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和702》angelo

25、苏承的一天

　　清晨六点半，电子闹钟响了。
　　苏承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一顿猛拍，终于把“嘀嘀嘀”个不停的闹钟给拍哑了。随后他翻了个身，把脑袋枕在方致新的背上继续睡。
　　“起来。”方致新皱着眉推他的脑袋。
　　苏承装死地一动不动。
　　方致新无奈了。

　　六点三十五分，电子闹钟又响了。
　　苏承再度拍哑了闹钟，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方致新的背上，接茬儿睡。
　　方致新恼了，揪着苏承的耳朵低喝：“快起来，要迟到了。”
　　“没关系，还有一遍闹钟。”苏承在他耳边咕哝了一句，连眼睛都没费神睁开。
　　方致新叹气……这是几乎每天早上都要上演的一幕，而他也免不得要次次都跟着遭罪。

　　六点四十分，电子闹钟如期地再一次响了。
　　可这次苏承却结结实实地睡了过去，压根没听见。
　　“苏承！”方致新恼火地掀了掀肩膀，想把苏承从背上纣下去……没成功，这家伙已把“粘”字诀神功练得出神入化了。他只能大声道：“你不是说今天早上有一台重要手术要观摩的吗？”
　　一听这话，苏承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睡眼惺松地瞪着低垂的窗帘发了一会儿呆才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如梦初醒地大叫：“啊，对了对了！”说着已一个鹞子翻身跳下了床，一道白烟般地冲进了浴室……咳咳，好吧，肉色的烟。
　　方致新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再度躺下了。

　　十分钟不到，苏承又风风火火地从浴室里冲了出来，一边刮胡子一边一头扎进了衣橱里。唏唏嗦嗦一阵轻响后，他穿好了衣裤跑出来，对看似已经幸福地再度会周公的某人道：“下午我只有两台心脏搭桥的手术，应该可以准时下班的。你是自己过来还是等我去公司接你？”昨天他的大哥大嫂到上海了，说好了今天晚上一块儿吃饭。
　　“分头去吧。”方致新口齿不清地答了一声，翻身背对着苏承，示意谈话就此结束、别再打扰他的睡眠了。
　　“为什么啊？”苏承不满地瞪着他。“我说了我能准时下班！”之所以会有这么一说时因为有一次他因为医院里临时有事走不开、烦劳方大少爷在外头多等了一会儿……咳咳，也就五六十分钟而已，自此就把方大少爷给惹毛了，怎么都不肯再来医院等他下班了。
　　“你说为什么？”方致新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管！”苏承关掉电动剃须刀，忿忿道：“今天是跟我哥哥嫂子一块儿吃饭，你必须得跟我出双入对的！”唉，其实“出双入对”这件事严格来说跟他大哥大嫂来不来没多少关系，主要是因为都多少日子了，他们俩没一块儿出门吃过一餐饭、看过一场电影或别的。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办一件跟“约会”靠得上点边的事，方致新竟然还要跟他来分头行动这一套？好吧好吧，他的确是工作忙了点、下班没准点了点儿，可那是他的错嘛？还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去了？靠，都不知道体谅体谅他！
　　方致新无奈地叹气，转过身正色道：“我是怕我长得太帅、太吸引人，会影响你们医院医护人员的工作。”
　　“……？！”苏承被他说得这么正儿八经的理由给生生噎住了，瞠目结舌地瞪了他半天才哭笑不得地问：“方大少爷，您老人家还能再没皮没脸点儿吗？”
　　方致新不为所动地撇了撇嘴、耸了耸肩。
　　苏承无语地望了望天、摇了摇头。
　　“快走吧！”方致新不耐烦地摆手，“真要迟到了。”
　　苏承看了看表，真的有点着急了，到浴室扔下剃须刀就走。不过出门前还是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我告诉你啊，五点准时到爷门口给我等着！”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他重重地拉上了房门。
　　方致新郁闷地复又翻身趴下，但很快就又美美地睡着了。

