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潮湿地

13、十三 遇见你的雨

　　这几天没跟方诗祺见面，黄莹和沈隋峰也时不时地往沈家方家两头赶，虽然不知道具体在忙些什么，可孙疏总归猜到是那日沈阔生日宴上提了一嘴的那事儿。

　　入秋寒夜，街上散步的人少了，孙疏早上晨练跑一趟后便把自己沉下心搁在家里学习，直到晚上七点半接到了黄莹从沈家打来的座机电话，告诉她不回去吃饭了让孙疏自己去外面吃点，孙疏只让他们安心处理自己的事别管她。

　　放下电话，两层的大宅子安静地有些诡异，孙疏回屋从抽屉里掏出黄莹给她准备的生活费，穿上了个厚外套就准备出门，可临出门前一秒家里座机电话又响了，孙疏跑过去望着上面的一串数字觉得很是熟悉，一接起来便发现是黄莹用手机打来的。

　　“小疏啊，你能帮我买两块蛋糕吗？你小姨夫心情不太好，饭也没吃，他最喜欢吃甜的。”

　　孙疏应下来：“好。”

　　“哦对了，外面有点要下雨了，你别忘了带伞。”

　　店里是温暖甜腻，空调轰发出的热气打在窗户上形成氤氲，晶莹明亮的灯光将窗外的雨滴也照得发光。夜班步漓一个人坐在这，索性人不多，雨势渐大除了来躲雨的没有什么客人来点餐，于是便蹲在点单台下面休息，顺便盘算着今日的出入库。

　　甜美机械的“欢迎光临”响起来，步漓腿上酸痛正捏着小腿肚呢，就算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来躲雨的也还是站起来接待。提前挂上友善的笑容，把两边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在苏珊姐口中招人疼到能多买几单的小脸。

　　“嗨。”

　　比起女孩子的柔美更具少年的坦率，白色的底衬和黑色的外套，简单穿着似乎和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位都没什么不同。但可贵的却是偏斜的雨丝浸湿的发，粘黏纠缠在一起于脸侧自然垂落，眼中的黑白界限泾渭分明，仿佛只要凝视就能找到任何无解的答案。

　　包括，心空了一下是为什么。

　　步漓笑笑，心想——也许是清新的绿茶香气。

　　“淋着雨来买蛋糕啊，要什么样的？”

　　孙疏点头，接着走到货物柜那边，看了看这个时间段在打折的蛋糕问道：“这些还新鲜吗？”

　　一只瘦弱的小手打开透明货物柜后的门，步漓那张本就白皙精致的脸被打上一度白光，“大概是三个小时前做的，一直放在保险柜储藏。说新鲜也新鲜，说不新鲜也不新鲜。”

　　孙疏一听惊奇笑开，一般这种情况所有售货员都会说新鲜或很新鲜而后卖出去省得再打扫，她倒是实诚。孙疏看她一眼，也是无法控制的想到之前听到的关于她的传闻，真真假假实实虚虚，无法分辨的、板上钉钉的倒是数不胜数，可真要到面对面站在一起，她又真的丝毫不会产生芥蒂。

　　步漓被她一看也正纳闷呢，可转念想来，她身边站着的人又哪位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呢？能不冷嘲热讽已经是很好了。步漓开口将两人的氛围扯到平常，“要吗？现在打八折，会员七五折。”

　　那只手修若梅骨，轻轻地点了点最面前的两块，孙疏道：“这俩，麻烦你了。”

　　刚结完账，天边突的一声雷响，紧接着暴雨骤然落下雨滴越来越大。有些还待躲雨的顾客已经打电话喊了旁人来送伞，其他一些带伞的倒是更不急着走，将手边的咖啡喝得更慢了些。

　　身后这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孙疏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耳朵里，随口问起来：“没带伞吗？”

　　没得到肯定回答，亦没有否定回答。

　　孙疏转过头去想问，却发现步漓刚走远，正垫着脚手举的高高的够头顶储物架的包装袋，根本就没听见。

　　她个子矮，够不着是肯定的了，但还是倔强的想通过跳跃的方式抓到边缘的把手。孙疏好心想提醒她，便直接走到她身边，先是轻轻挡了一下还得继续往上摸索的步漓的小手，而后两指拉着橱柜把手扯开，从中随意抓了两个包装袋拿下来：“你跟我说的话，我不要袋子也可以啊。为什么不说呢？”

　　刚刚掌心被她拇指无意蹭了下，步漓急忙收回，才发现孙疏离自己那样近，身上的绿茶清香险些将自己整个包裹，还好视线透过孙疏纤长的脖颈转眼定格到摇摆幅度变大的窗户上，她知道是自己刚刚故意打开散发后厨甜腻味的，如今豆大的雨点透过单薄的纱制紫色窗帘打进来，她定了定，还是绕过了孙疏走过去将窗户牢牢关上。

　　“所以，你带伞了没啊？”

　　又问一遍。

　　步漓这才嘟囔着靠在收银台边歇着：“没......还有十五分钟打烊，兴许一会儿就不下了。”

　　终于在临近八点半的时候，店里面就剩她们两个人。孙疏抬起手腕看看表，外面已经被细密的雨点布满，好像老天爷在浇花刚好落在这家店上，转头对她道：“你住哪，我送你。”

　　她早已经把工作服换下来，穿上自己有些褪色的外套。只是这颜色衬得步漓脸色有些发灰，她还是适合明亮的，孙疏如是想着。

　　对于自己好心的提议，对面这人显然有些不太习惯一样，着急忙慌地就开始给自己找更多的活干。明明已经擦得透亮的台面又被她重新抹了起来，而且是越抹越远，连套上新垃圾袋的垃圾桶也要踩两脚检查一遍有没有没清干净的情况。

　　难道是自己的善意让她感到不舒服了？

　　孙疏没由来感到一股沮丧，兴许是两次看到这个女孩境地不善的样子，心里那点子正义感被焕发出来了，总想力所能及的帮她一下，却似乎忽略了她到底需不需要帮助。

　　终于，窗外的雨声变小了，步漓也停下忙碌的脚步走去：“你回去吧，我们应该不顺路。等会儿雨应该就更小了，谢谢你的好意啦。”如此她才感觉到一点轻松。

　　她只是不想让孙疏知道自己住在哪而已。

　　等到孙疏拎着那两块蛋糕跟自己道别，她才沉下肩膀。

　　这个几次三番帮助自己的陌生女孩，真的很难保会在知道自己更多事情之后不会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她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友情上。

　　仔细的断水断电，倒退着离开店里锁上门时，她站在屋檐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雨势一点也没小也就算了，怎么又下大了。几滴从屋檐上落下来的大雨滴砸在肩膀上，竟然会有些凉入体骨的刺痛。

　　就在决心冲入雨中的那一刻，那把倚在角落的雨伞无声无息地闯入视线中。伞是灰蓝色的，步漓环顾了一眼四周，确认周边已无人在，便也正好拿起来，随即撑伞走到雨中那条回家的路。

　　运气真好啊，刚好有人的伞遗落在这。

　　步漓难得的过了马路走到公交车站旁，想坐公交车回家。或许是因为短暂的捡到伞的喜悦让她一下子想对自己好一点，也或许是这把伞看起来又结实又昂贵、她有点担心明天那位客人会回来找自己的伞，而已经被风雨摧残得不好恢复原样了。

　　总之，她是在公交车上一路晃悠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