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金城(2) ...
-
金善来到金城已经三月有余,她无依无靠,身无分文,这样的女子若是想要在金城谋得份生计,似乎也只能到那烟花柳巷之地。初来之时,金善倒是瞧见许多被人称为“野鸡”的女人在破旧邋遢的弄堂里招客,也见着那表面风光在达官贵人之中如鱼得水的“长三堂子先生”。
金善凭着小伎俩在集市里偷着些东西饱腹,她不愿意委身于男人,也与她从小的经历有关。
能生出金麟这种儿子的男人,自然是个好赌的烟鬼,金善还在妈妈怀里吃奶的时候,她爸爸就被追债的人逼死了。
小时候金麟就不着家,金善无聊,只能蹲在院子里拿着树枝在泥巴上画画。日头快要落下的时候,总有形形色色的男人提溜着裤子从土房里头出来,妈妈则跟在后头,脸上红扑扑的,几缕头发沾湿在额头,眼睛里像是含着桃花,她扭着屁股,边扣扣子边招呼着:“下次还来啊。”
往往妈妈这么说的时候,金善就会开始期待,因为那天的晚饭一定会多一道肉菜。但是经常发生的情况却是,妈妈在那些男人走后,“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一口痰,眼神凌厉:“××××,这么点东西就想让老娘贴身伺候。”
金善幼时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周跟着妈妈去一趟教堂,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堆着笑容给那个长相奇怪的牧师递去食物,偶尔那个头发灰白的牧师会摸摸她的脑袋,变戏法般给她变出一颗焦黄色的糖,上面还有她看不懂的洋文,她拿过去含在嘴里,牧师会笑着说:“GoodGirl”
她害怕男人的靠近,金善九岁那年,一个男人从房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一旁玩着蚱蜢的金善,不知起了什么歹念,跑过来脱掉裤子,虽然没有进一步举动,但金善被吓得连续生了一个月的病,梦里全是那些男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
也是在那年,金善的病刚好,她照常在门外玩泥巴,一个男人却惊慌失措衣不蔽体的跑了出来,等到金善走进屋内时,母亲僵着身子躺在床上,手被人绑着,脖子处有明显的勒痕,她的眼睛瞪着金善,但已经没有了呼吸。
好心的牧师把金善带到了教堂,刚开始牧师说什么她都听不懂,只是怯生生的看着他,但是不到半年,她就懂得了牧师的语言。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牧师说。
妈妈死去,你难过吗?牧师又问道。
金善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牧师,什么是难过?
金善虽然在教堂里住下,但每周还是会回一次家。一年后的一天,她碰巧遇上了在屋内乱翻东西的金麟。
金善下意识跑过去推开了他,大叫着:“你在干什么?”
金麟看到是金善,松了一口气,“有个男人不是给妈留了一只银镯子吗?在哪儿?”
“脏东西早该扔掉!”金善嚷嚷着,她的脸因为愤怒而通红。
“你丢了?”金麟的音调也提高了八度,他抓住金善的胳膊,“你真的丢了?”
“我丢了!”金善其实压根就不知道银镯子的事情,她也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情绪来自哪里。
金麟甩手给了她一个巴掌,骂了一句脏话。
金善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倒是惹得金麟不知所措。
金麟在屋内看了一圈,把值钱的家当都揣兜里带走了,过了会儿,他突然又折返回来,看着抽噎着的金善,他突然改了脾气,蹲下身哄着她:“要不你跟我走吧,哥哥带你去好人家讨吃的?”
金麟自然是想把金善卖掉,但没想到,金善身上混天然的一股机灵劲儿,让她懂得察言观色,早就猜到了金麟的心思。于是金善见招拆招,又是装疯又是卖傻,硬是没让金麟把自己卖给人家,按照金麟的话,就是“像狗皮膏药一样讨人厌”。
倒是某一次,金麟赌博输了个精光,偷钱却偷到了捕快的头上,这下倒是撞了个满怀,金麟被县官丢进了牢里。金善脑子一转,在官府门口哭天喊地,说她和哥哥为了逃灾荒一路北上,饿得实在没办法,哥哥为了能让年幼的妹妹吃上一碗面,违背善良的天性硬着头皮去偷钱。围观同情她的人越来越多,逼得官老爷把金麟放了,不仅如此,那些路人还你一个铜板我一个馒头的往金善怀中塞。
金麟掂量着手中的钱,啃着馒头,上下打量着在一旁看着他的金善。他把最后一口食物丢给金善,不再提卖掉她的事情。就这样,他们合伙干起了行骗的行当,逐渐成了乡野间出了名的大盗,被全国巡捕房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