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允》孤身

4、初见

　　已经不在下雨，城市的繁华在夜晚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温祉桉爬上阳台的围栏，坐在梧桐的枝干上，她丝毫不觉很危险，反而觉得舒服。指间是袅袅的烟雾，映在她的眼眸中，暗淡一片，她的右手边放着几瓶啤酒，左手拿着一个像框。
　　里面是四个女孩子，其中一个便是柳笙翎。这是隔壁2班班主任运动会开幕式前无意间拍到的，那时她在和柳笙翎聊天，旁边是熙熙攘攘的同学排成的不太整齐的长队。温祉桉从前有些多朋友，无论男女，她身边总是有人。温祉桉看着照片发愣，已经记不清当时聊到什么，她先是嘻嘻笑，然后就成了哈哈大笑。柳笙翎还在绘声绘色的讲述些什么，手舞足蹈，却不显得尴尬。前面的两人都因为笑声的魔性，也跟着笑起来。然后看到了隔壁班老师举着手机的动作，慌忙捂着脸，一通傻笑。
　　画面和记忆便到此结束。
　　以前的温祉桉是开朗的，乐观的，豁达的，笑点很低，永远不会烦恼，只不过……回不去了。
　　温祉桉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恶鬼，她站在自己世界的顶峰，天塌下来了自己扛，扛不住了再不过就算了。
　　她不是英雄，她的世界有她的父母，她的爷爷奶奶，她的亲戚姐妹，还有她的朋友。
　　可惜，她一直不知道，其实她才15岁，她没有必要站那么高，她的世界也不应该有那么多人，她的心思很单纯，肠子直。分不清谁对她真的好，那么多真心对自己好的人，那么多虚心虚情假意对自己的人都看成朋友。
　　她坐在风里，周围很静，隔着几条巷子，那里便是璀璨星火，长长久久。
　　她手上夹着已经点燃的烟，烟雾在指间缭绕，被风吹散，几缕烟丝飘向远处。

　　“江盼歆，你定的什么地方，这么久还没到？”林愿抱怨道，“陪你们女生出来玩就是难受。”
　　前头一边看手机，一边看着这弯弯绕绕巷子的女生回头：“我就快中考了，出来放松一下怎么了！”
　　林愿一脸无语的搭上旁边少年的肩，“那你也不用读书时候来这么远的地方啊，况且找了个住的地方还找不到！”
　　江盼歆撇撇嘴，“那你们还不是来了嘛！再说我也不知道这里这么绕啊！”
　　林愿看着江盼歆恼羞成怒的样子，没忍住咯咯笑了两声：“你不有地图，怎么找不到？还不是你自己蠢！是吧，淮凝。”
　　少年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他用他冷冷的声音说：“你觉得你跟她不一样？”
　　林愿甩开自己的手，朝旁边推了两步，保持好安全距离后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读书太累了，我只是找个借口，带你来放松一下。”
　　林愿耍嘴皮子的功夫了得，江淮凝不想与他争辩。
　　江淮凝目光淡淡的看着江盼歆：“江盼歆，你就只有一个星期就中考了，我们来这没问题，你呢？”
　　江盼歆回头朝江淮凝笑：“哥哥，放心吧，我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江淮凝抿了抿唇，没说话。
　　林愿快走两步抬脚追上了江盼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江盼盼拿起手机就要往林愿身上砸，林愿躲得快，拔腿就跑，江盼歆也不甘示弱，拔脚就追，林愿边跑边喊：“小屁孩，腿没那么长，追不上我。”
　　没过多久，巷子里就剩下一人。
　　被留在原地的江淮凝：……
　　江淮凝将手机揣进兜里，独自一人漫步在小巷。
　　这里的小巷不窄，两旁都是院子和风格独特的建筑，他没想到，这么繁华的都市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明明是大陆的偏南地带，却有着江南水乡的感觉。
　　晚风拂来，吹走燥热难耐，明明暗暗的星河挂在天上，不时被哪片云彩遮住了光。
　　没走多久，江淮凝抬头，他目光很淡，却映着一湖的星光。
　　女生坐在树上，不是很高，坐在那应该能望到万家灯火照溪明。
　　那名女生也看到了他，不过并没在意，只是淡淡一扫。

