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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收集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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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山靠在车边静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里都是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原来自己让这个本就孤单的女孩儿记挂了这么久。
之前她的那些生日,都是在哪里,和谁一起过得呢?她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想到这里,顾淮山心头已是一团乱麻,不免有些烦躁。他从裤子口袋拿出一盒烟,从里面顶出一根烟,摸摸身上没有打火机,想起之前放进车里了。
他把烟夹在左手两根手指之间,右手拉开车门坐进去,从中控台储物盒里拿出打火机。
啪嗒一声,车里亮起一小束光,很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烟雾。他按下车窗。
顾淮山本是不会抽烟的,只是在大二的时候两头上课晚上又要兼职,再聪明如他也有些消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从前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只是坐在阳台看着月亮,后来他室友走过来,递给他一根烟,他本不想接的,但闻到烟草味的时候,心里那些石头确实能暂时被云雾包裹住任他喘息片刻。
自那以后,心情烦躁难以自持的时候他就会来上一根,但他抽烟不成瘾,所以身上烟草味并不重。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些许烟雾从嘴里溢出遮挡住他脸上的表情。沉默片刻,他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驶离小区门口。
快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是陈柯。
顾淮山在车载显示屏上按下接听。
“说。”顾淮山又吐出一口烟,声音有些哑。
“哥们儿最近有套新房要装修,你说我找乔妹设计怎么样?”陈柯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
红灯亮了,顾淮山停在人行道前,左手伸出窗外,露出手腕上的电子表,手腕外部一处骨头凸起好看的弧度,他两根手指轻轻夹着烟,其余手指自然弯曲。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匀称修长。食指时不时轻轻点一下烟弹掉烟灰。
他看着红灯不断变换的数字,轻轻开口“可以。”
“到时候肯定要现场考察一下,我那房子你知道在哪,钥匙我告诉你就在消防栓上面。哥们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陈柯故作语重心长道。
绿灯亮起,顾淮山开动车子,单手利落地打方向盘转弯。
“这两天不行,有点事。”
“啥事?”
“接了个案子。”
“什么案子。”
“普通经济纠纷,问题不大。”
“那就行,那我过两天再找她说这事儿?”
“嗯。”顾淮山挂了电话,像在思考些什么,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一天,乔暮来到工作室,方桃急匆匆跑到她面前,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兴奋“乔姐乔姐!接了个大单!”
“什么单?”乔暮脱下外套挂在一边,随手拿起一根橡皮筋把头发挽在后面扎了个低丸子头。
“这次是约的室内设计稿,别墅的!”方桃两手握在一起放在下巴处,一脸期待。
“户型图发过来了吗?有什么要求?”乔暮做在工作台前问她。
“户型图发了,但是没说具体要求。只说跟你是高中同学,相信你的水平。”方桃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一番,乔暮的电脑收到一个文件。
“图发给你了。”
“那个人说了他叫什么吗?”乔暮一边打开户型图看一边问。
“好像叫……陈柯。他还说你来了给他打个电话。”
乔暮手停了一秒,随即拿出手机找到陈柯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
“喂,乔妹啊。”
乔暮已经很久没听人这么叫她了。
“是我。”
“你那小助理跟你说过了吗?室内设计那事儿。”
“说过了,户型图也收到了。不过,你不提一些要求吗?”
“害,我信得过你。”陈柯还是那幅大大咧咧的样子。
“是这样,设计过程当中我可能需要去你那边实地看一下,确认一些细节,不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乔暮一边转着笔一边问他。
陈柯想了一下,语气玩味道“我这边有些抽不出空,如果不强制要我本人到场的话,那有个人应该很方便。”
他说的这个人是谁并不难猜,但自从她生日那天之后两人也没见过面,毕竟他要兼顾律所和餐厅一定很忙。
“顾淮山应该很忙吧。”乔暮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
陈柯闻言笑了笑“你还是那么聪明。他平时确实挺忙,不过他今天应该不忙。”
“为什么?”
“他好像生病了,早上给他打电话声音听着要死不活的。”
乔暮微微蹙眉“生病了?”
“昂,听说他前两天接个案子,委托人不接受审判结果当他面跳湖了,还是他跳下去给人捞上来的。”陈柯说着,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在哪?”
