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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Tacit 婉转(2) ...

  •   我听见病房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是艾西莉亚的声音:“……我已经劝了她很多次了,但是她不肯吃,一口也没动……”

      “那她有服药吗?”

      “跟前两天一样,没动。”

      “交给我吧——是重新加热过的吗?”门被推开,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谢谢。你可以去用晚餐了。”

      卡莱尔端着餐盘向我走过来,他把青酱海鲜意大利面、焗烤花椰菜和酥皮海鲜浓汤分摆到小桌板上,然后是擦得锃亮的消过毒的餐具和纸巾,不锈钢刀叉清越地相碰。他拉来一张椅子在我床边坐下,微抬下颌指了指那些食物。

      “原本的德裔厨师回去回去休假了,替补他的职位的是个美国人。”他说,“今天的晚餐或许更合你的口味。尝尝吧,贝拉。”

      他缄默而宁静地注视着我。

      我拿起餐具,拨弄那一盘花椰菜。鸡蓉蘑菇汤汁色泽金黄、香味醇厚,花椰菜烤得焦而嫩,绵软地半浮在其中。我叉起一朵,黄白色的粘稠浓汤顺着叉柄诱人地向下流。

      我把叉子连同花椰菜一同扔回盘子里。“拿走吧,卡莱尔。”我低声地说,把目光从食物上移开,“我真的没有胃口。”

      “那药呢?”他问,把三五只药瓶不轻不重地放到我面前,“艾西莉亚说你已经有连续三天没吃药了。我可以容忍我的病人三天不进食,只要他不觉得饿……”

      他顿住了,而接下来的一句话,竟比以往我听过的任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要严肃、严肃到了甚至直逼冰冷的程度:

      “……但我不能容忍他整整三天不服药。这是对我付出的努力的极大不尊重,尽管我不在乎回馈和报酬。”

      ——在发现我开始绝食后,就仅仅前两天的时间,他劝告我的话恐怕比他三百年来加起来的言语总数还要多。说实在的,两天前,我还万万料想不到我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听懂并理解他说的每一个词是什么。我没脸跟他面对面接触——我是说——在他给我拆完线以后。

      所以,当他活似个神父地在我面前郑重而庄严地普及绝食给消化系统带来的不利影响、并有意无意地暗示我的身体被情所伤并不值得时,极不恰当但又无可奈何地——我正与脑子里各种令人血脉贲张的低俗画面殊死搏斗。

      为什么卡莱尔的样貌不能平庸一点呢?我曾像这样费解地思索。要是他的五官不那么完美就好了——瑕疵也不需要太多,就那么一丁点儿即可——否则,我也不至于花了两天那么长时间,才把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勉强纠正回我和他在福克斯医院初见的那个时候。

      “贝拉,”卡莱尔在叫我的名字,把我拉回到现实。我咬住嘴唇,沉默地垂下眼睑,不敢去看他的脸。

      “把药吃了。”他的口吻竟跟我的警长父亲如出一辙,“然后我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的事?

      “爱德华什么时候回来?”我脱口而出。

      他将长而笔挺的一条腿轻巧地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十指交叉,放在胸腹前,看一眼那药瓶,又看一眼我。

      好吧。

      我笨拙地用单只右手去拧瓶盖(刚愈合的左手还不太灵光),把其他药瓶都碰倒了不说,还差点把手指头戳进意面的酱汁里。哦,这该死的——我烦躁地用指甲一点一点去抠盖子侧面凹凸的竖纹——是谁把瓶盖旋得这么紧的?

      掌心一空,一只手忽地从我指间抽出那瓶药,“是我的疏忽,我直接从库房里拿了未开封的新药。”他替我一一旋开所有瓶盖,再分别把封口的锡箔纸扯开。接着,他从每瓶药里倒出一把把五颜六色的胶囊或药片,却数也没数。娴熟、干练、潇洒,如同在优雅地给高脚玻璃杯斟满美酒。

      “张嘴。”他把一捧药送到我面前——整个举动自然流畅得像是在用饲料引诱路边的一只饥肠辘辘的小狗。

      “我想……我可以自己来。”我把手接在他的手下面说。

      “不,”他拒绝得不假思索,“你没有洗手。”

      漂亮极了,我心想着。这真是一个很棒的理由,棒到我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他的手掌靠过来,带动一股清冽的微风。我能嗅到药丸的化学药剂味,和他手心里的干燥的气息。我闭上眼,伸出舌头。嘴唇触到他冰凉的肌肤,胶囊和药片塞满口腔,浓重的苦涩糊在我的鼻翼间,唯有清新的消毒药水气味能够渗入,抑制我喉头的呕意。上下牙齿蹭过他指缝间的空隙,咯嘣一声,它们好像撞到了一处硬物。

      我后缩脖子,口包药物,捂住嘴——那样坚硬如金属物件般的咬合感……我是咬到他的手了吗?