　　江淮凝本想直接路过，可刚走到树下，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味道，他嗅了嗅，不禁咳嗽出声。
　　小小年纪抽烟喝酒……还是个女孩子。
　　女孩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淡淡笑了一下。
　　看来真的是好学生，不过没见过。

　　其实刚刚的那一扫，温祉桉就把楼下这个男生分析了一遍。
　　男生高挑，肩膀有点宽，带着烟丝色眼镜，巷子里的光线淡淡的，显得他的皮肤冷白，站得笔直。
　　额……有点像竹竿。他穿着随意，却有一种慵懒感，跟自己有得一拼，不过她能感觉到，他的少年气十足，而自己只是颓废。他是长开的模样，凌厉的攻击味道和一副谁都入不了他眼的形象巧妙的融合。
　　是学霸，是真学霸。
　　江淮凝停下步子，想了想，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还是抬起了头，他声音不高，但是巷子足够安静，他确定，他的声音她能听到：“小孩，烟盒上的文字说得很明白。”他的声音很好听，偏冷，跟他给人的气质一样，但这不代表温祉桉不计较他的称呼。
　　小孩！哪里小了！
　　温祉桉没有回答，她本一只腿支起，一只脚向腾空，现在，那只腾空的脚在树枝上一蹬，支起的脚也发力一跃，二层楼左右的高度直接往下蹦，她叼着烟，在快要着地的时候，双手抓着一旁的枝干，借着缓冲了一下速度。
　　江淮凝看着从树上飞下来的女生，皱了皱眉。
　　温祉桉站起身。
　　……
　　然后愣住了。。
　　靠！一个头！！

　　男生站的笔挺，很帅，是个出门倒个垃圾都会被偷拍的长相。
　　在他垂眼看过来的时候，温祉桉感觉这男生生得好英气却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她没来由的愤怒，深吸一口，然后偏头吐出，袅袅烟雾散开，她说：“是吗？那我就抽了怎么着吧！”
　　江淮凝本不是管闲事的人，现在好心提醒，却被嘲讽，心里也不是不火，他的眉头紧锁。
　　他眉宇间是不爽：“傻逼。”
　　诶！这怎么还带骂人的！现在的学霸都这么豪横了吗？！
　　这是要把她气死的节奏。“你！”
　　他冷冷开口：“你可以再垫起来一点。”
　　偷偷垫起来的温祉桉：……这人怎么这么让人火大！
　　温祉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草你大爷！”
　　江淮凝：“你没能那个能力。”
　　温祉桉火大：“老子不用把也可以！”
　　江淮凝嘴角一抽，这小丫头说起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他冷笑出声。
　　温祉桉气得不行，扔掉手里的烟：“你当小爷吃素的吗！？”
　　江淮凝：“那你觉得我是吃素的？”
　　不得不说，面前的男生不紧不慢的样子还真是气场冷得可怕。但温祉桉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气氛突然可怕起来。

