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新辞》迟玉玉

36、入局

　　年逍请的是夜宴。司游龙去到的时候，年逍的亲随亲自到了门口来接她和岑伯奇：“游龙姑娘，久闻大名！”那亲随上下打量着司游龙：“果真游龙一般！我们公子等好久了，请进——”
　　一路穿堂而过，只见火树银花，人如潮涌，好不热闹。岑伯奇指指点点道：“都是京城权贵圈子里好热闹的，这些盛装的小娘子，也断乎不是他们家女眷……。”
　　舞优已经上了。歌舞升平，此乐齐天。
　　司游龙坐下便有人来敬酒。只两杯，她便推开：“今日原是赏琴的，怎么，仿佛变酒局了？”那公子笑道：“女贡元艳名远扬，难得一见，某若能请贡元赏光喝一杯，死也无憾了。”
　　司游龙笑着说：“公子是拿司某当倌人了呢。”说着，便将衣袖一拂要离去。那年家亲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道：“姑娘见笑，有失远迎。某向姑娘赔罪一杯。”
　　岑伯奇冷道：“你是谁啊？谁要跟你喝？”
　　那人尴尬道：“某是年大少爷亲随，年……”
　　岑伯奇拉着司游龙头也不转地往外走。
　　又一个青年跳了出来拉着司游龙的衣袖。司游龙猛然拂开了他的手，怒道：“放肆了！”
　　院中出现了男子的哄笑，以及女子的娇笑，司游龙脸色铁青，将年逍的帖子展开一扬：“年府邀贡院女生司游龙到此品琴，本是风雅之事，到此后却未见年公子其人，却见诸多放浪后生来冲撞学生，这是将贡院置于何地？将朝廷皇恩置于何地？”
　　此言凌厉，一时全场声息静了下来。
　　此时，堂中缓步而出一个白衣青年：“司小姐，实在是失敬——”年逍抱拳。“在下便是年逍。前院是招呼一些旧友的，咱们赏琴乃是在内院。请。”
　　“只怕司贡元今日实在无有心情了。”岑伯奇道。
　　年逍抬头看着眼前这女郎，颇觉眼熟：“姑娘是？”岑伯奇冷笑：“我自然不比司姑娘是天上文曲，不过我父亲乃吏部郎中，好赖还可以给司姑娘作陪，为她说一句话，也是足够了的。”
　　年逍思来想去，实在未在名流场上见过此女。不过吏部郎中岑大人有爱女一名他是晓得的，是个养在内宅的佳人。年逍语气软了下来，道：“岑小姐，司小姐，实在是年某不周到，请到内院一叙，年某好作赔礼。”
　　又道：“舍妹也在，她十分风雅，与二位必是投机的。”
　　两个姑娘岿然不动。
　　虽然如此，也并未骤然离去。年逍眼见周遭都是眼睛，脸上颇有点儿挂不住了：“某让舍妹来与二位说话。”说着，便让自家妹子出来。
　　结果那年小姐却三四请也未见人。司游龙、岑伯奇二人如雕像一般站在那儿小一阵子，身边的人群渐有窃语。
　　司游龙往岑伯奇耳边道：“峰峰，我还是觉得不自在……”
　　“那么多眼睛盯着咱们看。”司游龙道。“我有点怕。”
　　岑伯奇斜了她一眼：“那就走。”
　　司游龙点点头，道：“年公子，多谢邀请，我们先失陪了。“
　　年逍见众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位女郎，知道他们二人是不愿被人如此注目；但是司游龙一走，他在交游场上所说种种豪言，岂不都落空了？
　　他赶忙上前拦着：“二位留步。此处不够清雅，不如移步到我家墨心亭？“
　　只再淹留片刻，等那些皇孙公子都来了，他就赢了。
　　“墨心亭是何等去处？”司游龙问。
　　岑伯奇悄声道：“年家有个梅坞遍植墨梅，其梅花品种与别不同，色浓香远，雪天里如点墨一般，是京中奇观之一，年家轻易不让人去的。”
　　司游龙便朗声道：“只是此时无雪，春光浪费，去做什么？”
　　年逍道：“今年墨心亭外颇种了一些兰花，灯光之下，与墨梅相得益彰，请二位赏玩。”
　　岑伯奇双眼熠熠：“我还不曾见过他家墨梅……”
　　司游龙此时却哼起来：“以后等咱们在朝中站稳脚跟，何愁没有梅花看？”转身便谢绝了年逍。
　　年逍环顾四周，思前想后，似乎是下了大决心：“既然二位姑娘喜欢情景，今日这些来访的客人又是喜爱热闹之人，赏玩得也是差不多了……”随即招来他那亲随，吩咐了两句；没多久，一群年家人便与在前院饮宴的客人商量，让客人归去。
　　“可真是出丑……”司游龙笑着与岑伯奇悄声道。
　　“我看……”岑伯奇悄道，“前院的人是这个年逍的跟班，是来看咱们笑话、好宣扬到外头市井去给他年逍长威风的；还狎伎，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家儿女。”
　　司游龙点头：“他无论如何还要将我们留在此，定然是有什么更深的目的。”
　　年逍见她二人附耳说话，便道：“二位站了许久也乏了，若不到堂中休憩，如今前院修整好了，二位姑娘可落座。”
　　前院诸君散去，年家人熏香设座，所见也是清雅；只是司游龙仍微微笑着：“不耽搁年公子了。”
　　说着，拉着岑伯奇转身往大门走去。
　　此时一个小仆从提着灯飞快地跑进来：“大公子，鹿公子到门口下车了！”
　　年逍忽而怡然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