      “对-对不起……卡莱尔,”我含糊不清地说,“我-我可能不小心咬到了你的手指……”

      而他居然笑起来,金色的瞳孔里有阳光在流。

      “你没有,”他的声线和煦而平滑,被笑意沾染上愉悦的温柔,使我想起在空远的天穹下、在透亮的光线里正在融化的冰封湖泊,“我应该先把这个脱下来的,我本以为它不会碍你的路。”

      他从左手无名指取下一枚戒指。

      款式是简洁的质朴,却有种低调的雍容。戒圈光滑,花纹优美,如两只天鹅的脖颈,嘴里衔着白钻,将忠贞烙入。

      “你和埃斯梅的婚戒,是吗?”

      他的笑如雾气散开,慢慢从脸上淡出,“是,也不是。”他从我手中取回戒指,“这不是最初婚礼上的那一只。我戴着一百年前的古董款式戒指在医院里走来走去看起来有些奇怪,所以,就换了一个。”

      “为什么干脆不戴戒指呢?”我右手撑着脖子,仰起脸问我眼前的人,“你的手需要经常戴手套、需要消毒,经常脱戒指、戴戒指不会很麻烦么?”

      然后我瞬间意识到我未经思考就说出口的问题是多么的愚蠢。

      婚戒是至爱不渝的象征。有的新人会在婚礼后把戒指珍藏起来,有的会光鲜地佩戴在无名指上——这取决于他们自己是否想要向外界展示或者保留。我只是稍微一想,就发现了这些不便,可对于卡莱尔来说,这些不便他每天都在经历着,然而他却依然选择不取下戒指……我的脸又烫起来,因为我刚刚问出口的话,实在是……逾矩且冒昧了。

      但卡莱尔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怔愣、或是古怪的神色。

      他的眉头蹙起来,微敛眼眸,脸孔精致有如展台里沉淀了漫长岁月的雕刻艺术。他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样让我感觉……捉摸不透。他的眼里有墓地,蠢蠢欲动却一片死寂,碑石扼压住了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地底深处,埋葬了万千言语。

      他突然俯身向我靠过来。

      我能闻到他衣领上清凉干爽的味道,看见他前额上后梳的金发齐整而柔滑地卷曲,他脖颈上的皮肤苍白得散出一圈朦胧的光晕——他完美得简直就像上帝。

      什么?我竟觉得一个吸血鬼像上帝?——你一定是疯了,我恍恍惚惚地对自己说。

      但除了天父,我在凡间找不到适合的喻体。他成熟、从容,可靠、冷静,并且有一颗比天堂还要圣洁的心灵。与他相处能涤荡滤祛我内心深处所有的阴郁,如果在医院这些天来,不是他的细致与耐心,我可能早就……早就……在对爱德华痛到绝望的爱中……放弃了自己。

      “好主意,贝拉。”但这时,卡莱尔在我耳边低声说,他的声音像风溶入弥漫在丛林里的晨雾,薄得只剩下了吐息,“谢谢你的关心。”

      我的大脑空白如纸。

      我怔怔地看着他捏起我掌心的婚戒,放入上衣口袋里。那颗小小的钻石在袋口边缘堪堪卡住,如同垂死的手在水面上的挣扎,它迅速被吞没进去,只留下一道粼粼的褶皱。

      他用指腹将那道痕迹抚平。

      ——————————

      我被纷杂的烦乱侵袭。

      像是被一只手抓住心脏,不断拽紧、拉扯、摇晃。积郁的心绪堵在胸腔里,如一具巨大的腐烂的鲸落,生前渺远的悲鸣在血液里回荡。

      我不知道我自己在烦什么——自我从卡莱尔口中得知爱德华早在前天就已经回到福克斯之后。“但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见你,我告诉他,说你已经从查理那里得知了你的消息。所以他最终下定决心要来看你。”卡莱尔对我说,“如果你也愿意见他一面,明天就可以。”

      我既觉得我的胸腔很空洞至极,又觉得它胀痛不堪得简直要炸裂开——他回来了!来看我!来见我一面!在我说服自己把他抛之脑后之后!

      他回来的不是时候。当我熬着睡意,给他送去一封封邮件时,他在哪儿呢?当我在酒吧门口畏怯地辗转徘徊时,他在哪儿呢?当我在血与火中念着他的名字时,他在哪儿呢?当我揪着头发缩在病床里哭泣整夜时,他又在哪儿呢?