　　下午五点，方致新准时等候在了苏承工作的楼下……刚才苏承已经给他打过电话、确定了能准时下班的消息。其实他不愿意上楼去等苏承，一来是因为他受不了里面人来人往的嘈杂和无时无刻不弥漫在空气里的那种医院特有的气味，二来是因为他的确怕自己会太过引人关注……却不是早上跟苏承说的那个理由，而是因为这里的护士和医生都好心又亲切、且个个都长着一副火眼金睛，没几眼就能看出他失明的不便来。上次他等苏承下班的那段时间里，有好几个人来询问过他是不是要去什么科室看病、要不要帮忙之类的问题，扰得他不胜其烦。
　　五点刚过，苏承和某人说说笑笑着出来了。
　　方致新扯了个微笑出来，转身面对着出来的人……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太过冷淡而得罪了苏承的同事、甚至领导。
　　没想到他猜错了。
　　“致新。”与苏承一起出来的那人略带笑意地扫了一眼方致新，跟着就不无郁闷地发现几个月没见的这个家伙看起来显得益发滋润了。
　　“吴健？”方致新认出了来人的声音，眉头立刻微蹙了起来。“你怎么会来？”没想到今天他没遭人扰，苏承却被不速之客给扰到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吴健嘿嘿笑着勾住苏承的肩膀，很可气地道：“来看望看望我的初恋情人啊！”对他来说，能把一向淡定的人给惹得不淡定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何况他到现在都没想通苏承怎么一失足就跌进方致新这个大坑里了呢？
　　果然，方致新的脸色有点发黑了。
　　苏承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地拨开吴健的手，抓过方致新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肘上、解释道：“他打球的时候把手指头给伤到了，来看病的。”
　　吴健颇感无趣地撇了撇嘴，拿眼神鄙视了苏承一下。
　　出于礼貌，方致新道了声：“保重。”
　　“不耽误你们了。”吴健对苏承道：“别忘了吃过晚饭叫你大哥大嫂一块儿来JLK坐坐。”
　　“行。”苏承点头。
　　吴健冲他们摆了摆扎着白色固定带的左手，道了声：“晚上见。”便快步朝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去往地下车库的时候，方致新蹙着眉问：“晚上要去JLK？”
　　“嗯，不好吗？”苏承看了看他，嘴角勾了起来……他知道方致新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还不就是在计较吴健刚才的那句话么？嘿嘿，别看平常方致新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可每次只要他一提到吴健就会满面的不悦。为了避免他过于纠结，他又补了一句：“每次我家里来人都去147，都去腻了，换个地方呗！”
　　方致新想了想、没反对，转而问：“累吗，今天？”
　　“还行。”苏承点头道：“我那两台手术都挺顺利，做得干净利落。”
　　方致新笑了，抚了抚苏承的背道：“年青有为。”苏承是全上海都为数不多的年青心外科主刀医生，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会有余有荣焉的感觉。
　　苏承不以为意地摆手道：“不算什么，这个手术并不难，在国外很多都是比我还年青的医生做的。”心脏搭桥术是心外科手术中相对来说较为简单的一种，他在美国当实习医生的时候就已做过多次了。当然，有导师在一边看着。“不过早上那台手术，”说到这事，他的眼神亮了起来、由衷地感慨道：“真是惊心动魄啊！”
　　“你早上不是观摩么？”方致新诧异地挑眉。
　　“虽然是观摩，但一样惊心动魄！”苏承激动起来，坐上车后也不发动，眉飞色舞地道：“我跟你说过没？手术的对象是个才十九个月的小孩子，严重的法乐氏四联症！”
　　“什么？”方致新没听明白。
　　“Trilory of Fallot。”苏承换上了英文，期待地看着方致新。
　　方致新没有让他失望，稍微想了一会儿就点头道：“知道了。给这么小的病人动手术风险应该很大吧？”车祸失明前，他就读的是医科，虽说后来半途辍学了，但对不少典型病症的印象还是非常深刻的。而自从认识了苏承、尤其是他重操旧业当上了医生后，更是让他耳濡目染了不少心外科知识。另外，在私下里他为了能缩短与苏承在知识层面上的隔阂，也花了不少精力在他的专业上。
　　苏承乐了，飞快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他就知道他不会让他失望的。要知道，一个人的高谈阔论远不如两个人的互动来得有意思。
　　“公共场合，苏医生。”方致新勾着嘴角朝车窗往随便指了指、提醒道：“请你注意影响，别伤了小护士们的心。”他很清楚苏承的才貌双全必然会使他成为医院里的焦点人物。
　　“嘿嘿！”苏承揉了揉鼻子。
　　“怎么个惊心动魄法？”方致新重拾了刚才的话题。
　　“这个病人的病症很严重，出生没多久就渐发紫绀、喝个奶都能背过气去。”苏承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十个多月的时候我们老大就给他做过一次分流术，想赢得一点时间、等他大一点儿再做纠治的。可是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再不治疗的话恐怕连两三个月都活不过，所以我们老大只好冒险动手了。”
　　方致新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喜欢听苏承用这样专注、严肃的口吻说一些能把他听得云里雾里的内容，而且他能听出他的声音背后隐含着的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这是他最喜欢他的特点之一。在面对疑难杂症或者艰难困苦的时候，有一部分人会知难而退、绕道而行，就像他自己；再有一部分人会激流勇进、勇往直前，就像苏承。如果苏承没有这样积极向上的特质，那他与他就决不可能走到今天了。
　　苏承见他听得投入，更是兴致勃□□来。滔滔不绝地从法乐氏四联症的具体症状说到了手术当中出现的种种险象、遇到的重重困难，还中英文混杂地报出一大堆专业术语。什么主动脉弓、房间隔缺损、肺动脉狭窄等等。说到兴起时，还用手指在方致新的胸口指指点点以帮助他理解。足足十来分钟之后才总结性陈词道：“总而言之，就是活生生的一堂教科手术！”
　　“嗯，的确很精彩！”方致新赞同的点头，微笑着问：“晚饭约在六点？”
　　“呃？”苏承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说得太投入、竟忘了还要去和大哥大嫂吃饭这档子事，嘿嘿一笑，赶紧发动了车稳稳地驶出了车库。

