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新辞》迟玉玉

35、酒局

　　“二哥，听说那个司游龙是个脏货！”黄心裁笑得灿烂。“听说这女子甚至在西京都还生了两个糊涂崽子，还是和色目人生的！囿酒的下贱货，不知道经受了多少男子了。”
　　黄凭仙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才不信！”
　　“原来你也晓得了？”黄心裁一挑眉：“你怎么那般维护她？见过了？”
　　黄凭仙脸一红：“此女文章可是众大学士都看过的，又怎么会不行？”
　　“人品或许不怎样，我看能把文大人折腾着了道，也是个厉害角色。”黄心裁哼了一声，望着车窗外风景。
　　不一会儿便进了兆尹府上。
　　黄凭仙扶着妹妹下了车，仔细打量了她装扮是否停当，又道：“眼神收敛一些。蒲大人家里人口众多，又是京中交游的要塞，恐怕遇见你未来郎君呢？”
　　黄心裁咬着唇：“他那达儿都是些什么粗鲁人，我是看不上的……”
　　黄凭仙诽道：“什么看不上，都是些京官！还说人家司姑娘，你这风花雪月可都是我看在眼里的！”
　　黄心裁一点他脑袋：“我可只要文大人那样的！”
　　二人絮絮叨叨，缓步徐徐，往二门里抱厦走去。琴声隐隐约约。
　　“怎么在这儿见人……”黄心裁懊恼道。“不知日阳西斜，晒得么？“
　　此时已听见琴声终了，袅袅余韵如烟似的从窗溢出。
　　“妙。“是京兆尹蒲大人的赞叹。
　　黄凭仙忙携着黄心裁上前去行了礼。蒲大人见俊少二子都到了，少不得心情又更悦，请了落座。
　　黄凭仙边坐边道：“蒲大人怎么那么高兴？好久不曾见了。“
　　蒲大人心情确实好，便笑道：”满屋英俊，佳音贯耳，岂不美哉！“
　　低眉颔首坐着的黄心裁这才悄悄抬头看着跟前那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对琴而坐，满面虬髯，双目如星，威风八尺。
　　蒲大人呵呵一笑，向着那虬髯男子道：“将军，此二子正是太子宾客黄大人的少俊。“便将黄心辞、黄心裁二人都介绍了一番，又留了心将黄心裁格外夸了一遍。
　　“威远将军才班师回朝，想必卸甲后需要好生休整，凭仙、心裁又都闲着，可以着他们二人领路在京城四处转转。“
　　“将军虽然戎马，琴艺才学了没多久，居然已是卓然……“蒲大人抚须赞叹。”让人听出耳油。不妨为二位再弹一遍？“
　　威远将军闻言，便按住琴弦，琴音如轻云跳起。
　　黄心裁听得迷，自家哥哥却忽而在她耳边道：“我见过这将军……“黄心裁瞪着他，此时恰好琴音收束。
　　威远将军笑道：“贻笑大方了。“
　　黄凭仙忙叫好，然后忙忙说是见过。威远将军却是不解：“某回京卸甲，素来深居简出，黄公子如何见得？“
　　“在……“
　　“在何处？”一人掀帘而出，看着诸人。
　　黄凭仙见来人，脸色不由得一僵。“怎地他来了。”黄心裁哼道。
　　蒲大人笑道：“鹿弟也来咱这一席，这真是再好也没有了。难得鹿弟今日回来，加上将军卸甲，咱们这一趟洗尘酒便喝得值当了。”
　　黄凭仙忙行礼道：“小可不敢列席，还请鹿先生、将军与蒲大人尽兴。谨遵家父命，将礼物送上，祝蒲夫人千秋，寿宴再来拜贺。”
　　鹿湉幽深的目宛宛转了过来：“二位喜笑盈盈，必定是有何快事，何不坐下一叙？”
　　叙个毛毛！
　　黄凭仙如坐针毡。这个鹿湉不知道何许人也，无有一官半职，竟攀得大公主的左膀右臂之上，与惠融王似乎并不和睦。然而这个威远将军能在惠融王的宴席上替代王爷出席，此时又和鹿湉一同出现在这儿，鹿湉还暗暗地帮着他，不知是怎么个回事。