      灵魂深处被撕裂开,带来剧烈的创痛。然而这种深入骨髓的情绪,我已经有一段时日,都没有感受到了。

      现在的我可以嗅着窗外软绒绒的草叶的气味沉入梦乡,捂着嘴、缩在被子里流涕整夜的那个女孩仿佛一部我没看过的电视剧里的配角;可以在独自一人时,计算平均一个小时窗外的天空中会路过多少朵云多少只飞鸟,郁郁寡欢的愁容已太久阔别于我的脸庞;可以被艾西莉亚的打趣逗笑,听得进去埃斯梅讲她设计卡伦家住房时的奇思妙想,甚至开始留意卡莱尔一天有多少次出入我的病房。

      可爱德华和我之间,总要有一个结果。或悲离,或欢和。

      ……

      爱德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进入我的病房。那时艾西莉亚前脚刚离开,我杵着拐杖,在房间里一瘸一拐地活动,听见有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

      “你又忘东西了吗,艾西莉亚?”我一点一点慢慢转动身体,“是不是温度计没拿?我记得你放在——”

      我静止下来。

      这虚幻得不像真的。爱德华,我思念至深的恋人,魂牵梦萦的挚爱,就在我转身时,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是对此毫无准备,我知道他今天会回来。我已经预演过太多次我们重逢的场景,但所有可能的走向的延伸都终止于现在。原来这就这么发生了,我浑浑噩噩地想,没有尖叫,没有争吵,没有拥抱,也没有欢笑。只有他推开一扇门,然后我们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彼此,只是中间塞满几米长的绚烂阳光,如星河一般在波光流转。

      “贝拉?”他的声音发颤。

      泪水霎时夺眶而出。我移开目光,垂下头,紧咬下颌不让呜咽声泄出来。

      泪幕里的光影缓缓地暗下去,他哽咽得绞成一团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

      我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荡起来的侧发被泪水黏在脸上。“不……”我闭着眼睛倒退,让视野黑暗、濡湿、与酸涩占满,直到腿碰到椅子,我便扔掉拐杖,捂住脸,东倒西歪地坐下来。

      我感到他的手轻轻触碰了我的肩膀,“不……别碰我……”不断涌出的泪水将打湿了我的嗓音,我哭得断断续续,像一扯就破的湿纸巾。

      爱德华的手臂环上我的背,这一次,他是想把我揽进怀里。我扭开头,推开他的胸口,从他的包围里钻出来,“……我不想这样……就让我这么待着……”

      他木然地垂下双手,半途缓缓抬起,最终又放下。我没有抬头去看他的眼里有多少情愫。我极力压抑地抽泣,他在我身旁默立。我们靠得很近,近到伸手可及;我们之间没有连接,哪怕是触手可及;在这间洒满阳光的病房里,无言的悲怆,竟是我和爱德华唯一的共鸣。

      “我以为经过一段时间后,你就会把我放下。”他开始倾诉,“所以我没有回复你的任何邮件,但你写给我的那些话,我都看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得。但我不能回应……因为……”他的声音又抖起来,“……我以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平安地过完正常人该有的一生。”

      我还是没有抬起头来。我咬住手臂上的肉,让真实的痛感暂时消弭耳道里尖锐的嗡鸣。

      “卡莱尔是对的,我只是一走了之,没有考虑到你会有什么反应……我……总是以为事情就会按我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他说,“大部分责任都在于我……”

      “我没事,”我睁开胀痛的双眼,仰脸望向爱德华,“我没什么大碍。没有什么所谓的责任。”

      但他只是继续说下去:“……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永远都不能……”

      “停下。”

      “……全是我的错,你本可以不用遭受……”

      “别说了!”

      我崩溃地捂住耳朵。

      我该怎样来面对这个事实?爱德华对我的车祸遭遇全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此前的自我催眠不过是心怀侥幸的痴心妄想。不仅仅是卡莱尔,还有查理、安吉拉、杰西卡、莱文沃思警察甚至艾西莉亚——知道的我的事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无从隐瞒。

      我和爱德华又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对方?我的伤痛已被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他面前,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的确是我想他想得发疯。如果他不知道,我们仍旧可以像以前一样,回到最初的、最简单的、最幸福的时光,而我,大可以在他不曾注意到的角落自我疗伤。我们还是平等的、自由的、纯粹的,无须被愧疚与悔恨的包袱压垮。

      但这样理想的可能性不存在了。

      我深知他的歉疚;

      他深知我会原谅;

      我们将陷入无穷无尽的痛与爱中,罪魁祸首是我们都深知彼此太爱对方。

      疲乏与困倦涨潮似的爬上我的心房。我不知道我最终的爱情是什么模样,但至少我知道,这样沉重、压抑、窒息的爱,不是我想要的。

      “能给我一点独处的空间吗?”我低声请求,“我现在很乱……我想先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我用我的手轻轻去碰他的手。可他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回答、眼神或动作。他站在那里,僵死如石雕,好像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就已经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只留一个枯败的空壳。

      “爱德华?”