乔暮点开他发过来的位置,是一家小区。
她走进工作室厨房,从冰箱拿出一块生姜,煮了一小锅开水,把姜切成片放进煮沸的水里,又到了点红糖进去调个味,盖上盖子焖了一会,找了个保温杯装进去。
她打车来到那家小区门口,下车看发现是家老旧小区,外部墙面的颜色都已经发灰,门口的电线杆子上也是乱糟糟的一团电线彼此缠绕。
乔暮忍不住想起以前他家那个公园一般的别墅区,心尖忍不住发酸。
她拎着保温杯走进去,找到一单元3栋抬头看了一眼,走了进去。
刚走到一楼就听见有人在讲话,还有顾淮山的声音,她挺住脚步。
“我只是想来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谢我领了,东西拿走。”顾淮山的声音听上去冷冷的,带着些许鼻音。乔暮很久没听见他这样淡漠的声音了。
“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女生有些想哭。
“当时只要是个正常人在都会救你,我并不特殊。”
“可是……”
“想找男朋友,我们律所还有几个单身可以介绍给你。”顾淮山声音缓和了些。
“顾律师你……不是单身吗?”女孩有些不敢置信道。
乔暮听到这,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提了起来,拎着保温杯袋子的手也有些紧。
“有喜欢的人。”
乔暮闻言一怔,微微敛眸。
女孩似乎有些伤心道“那……她应该是个很好的女生吧……好到你连门都不让我进……”
“嗯,很好。但就是有点笨,每次听墙角都被我逮到。”顾淮山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乔暮楞楞地抬头,发现顾淮山站在门后面隔着楼梯扶手的间隙看着她。
脸颊有些发热。
女孩显然没有听出来他什么意思,顾淮山也不想和她多说,只告诉她“回去吧,律所夏律和郑律都单着,可以认识一下。我要休息了。”
女孩垂着头,拎着东西下了楼,走到一楼的时候和乔暮碰上。
乔暮看她手上是一盒曲奇,看上去像是自己做的。
女孩看着乔暮,愣愣的有些出神。
“乔暮。”顾淮山见她半天还不上来,喊了她一声。
“啊?”乔暮抬头看着他。
“过来。”顾淮山穿着简单的短袖运动裤,一只脚穿着拖鞋踩在门外,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门大大地敞开着。
女孩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生就是顾律师口中那个喜欢的人。
果然是不一样的。她去找他的时候,他只把门开出一道缝,而这个女生还在楼下,他半个身子都在门外了。
女孩垂眸,盖住自己的眼泪,低着头走掉了。
乔暮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走上楼。
顾淮山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走进屋子里,给她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问她。
“你怎么来了?”
乔暮换上拖鞋,一边看着这间屋子一边回答他“陈柯说你生病了,我就……就过来了。”
这间屋子属于小户型,一室一厅有独卫,装修就是最普通的风格,没有多少他的个人特色。
“这个是……”顾淮山指了指手中的保温杯。
乔暮走过去拿过保温杯,拧开杯盖,按下杯口开关倒了一些棕色液体进杯盖,应该是刚煮出来的,杯子里还冒着热气。
她端起杯盖递给他笑了笑“姜茶。”
顾淮山接过杯盖,喝了一口,还有些烫,喝起来辛辣中带着暖意,还有些微甜。
乔暮想起刚刚那个女生,应该就是陈柯说的昨天跳湖的那个委托人。
“刚刚那个女生……”
“委托人。”顾淮山又打开保温杯到了一杯姜茶,解释地有些仓促。
乔暮笑了笑“我知道,我是想问她遇到什么事了。”
顾淮山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噢,被男朋友骗了钱要不回来,男的还告她勒索。”
乔暮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两个人对于刚刚那句喜欢的人也没有多提。
“你先坐会,我去洗个澡然后带你去陈柯那。”顾淮山拿了套换洗衣服站在淋浴间门口看着她。
“噢,好。”乔暮乖乖点头。
顾淮山进了淋浴间关上门,不一会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穿出来。
乔暮听着有些脸红,就在房子里随意看着转移注意力。
这间屋子不大,客厅一个书柜就占了很大空间,书柜上都是法律相关的专业书籍,还有几块格子,里面都是各种菜谱和营养学书籍。
这让乔暮想起那年在他家,那本《中国居民膳食指南》。她随便抽出一本《厨神的家常菜》,翻开,能看出来这本书被翻看了很多次,书角都有些卷了边,乔暮把书举到眼前仔细看,书面上还有一些油渍。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天在咖啡店门口,他站在操作台后面,低垂着眼眸专注地做着什么的样子。
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她把书合上放回去,在一个角落看见一本书,侧边没有任何文字。
她轻轻蹙眉,伸出手抽出来,发现这不是书,而是一本很厚的笔记本。封面上是顾淮山的字迹。
「收集阳光」
她轻轻翻开第一面,随即愣住。
是当初的高中毕业照。
他怎么会有这个?