　　晚饭吃得很愉快。席上四个人谈笑风生，轻松不已。
　　饭局将尽，方致新问苏霆：“等一下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了，”苏霆浅笑着摇头，刻意压低了嗓音、凑近道：“最近忌酒。”
　　“呃？”方致新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呵呵笑了起来。
　　“什么什么？”苏承支棱着耳朵凑了过来，却被大嫂岑雅在桌下轻轻踢了一脚，转头再看就见她脸色绯红、明艳不已，稍一转念就明白了点过来，笑道：“抓紧抓紧，赶紧给我们家大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此话一出，岑雅的面色更红，没好气地轮流瞪了一眼兀自得意不已的丈夫和在一边瞎起哄的小叔子。
　　苏霆低笑着悄悄在桌下拉住了妻子的手，捏了捏、又捏了捏，直到把她逗乐。
　　“那好，”方致新轻拍了一下苏霆的背，也刻意压低了嗓音道：“祝你早日马到成功。”

　　回家的路上，苏承从眼角瞥着方致新过于沉静的表情，纳闷地问：“怎么了？”送走大哥大嫂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方致新微蹙着眉迟疑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我在想妞妞。”
　　“……？”苏承语滞，知道八成是刚才大哥大嫂的甜蜜劲儿和正在酝酿的那件好事让方致新生出了这样的感慨。“要不，”他试探地问：“等放暑假的时候你跟她妈商量商量、把她接过来住几天？”
　　方致新怅然轻叹、摇摇头，转而道：“你知道有代理孕母这件事吗？”
　　“嗯？”苏承的眉峰耸了起来，没好气地斜睨着他……靠，这家伙是想孩子想疯了，连这种违法乱纪的勾当都想到了？
　　不料方致新盘算的不是自己去以身试法、而是他。“我已经有一个女儿了，虽然并不在身边。”他支着额角、转头面对着苏承道：“或许，你也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啊？！”苏承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我？！”
　　“轻点。”方致新不悦地掏了掏耳朵。
　　“我不要！”苏承坚决地摇头。
　　“又不用你和哪个女人真的做。”方致新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要！”苏承斩钉截铁地拒绝。“从我知道自己是gay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孩子。”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孩子。”方致新不解。
　　“喜欢孩子和自己要不要孩子是两码事。”苏承耐着性子道：“再说我哥、我妹，还有致远和小笛不都有孩子给我玩儿嘛？干嘛非要自己弄一个出来？你要是觉得不过瘾的话，就让致远他们再用功点、多弄几个出来好了。”其实他还藏了半句没说：何况还有你这个反面教材活生生在我眼门前杵着呢！
　　“那你……”方致新颇小心地问：“以前和Mike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想过？”
　　“嗯，没想过。”苏承的嘴角涩涩地勾了起来，低声道：“他有想过，不过……”他摇摇头，没说下去。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提到他的前任Mike他依旧会心痛不已。
　　方致新识趣地闭上了嘴，伸手轻拍了几下苏承的腿，心也安定了些下来……还好，苏承不是因为跟他在一起才不想要孩子的。
　　苏承忽然想到什么、乐了，挑着眉道：“我们苏家已经有一个大孙子、大外孙女了，而且那两对还在使劲造人呢！所以我身上绝对没有生育压力，可以安安心心地跟你处着，你放心吧！”说着，他趁着吃红灯的空档反过来拍了拍方致新的腿，感觉到他瞬间紧绷的肌肉，心里突然就啪嚓了起来。“嘿嘿，还这么敏感？”他坏坏的语气问着，手掌则黏在他的腿上、滑呀滑地滑到了他的大腿内侧。
　　“咝……！”方致新一把钳制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手继续不老实下去，严厉地警告道：“你不是想让我叫你就在路边停车吧？”
　　“嘿嘿嘿！”苏承嘎嘎怪笑，手指头虽不动了、可掌心依旧贴在他的腿上不肯离去。
　　方致新没理他，微仰着头想了想、道：“十一天。”
　　“嗯？什么十一天？”苏承不解。
　　方致新没吱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久了么？”苏承反应过来了……这些日子他实在太忙，每天回到家之后就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的确是有点冷落了某人。
　　“哼哼！”方致新悻悻地冷笑。摸了摸手表，满意地点头道：“嗯，今天真早，还好没有去JLK。”
　　“咝……”苏承忽觉后颈有丝丝冷气冒了出来……听某人这口气是打算连本带利地收帐还是怎么的？
　　“绿灯了么？”方致新笑眯眯地看着苏承。
　　“嘿！”苏承被他看得不服气起来，嘀咕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于是，绿灯一亮，载着苏承和方致新以及一车厢暧昧空气的银色雪佛兰便疾驰而出，披星戴月地直奔他们的家而去了。
　　（咳咳，关灯放河蟹！后面的情节请大家自行脑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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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米见这两口子了哇，想他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