　　不合适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这嚣张跋扈的气氛。
　　温祉桉被铃声打断，怒火无处发泄，想着等一下继续揍死他，可想了想，有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准备离开。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你到哪了？”温祉桉没有偷听被人打电话的习惯，想着这次算了，回去捶捶沙包解气。
　　“我应该知道？”
　　“……好吧好吧，那个……你要不先去梧枢院这里，就我们定的地方。”
　　江淮凝：“你们人呢？”
　　林愿干咳两声，我们迷路了，打算问问附近的人家。”
　　江盼歆抢过手机，说：“我们一路问过去的，应该很快。”
　　江淮凝点了点头，说：“好，你小心点。”
　　……
　　江淮凝挂了电话，梧枢院，他找？
　　他抬头看了看没走多远的女生，她的背影很瘦，短短的发丝，面容姣好，长得是漂亮的。那双眸子朝他看来的时候却浑浊得很。
　　他迈开脚步，却没有追上温祉桉，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的位置。
　　晚风徐徐,将泛着金丝的叶儿伏在一处，暮色早启。粼粼的水波波漾开去，揉成一道道金边，与延伸的青石小道浑然一体。
　　骤然改变的氛围让温祉桉觉得有点尴尬，但好在时间不长，不到5分钟，一个木板上刻着几个字的牌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江淮凝看着路过梧枢院的女生，那人径直的走了下去。
　　江淮凝也没有多说，也不在跟着，朝内院走去。

　　打电话时，温祉桉虽然离开，但可能是夜太静，又或是，那人声音跟喇叭似的，断断续续的信息片段组合起来，温祉桉就差不多猜到了。
　　她听到了那头男生和江淮凝的对话，猜出他们应该是来外地旅游的，并且这一片她都熟悉不过，梧枢院是这里的一个民宿，要是猜不到那就去死好了。而且江淮凝还是被骗来的，多半是三到四个朋友同学，而那个接电话的女生应该是刚刚那个男生的女朋友。
　　不然我怎么感觉那个冷嘲热讽的家伙那么好说话。
　　她没有让男生跟着她，而是自己往前走。
　　不出所料，那人跟了上来，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人还真是聪明。
　　不需要言语交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观察，世界的真相其实就在你脚下。
　　温祉桉是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么她的家也应该在附近，最有可能是那棵树旁边的房子。可是温祉桉离开了江淮凝的估计范围，她离开一座座楼房，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也就不难猜到她要去哪了。
　　当温祉桉离开梧枢院绕过第三个巷口时，有人打破了她想绕一圈回家的计划。

　　没过多久，已经安顿好了的江淮凝在梧枢院的小院子里遇到了林愿和江盼歆。
　　林愿勾住江淮凝的肩膀，嘴巴巴巴的说个没完没了：“你知道吗？我们刚刚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生得比她还漂”林愿止住话头，“呸，就她还好看？呕，我是吐了。”
　　江淮凝挑挑眉：“然后？”
　　“然后我就跑去问她路，她看我长得帅就带我们过来了，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么晚，哪有人会带路，更何况还是个长得漂亮的女生，人美心善。关键是看我长得帅！没有防备心。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办……”
　　知道温祉桉是什么样的江淮凝：……
　　林愿看人眼光一向不行，长得有点小帅，谈过的女朋友有七八个。
　　但……
　　都是对方提的分手，口头原因是：我不想打扰你读书，我希望你的前程似锦。实际原因：傻逼玩意我不想玩了，分了吧，下一个更乖。
　　可这傻逼玩意还真就信了，说什么现在的女孩子都好体贴。
　　除了江盼歆……
　　江盼歆在林愿后面踢踢他屁股：“去你的，我这叫不好看？！”
　　林愿堪堪稳住身形，“我靠！江胖胖，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你自己张什么样没点逼数吗？”
　　“哥！他骂你！”
　　被Q到的江淮凝：“有我什么事？”
　　“他骂我丑就是在骂你，我们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林愿捏起江盼歆的耳朵：“你这什么逻辑思维啊！”
　　吵吵闹闹的两人不停地说，从温祉桉扯到中考，又从中考扯到小时候，然后又吵回去了……吵个没完没了。
　　“小没良心的。”
　　“你可拉倒吧，我觉得她不像什么人美心善，你眼瞎还是鼻子失灵，那么浓的烟酒味你就一点闻不到？！。”
　　“可是她人很好啊，你难道不知道是她带我们找回来的吗？不懂知恩图报。”
　　“呵呵！人美心善也就你能说出来！”
　　江淮凝在心里想，人是挺好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