她在人群中找到站在中间的自己,穿着最简单的蓝白校服,扎着丸子头笑着。
忍不住伸手,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自己的脸。那些难挨的日夜他是否也像现在的自己看着照片怀念呢。
翻到第二面,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一张插画,画面上是一片绿茵茵的灌木丛,在树丛之间,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幼猫正伏在碗边舔舐着碗里的奶。
这是她被征用的第一幅插画,已经是三年的事了,他是怎么找到的?
乔暮只觉得内心很乱,再翻开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一直往后面翻都是从各种杂志上裁剪下的她画的插画,其中也包括那幅获奖的《月》。
一张张翻看着,乔暮的视线渐渐模糊。
顾淮山洗完澡出来,已经换上白色体恤和黑色休闲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乔暮那走。
注意到她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肩膀有些颤抖。
“怎么了?”他走过去,看到了她手里那本笔记本,心中了然。
乔暮回头看他,圆圆的眼睛里雾蒙蒙的。
“顾淮山,你从哪找到的这些啊……我自己都记不清的。”
顾淮山把毛巾搭在肩头,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我看到就裁下来了,你画的很好看。尤其画我的时候。”
乔暮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轻声嘟囔道“谁说那是你了……”
顾淮山笑的宠溺,伸手指着一副画上,少年左眼下那颗痣问她“那这是什么?嗯?”
见她脸颊更红了,顾淮山起了逗她的心思,又指着画的角落,那个署名“还有这个‘慕淮’,嗯?”他的声音本就因为受凉有些哑,那个“嗯”字从他喉咙里发出来,低沉又沙哑,说话时嘴里呼出的气吹到乔暮耳尖,弄的她的心都痒痒的。
乔暮把笔记本合上放回去,耳尖红了半边。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发梢,乔暮伸手从他肩膀上拿过毛巾,将毛巾展开盖在他头上。
顾淮山应该是长高了不少,乔暮想伸手帮他擦头却有些费劲。
顾淮山轻轻弯腰迁就她,俩个人的脸离得更近了。
乔暮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头发上,两只手按在毛巾上轻轻揉搓着,表情认真专注,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几颗皓齿,顾淮山额前的头发被压得微微盖住眼皮,一簇发梢戳上他左眼下那颗痣,一滴水从发梢滴到痣上又顺着脸颊滚落,像极了眼泪。
顾淮山看着乔暮近在咫尺的嘴唇,只觉背后有些燥热,本就不舒服的嗓子变得更干,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结轻轻滚动发出一丝声响。
乔暮注意到这个声音,视线从毛巾转移到面前他那张俊朗又带着些魅惑的脸上。
那颗痣在他脸上存在感太强,此刻又有滴水从那滴落划下水痕,为整张脸添上一分破碎的美感。
乔暮感觉那滴水像是顺着他的面庞滴落她的心湖,却如巨石一般掀起惊涛骇浪。
她对上顾淮山炽热又带着些许不明意味的目光,脑子里一根弦像被崩断。
她两只手抓住毛巾两边,手臂微微用力将他的脸带到自己眼前,踮起脚微微侧头,闭上眼睛,饱满的唇覆上他的。
唇边带着暖意的触感让顾淮山整个人身子一僵,鼻息之间都是乔暮身上的味道,还是那熟悉的柚子清香。
片刻,乔暮微微睁开眼睛,放开他,脸颊带着一丝红晕。
顾淮山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到她的唇,心里那些理智与克制都抛到脑后,他长臂一伸,一把搂过她的腰贴近自己,左手轻轻放在她的脑后,手指插进她细软的发丝间,拇指抚过她小巧的耳垂,低下头再次吻住她。
乔暮微怔,随即伸出手臂交叉搂住顾淮山的脖颈再次踮起脚。
五年的克制与想念,五年的难挨与煎熬,终于换来了此刻肆意的唇齿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