　　黄凭仙敏锐地感觉此地不宜久留，便一通哈哈打起来，只道要走。
　　蒲大人却十分喜爱黄心裁：“你去便是，心裁小女是多久没来见蒲伯伯了，我定要留她一顿饭的。”
　　黄心裁看了看哥哥，笑道：“奴家实在不敢留，母亲还约了我去北里看庄子。”
　　蒲大人笑道：“噢哟，看来我们心裁也是要嫁人了，要再添些田产做嫁妆呢！”
　　“小女子没有什么才能，女科举也没考好，只是闺训总是记在心上的，希望能做未来夫君贤内助。这学识是一方面，钱帛又是另一方面了。“黄心裁瞄了鹿湉一眼。
　　鹿湉这厮，黄心裁不是没有试探过。这人长得高大细长，又是个冷脸小生，自有一番韵味。然而约 了出来，无论她黄心裁如何作态，这人从来不接茬。那个送她归家的酒醉的夜晚，她还从他眼神中读出来了讥笑。
　　这个鹿湉，有谋有略有文化又如何？终是不如他们黄家家财万贯，如今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呢！
　　蒲大人暗暗咳嗽了一声，向着威远将军笑道：“心裁是京中贵女中难得的人才，既有才识，家资又丰厚，年纪与将军也十分般配。“
　　哟呵，看懂了！原来今天是要拉郎配呢！黄心辞撇了一眼那个胡子拉碴的粗野将军，笑道：“说到这个，那新科女贡元也是十分出色的。“
　　蒲大人奇道：“如何？我听闻文采出众，人也俊俏，是何许人？竟让我们心裁也赞叹？“
　　黄心裁笑道：“说是文采风流、模样风流、做派也相当出众。“
　　将军将手按在琴弦上：“如何？“那鹿湉，也凝目看着她。
　　黄心裁看了看眼前的两个男的，一个没长眼睛看不见她，一个邋里邋遢粗野莽夫，对这个野女人的故事比对她还要感兴趣。黄心裁越想越是生气：“市井流言，倒也不必是真的。说她曾是娼妓，也曾在西域囿酒、和色目人生了两个混血的孩子。更有甚者，说她其实是杀了丈夫才逃出来的毒妇，也不知真假。“
　　将军眸子一暗。
　　鹿湉漠然道：“有的妇人心思深沉。“他抬眼看了看黄心裁，又看了看威远将军。
　　黄心裁不知怎的越来越恼火。
　　“二位自是不知，这女郎在放榜之前便已与文雪心文大人过从甚密，是有些厉害之处的。只是英雄不问出处，咱们新科只选良才，又不是选贞洁烈妇，又有什么干系呢？“
　　威远将军沉吟了一下：“似乎黄小姐已认定流言属实了。
　　蒲大人越听越觉得离谱，脸色也渐渐无了笑意。
　　鹿湉幸灾乐祸地看着。
　　黄凭仙已如热锅上蚂蚁，拉着妹妹连忙告辞。二人飞也一般跑出府外。黄凭仙拉着她没好气地说：“怎么在蒲大人跟前也敢大放厥词？“
　　黄心裁回想起来，也觉话多了，甚是懊恼：“我不知怎的，在那个破鹿湉跟前就很爱生气。我真是搞不懂。”
　　文雪心去到司宅的时候，已见宅门前围了好些闲杂人，都絮絮叨叨说着些有的没的。他喝退了那些人，上前敲门。
　　好一阵子，才见个老伯来开门：“公子是来寻我们家小姐的么？”
　　“我找司游龙。”‘
　　老伯道：“小姐不见客。”
　　“我不是客。”文冰镜说着便要去推开大门。老伯却迅速将门一合：“小公子若要来见，便送上拜帖来。只是，姐今日收的拜帖都有十多份了。”
　　“我竟然与他们也是一样待遇么？”文雪心好笑道。
　　正说着，门前缓缓停下了一架马车。车厢里走出个童子来，将一封拜帖送了过去：“我家公子求见司先生。”
　　“司先生？”
　　司游龙觉得好笑。
　　“游龙，我觉得他们把你当作倌人了。”岑伯奇吃着果子，道。“你看嘛，我也是看过局票的。你看这年府的拜帖，像不像去堂子给清倌人叫局的票子嘛？”
　　司游龙沉吟了一下：“或许正是破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