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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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扶着床沿挪到那人床头，只见咬在齿间的那团纱布湿淋淋地渗着缕缕殷红，几乎已被咬到对穿。她伸出手指在方恩鼻子底下探了探，气息微弱却还平稳。云霞拉了拉他嘴里的纱布，想取出来以免妨碍呼吸。可是因为肌肉用力过度痉挛了，她试了几次都扳不开那人的嘴，只好又用毫针刺了两颊的穴道才将他紧咬的牙关松开。
眼下这人双眼虚虚阖着，几缕碎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显得异常地年轻单纯，小护士的思绪一下便飘得有点远。“嗒！”发尖上凝结的一滴冷汗落下，她指上一凉回过神来，忽然眼前一亮，四目相对！啊！这人什么时候睁开眼的？！小护士落荒而逃。
方少尉透过气来，一睁眼却见小护士对着自己，神色温柔似水。即使他能清楚地看出来那对如水双瞳里倒映的并不是自己的身影，那样的温柔还是令他的心脏有如针尖划过般微微疼痛了一下。果然是躺得太多，心脏都虚弱了。他自嘲地抽了抽嘴角。
云护士果然并不温柔。见起针收功之后方恩并无异样，小护士老实交代：此套针法需要每三日一行，九天一段，直至九九归一八十一天才是一个完整疗程。
一向风度淡定的方少尉终于脸上变色，“一定要这样轧吗？”风度翩翩的方少尉被扎成个马蜂窝，还有什么脸面见江东弟兄们！方恩的语气不禁有些萎靡。
“嗯。不过你也不用紧张，不是每次都像今天这样，下面两次就不扎大穴了，应该不会很痛。再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小护士首次施针大功告成，心情大好，耐足了心思给病人解释。
不用紧张？说的是我吗？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方少尉选择没有听见。“如此可是有劳小霞了。”说完亮牙，展露他那风光璀璨风情万种的招牌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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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天？”
“不用去管它。”
“可是你的……”
“我总有办法回去。黄金动了？”
“快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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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尉又有客人在，云霞避到护士站，结果招来金花一顿骂，云护士英明神武的金针大法最后只落得“糊涂”二字。
云霞后来想想，自己确实是糊涂，病人要真扎出个三长两短来自己哪里可能不负责任！自己身无长物，到时候大概真的只好做人家一辈子的护士了。
好在主任那里倒是给了她鼓励。老人家替病人做了详细检查，认为云家的金针果然有助神经功能的恢复，称赞云霞颇有“乃父之风”。嗯，老爹是有名的“医痴”，她还真有“乃父之风”。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有小护士这般风范的。
“阿霞，你这把金针如今可是值不少钱咯。”那天金花见识了云家的六寸金针，就很识货地对她赞叹。
“嗯？”云霞没有反应过来，现下这一个病人能治成什么样她都还不知道，难道就能靠这把金针糊口了？
“现在金子值钱哦。两万涨到三万五了呢！早知道真应该进点货。”金花到底家中经商，口气老练。
“哦——”云霞看看手里的金针，这东西要是融成了一坨黄货，只怕云家的祖宗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她。
“看你是这副傻模样。” 金花将金子的经济学问滔滔地解释了半天，最后举着消毒钳子戳戳病房的方向，“其实那位才是专家。据说此人消息灵通，为人大方，军中不少人因他获益呢。”
嘿嘿，原来守着个聚宝盆竟然不自知，自己果然迟钝得很啊。云霞干笑了几声，没有再接话。
不过小护士觉得自己于医护这一门上尚不算迟钝。最近病人情况稳定，病房中值班的至后半夜已经可以安稳睡觉。但是云护士即使值班睡觉也能时刻保持警醒。
那天后半夜，高水平的云护士便在睡意迷蒙间听见病房里有悉索之声。其实声音很细小，在寂静的半夜里也并不突兀，云护士却硬是在睡梦中醒转过来，转过屏风去查看。
围屏外有一团氤氲的黄光。铃绳就安在病人手边，病人有力气开灯却没有拉铃绳，这一点便让云霞有些奇怪，待她探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纷纷扬扬的纸张从床上一直散落到地上，被子上铺开的纸张因着床上那隐约的一团剧烈的颤动还在零落地滑下床被。小护士冲到床边，只见那人侧着身子微微蜷起，两条腿剧烈的抽搐带动了整个身体都在震颤。他的牙关还是咬得很紧，苍白的脸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云霞抬手便要去拉铃绳，“不，不要，”一个轻如蚊蚋却又急迫的声音从那人的齿缝间挤出。
“为啥？”小护士迟疑了一下，那人却再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来，只有一支手颤巍巍地搭在她手背上，无力却坚定。
此人如此恳求让云霞一时不敢造次，她只好先扶正了病人，按以往的经验帮助他解痉镇痛。等到急症缓解，云霞才发现床上竟是一片狼藉，那人半个身子泡在污秽里，一股异味让人掩鼻。
这些日子针灸下来，方少尉的病情原本有些起色，至少神经痛的发作次数已经减少，某些部位的麻木感也略有消退。如今这样一场大发作显然与他半夜三更的秘密行动有关，云护士捏着手里这沓归整起来的文件却第一次没有抱怨病人的自我作践。
这张瘦削憔悴的脸上真的看不出多少坚毅的气质。一番忙碌下来，窗外已经泛起淡淡的天光。薄光下长长的睫毛在泛青的眼睑上又投下一道阴影，为这人清俊的脸庞再添几分阴柔。但是手里的文件确定无疑地告诉她，这样一个人却做了这样一件事！云霞抿了抿唇，毅然拧亮了自己床头的煤油灯，铺开那叠被揉皱脏污了的文件开始奋笔疾书。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