绝望的眼神！”
　　阿春眼前浮现出齐老师临死的眼神，到底是什么让这位矍铄的古稀老人生无可恋？热泪像决堤的洪水，从眼眶倾泻而下。这位从小的启蒙恩师，这位一直照顾自己，传授知识的恩师，就这样杳无声音的离开了。不是寿终正寝，是病入膏肓，绝望而死。自责，愧疚，甚至没能见上老师最后一面。老师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想念远在他乡只顾挣钱的学生？阿春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生还不尽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