      他低下头,逆着阳光,脸埋在阴影里,我只能看见一双明黄色的瞳孔在泛白的光照里明明暗暗地闪烁。“你的伤口还没好。”他的语气肯定得像个诊断病情的大夫,“它……它们……迸裂了……”

      他在说什么?我的腿脚明明已经好了,否则我也不可能下地行走不是么?我伸手摸了摸裤子下微微凸起的伤口结痂,顶多只能感受到它正在脱落的细微瘙痒,没有半分“伤口迸裂”的疼痛。

      “你是什么意思,爱德华?”我茫然地问,“伤口已经结痂了,卡莱尔说我最多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你说什么迸裂了?”

      爱德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毒液在他喉咙里咕噜滚落的声响。

      一道闪电骤然斩断我的思绪——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血对于爱德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以往我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因为我完全信赖爱德华,我相信他对我的爱意可以强大到足以做他意志力的坚实后盾,帮助他克服这个难题。即使他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那正合我意,我就和他一起抛下灵魂、坠入爱的永生死境。

      可是现在,是我和他久别近乎半年的重逢。他的这幅模样使我想起了在我们初遇的那堂生物课上,他怪异的反应。

      我情不自禁地后缩身体,“你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你很难受吗?”我犹豫地开口,“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我发誓,我好得很,我没出任何问题。

      “是你,贝拉。”爱德华的嗓音听起来活似从牙缝里厮杀出来的,“你在流血,你的腿。”

      我弯腰去看:一道红痕在小腿上蜿蜒下滑,在白色袜子上染出一块块深浅不一的形状。一滴鲜红的血珠从裤管里滴落到地板上,混了灰尘与杂垢,被脏污得迅速黯淡下来。

      我流血了!我怎么会流血呢!我分明没有感到任何疼痛!我立刻把裤脚挽上去,试图从小腿上找到一处我没有在意的擦伤或磕碰什么的——但直到我把裤子挽到膝盖上,也都没有发现血流的源头。我握着手里一叠厚实的卷上去的裤管,瞪大了眼睛,只能在裤脚内侧发现被沾上的星点血斑。

      “我不知道……我明明没有任何感觉……”我一边直起身子对爱德华说,一边把裤脚放下来,“我想我应该找卡莱尔——”

      他粗暴地打断了我:“别动!”

      我半弓着身子,抱着腿,别扭地停下来。

      “你不要再动了,”他艰难地说,双拳攥紧,青筋在他手臂上交错纵横,“你一动,我就能听见你的血淌得像瀑布,激进得堪比火山爆发……哦,不……”他闭上眼,满脸痛苦地捂住口鼻,“你简直就是个开闸的大坝。”

      我到底怎么了???莫名的惶恐笼罩在心头,听爱德华的口气,我必定命不久矣。一个恐怖的念头升腾起来:其实我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活日了,卡莱尔不忍心告诉我实情,只善意地欺骗我说很快就可以痊愈,而他允许爱德华来见我,实际上是让我在临死前能够见他最后一面?

      我得见到卡莱尔。

      我伸手去拿靠在椅子旁边的拐杖,还没抓到,爱德华溃不成军的嘶哑嗓音传来:

      “贝拉,对不起……我没法……我真的没法了……”

      一声巨响近乎撞碎了我的耳膜,四溅的细小零件和金属飞屑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去,在墙上嵌下一个个蜂窝似的密集小洞。我掩面朝声源方向看过去——床已经被爱德华一拳砸垮了。枕头爆开,羽毛飘出来,薄透的床单脆弱地挂在金属支架锋利的断裂面上,活像一杆摇摇欲坠的投降白旗。

      我目瞪口呆。

      但他还没完。下一个是书架,他高高跳起来,扳着顶层,把它从中间撕成两半;然后是柜子,他一脚踩烂一个;接着是洗手台,被拧掉头的水管像喷泉似的开出一朵水花来……

      只剩一半的书架叽哇叫着一头栽倒在地上,扑起的尘埃令我咳嗽不已。我抓过拐杖,摇摇晃晃地起身,在满地废墟中努力辨认落脚点。

      又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好像有人破门而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令我感到心安:

      “爱德华!住手!”

      我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Tacit 婉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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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主要更新平台在 L O F T E R 这里的更新会比绿白L平台慢三到六个月。 目前两个平台文章进度持平。 下一次在晋江的更新预计会是2025年1月1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