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1和702》angelo

24、静言和余洁的矛盾（下）

　　从702出来后，商静言一直微蹙着眉、一言不发。
　　在小小的电梯厢里，沉寂的气氛憋得余洁有点气闷。可是看商静言的表情不像是在生气、而是在沉思什么，所以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想着回家再和他心平气和地好好说。
　　出了楼门，一阵晚风袭来。吹得余洁□□了的泪水弄得紧绷绷的脸更觉不舒服，于是扭头在商静言的肩膀上蹭了蹭。
　　商静言不明所以地朝她侧头，却还是不肯开尊口。
　　余洁嘟着嘴看了他几眼，悻悻地“哼”了一声，拉着他朝车走去。
　　车就停在楼门边的临时停车区里，歪斜着占了一个半车位……刚才余洁来得太心急火燎，压根没顾得上好好停车，也幸好空车位还多着，巡逻的保安才没来“骚扰”7楼的住户。
　　上车之后，商静言默默地扯过保险带扣好，然后就耷拉着脑袋发起了呆。
　　余洁也慢吞吞地扣保险带、慢吞吞地插车钥匙、慢吞吞地打火……因为她的目光一直粘在商静言的身上挪不开地儿。越看，她的心里越七上八下……兴许是半明半暗的光线的关系，兴许是大半夜的、困了乏了的关系，商静言看起来很萎靡、很疲惫。“静言……”她忍不住了。
　　商静言抬头转向她，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的下半句，便“嗯”了一声。
　　“我……”其实余洁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没由来地感到心慌、想打破僵局，于是便抓住他的手拖到自己的腿上、按住，示意他就这么搁着。
　　商静言任由她动作，也没有移开手、还轻轻捏了捏她修长结实的大腿。
　　余洁的心这才稍稍安了点，发动了车驶离了小区。
　　一路上气氛依旧沉寂而又沉重。
　　驶上灯火通明的大街时，余洁再次侧目看了看斜靠在车厢壁上的商静言。发现他半阖着眼睑、似醒非醒的样子，疲惫之感更甚。于是她的心也更慌，情不自禁地又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从刚才一不小心忘了要对商静言说什么开始，反省啊反省，一直反省到了四个多月以前的某次口角。咳咳，那次她虽没有大半夜地哭着冲到方致新家，但据事后群众反应的意见来看，她也差不多把整个7楼搅了个鸡飞狗跳；跟着她又想到了更远的那次方致新“教坏”商静言事件败露之后、自己就差没提着刀杀过去的事了……哎哟喂，还真是劣迹斑斑啊，也难怪整个7楼都快没人待见她了呢！而每次到最后都是商静言顶着张红得跟番茄一样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给“认领”回去的。

　　回去的时间比来时慢了五六分钟。一来是司机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少，不像先前那样激动和不管不顾了；二来是司机、乘客都心事重重的，以至于车厢内持续低气压中，连带的一向野性难驯的大切诺基都撒不开轮子跑了。
　　进了门，一路上的低气压又被带到了家里。
　　除去各自的外套之后，商静言拉着余洁的手、把她带进了浴室，自己则扭头出去了。
　　余洁傻愣愣地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竟似乎看出了茕茕孑立的味道，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大声叫：“静言！”
　　商静言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低低地道：“不早了，洗洗睡吧！”
　　“静言！”这下余洁真的急了，小跑过去、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别背对着我。”
　　商静言一怔，想要转身面对着她、可是却被她抱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僵持了一会儿，又不见余洁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好拍拍她的手背道：“明天还要上班，你去洗了我洗。”
　　“不要上班！”余洁怎么都不肯撒手。
　　商静言的脸色变了变，但终究只是淡淡说了句：“要去！”余洁是公司老板，自然可以说不去上班就不去，可他不是、更何况他还有每天不同的预约病人。他知道在余洁眼里他的工作可有可无……也的确是这样，她也曾婉转地劝过他几次别干了，但都被他很明确地拒绝了。人人都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之于他，现在的工作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有意义和价值的工……说得夸张点简直是一种升华，所以他格外的看重和珍惜。
　　听他低低的、却不容置疑的回答，余洁惊觉到自己似乎又犯颐指气使的老毛病了。对于男人的自尊心为何物，她在多年的摸爬滚打和屡战屡败的经验中中已有了小小的心得。而自己这个出于无心的提议在商静言耳里会生出什么效果来，她已从他略微僵硬了一下的背就可以猜出几分。照着方致新这个半吊子心理医生的“诊断”，她的这种“无心”其实是自我感觉太好、目中无人的一种潜意识的表现。一想到这个，她的心慌感更甚，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换了婉转而可怜兮兮的语气问：“那……能不能晚点去啊？我们一起睡个懒觉好不好？”
　　商静言被她忽然变软的语气弄得又是一怔，而且耳朵也被她微温的气息垂得热乎乎的，连忙稍稍侧头避开了一些，歉然道：“姐，我明天有好多预约的病人呢！”
　　余洁撅起了嘴，不过其实并不真的感到意外或者失望。她很清楚商静言是个相当负责任的人、而且言出必行，之所以那样说就是为了换他这样温和地开口说话。“那……”她的声音更低、语气更软了，“我们一起洗澡好不好？”话音一落，她就满意地看到商静言的耳朵红了……嘿嘿，都老夫老妻的了，可他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嗯……”商静言刚想说两个人一起洗的话太挤了，可是还没说出口就被余洁推着朝衣橱去了。转念想想，一起洗就一起洗吧，再拒绝的话保不准就把好不容易顺毛了的余洁给惹火了。
　　感觉到商静言半推半就的顺从，余洁偷偷乐了。她就知道商静言刚才据绝了她一次、两次、这第三次——也就是她真正希望达到的目的——他是不可能再狠下心来拒绝的。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的策略是她从一个单纯却又狡猾的小朋友身上学来的，用在商静言身上真是屡试不爽！
　　她的检察官朋友有个六岁半的儿子，非常聪明、也非常调皮，常常把同为高级知识分子、担任政府公务员的爹妈都忽悠得找不着北。
　　去年夏天，该小朋友在家憋得慌，便跟她妈妈提出要去游泳。妈妈因为晚上家里有客要来，正在准备晚饭、无法带他出去，所以就没答应。于是小朋友又说：要到院子里去爬树。妈妈考虑到室外气温很高、且爬树非常危险，又拒绝了。小朋友顶着张沮丧的小苦瓜脸在他妈妈的眼皮子底下磨唧了半天才郁闷地道：那我看电视行吗？妈妈一想，看电视可比放任孩子去爬树强多了，而且考虑到自己因为脱不开身而没法带他去游泳，心里也挺内疚的，于是点头答应了。可是等小朋友屁颠屁颠地一溜烟跑去看电视时，妈妈才反应过来……现在这个点儿是早就约法三章过的非电视时间啊！
　　当初检察官朋友又是唏嘘、又是感慨，也难掩一丝自得地讲起这件趣事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笑趴了。可每个人又从中感悟到了不少东西、深受启发……余洁就是其中之一。

　　躺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都过了。虽然余洁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是看到商静言难掩的倦意时，她忍住了。侧身缩在他怀里，抓起他横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晚安，静言。”
　　商静言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亲了亲她柔软的发丝、应了一声：“晚安，洁。”
　　从702出来后就一直很不踏实的心就这么一下子落地了，余洁情不自禁地悠悠出了口长气，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下半辈子里的每一天里能有人这样温柔地跟她说“晚安”、从身后抱着她、叫她“洁”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啊！“哦！”尽管想好了不打扰商静言的睡眠，可是有件要紧事必须得说。
　　“嗯？”商静言的声音里已蒙上了一层睡意。
　　“我收回我不让你和女人说话的要求。”余洁握着商静言的手，很正经地道：“对你的工作和生活影响都太大了。”
　　“……！”商静言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觉哭笑不得，用力将余洁往怀里又拨了拨才道：“谢谢老婆。”
　　余洁宽容地拍拍他的手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睡了。想想又不对，马上睁开眼、扭头道：“那个小护士不准啊！”
　　商静言默默地叹了一声，“哦！”
　　“那个……”
　　“姐，我知道了。”商静言无奈地打断了她道：“还有那个女的。”
　　“嗯！”余洁点点头，转着眼珠子仔细想着还有什么注意事项要预先声明的。
　　商静言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脑电波一样，主动道：“姐，这样吧！你明天帮我写一张纸条贴在我的脑门上，就写：不准理余洁的老公。”
　　余洁当然知道他在损她，假模假样地哼了一声，可紧跟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商静言抬手遮住她的眼睛，低低地命令道：“别说话了，睡觉。”
　　余洁用睫毛搔了搔他的掌心，踏踏实实地睡了。
　　“哦！”轮到商静言想到什么事了。“我不是不相信你。”
　　“嗯？”余洁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有点懵。
　　“你和致新。”商静言喃喃地咕哝了一句。
　　“那你这么急吼吼地杀过来，还给我看了半天脸色、闻了半天醋味呢！”余洁诧异了，一扭腰就想翻身，但被商静言按住了。
　　“别动了，待会又睡不着。”商静言捏了捏她的小腹、等她安稳下来之后才接着道：“你不是希望我追来么？否则你也不会每次有不顺心的事就往致新家里跑，”说着，他凑上来亲了亲余洁的后颈，低低地道：“你知道换了别的地方我会找不到你。”
　　余洁怔住了……不，该说是震住了，半天都说不上话来。紧跟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心里头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涌上来了，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再加上黑线道道的、简直像是开了染铺。

　　背后，商静言的鼻息声很快就平稳了下去，显然是累得合上眼就睡着了。
　　可是余洁却依旧怔怔地、目光迷蒙地望着浓浓的夜色、了无睡意。
　　是啊！在与商静言恋爱以前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觉得心里头不自在，她有很多地方可去、很多活动可供她排遣……胡蓓倩家啦、攀岩馆啦、出国旅行啦，就算是找方致新诉苦，除了离婚那次、她也十之八九会把他拽到哪个酒吧去胡喝一通。可是自从那次被商静言气到伤心、差点嫁给方致新的事件之后，每次“离家出走”她都会直接杀到方致新家去、根本就没做过二想。
　　难道正如静言说的，她在等着他去找她？难道又如静言说的，她是怕他找不到她？幸亏啊幸亏，静言从没让她失望过！可是再多几次的话，还会这样么？顺着这条思路继续下去没多久，她的心渐渐泛起了一丝凉意……又或许，其实她更怕的是自己不能被静言找到、弄不好就只能像孤魂野鬼一样地四处游荡，所以才次次都去方致新家的吧？
　　原来如此啊！
　　明明偎在商静言的怀里，可余洁觉得背上似乎有点凉意，于是又轻轻往他怀里缩了缩，这才闭上了酸痛的眼睛。不一会儿，她感觉到眼角有热热的泪水滑了下去……不过还好，只淌了一滴就止住了。
　　睡着前，她想好了明天早上起床时要跟商静言说的话、也是她今晚欠他的一句话：静言，我永远都不会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的，所以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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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少童鞋都说余洁变得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小白兔静言也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唉唉，其实这两只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哇，只是之前彼此面对别人的时候都没啥机会表现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