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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都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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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推着送餐车慢慢走向靠窗边那桌,停在桌边。
“您好,这是您点的两份西冷牛排,马赛鱼羹,苹果沙拉和波尔多圣芝。请慢用。”服务员将菜一一摆上桌面,又将那瓶红酒打开,倒在两个高脚杯里,鞠了一躬又推着车走了。
“谢谢。”
乔暮笑着道了谢。
沈朝文举起酒杯,杯口朝她微微倾斜示意。
乔暮也拿起酒杯,两个杯口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一声。
“乔乔,生日快乐。”
乔暮抿了一口酒,笑道“谢谢,不过你叫我乔暮就好了。”
沈朝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乔乔……乔暮,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这四年来我对你……”
他画好没说完,乔暮便打断他“师兄,上次多谢你把我引荐给那家出版社,我敬你。”
沈朝文眼里情绪复杂,但他还是笑了笑举起酒杯碰上她的。
“这家菜怎么样,合不合你胃口?”沈朝文切着牛排问她。
乔暮将一块牛排送进嘴里,“嗯,挺好吃的。”
“那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吃的都差不多了,乔暮拿餐巾擦了擦嘴。
服务员又推个餐车过来,将一个装着蛋糕的透明亚克力盒子端上桌。
乔暮看着蛋糕只觉眼熟,没有多余东西点缀,只有一颗颗草莓嵌在表面。
注意到蛋糕盒上有一张贺卡,她伸手拿过,打开,只那一瞬,乔暮心头已经激起层层涟漪。
卡片上只有「乔暮,生日快乐。」几个字,但这个刚劲张扬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注意到乔暮的表情,沈朝文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乔暮正想问服务员些什么,突然整层楼的灯光都暗下来,只有中间打着一束微光。
一个男人出现在光束下,男人穿着西装裤白衬衫,脖领上的领带系得板板正正,领带尾部被一枚精致的领带夹固定在衬衫扣子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男人在光束下站定,将小提琴架在左肩,脸颊微侧贴在黑色腮托,左眼下的黑痣耀眼。他右手举起琴弓贴近琴弦。他的衬衫袖口依旧被卷在手肘处,露出一段结实的手臂,臂上的青筋依稀可见,随着男人右手轻轻移动,悠扬的琴声在餐厅内响起。
乔暮看着不远处那个男人,呼吸几乎停滞,眸光不停闪烁,她拿着贺卡的手有些颤抖。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静静欣赏着这支舒缓美妙的乐曲,和演奏这支乐曲的男子。
沈朝文看着那个男人眼下的痣,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第一眼看这个男人就觉得眼熟,原来他就是乔暮笔下那个在路灯下拉琴的少年。
此刻乔暮看着他的眼神更是说明了一切。
她看向他的眼里,有埋怨,有想念,有委屈。这都是他认识乔暮四年来从未见过的,他认识的乔暮长相乖巧性格却很疏离,从不主动对谁示好,对于生活中的得失向来淡然,从未表现出对事物的在乎。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四年的苦苦追随比不过这一眼,心里一直以来绷着的线在这一瞬终于断裂。
乔暮眼里只有站在那静静拉琴的顾淮山。他好像瘦了,也变高了许多,身上的西服应该是他工作的时候穿的衣服。
一曲奏完,餐厅内安静片刻,随即响起阵阵掌声。顾淮山左手拿着琴,右手将琴弓捂在左边胸口,朝着乔暮这边微微鞠了一躬,起身时,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乔暮感觉心头一阵触动。
顾淮山起身便转身走了,消失在一片黑暗中,随即灯光重新亮起,餐厅内又恢复热闹,但大多都是在讨论刚刚这个拉琴的男人。
乔暮怔愣片刻,随即站起身一手拎起蛋糕一手拿起外套,神色有些紧张跟沈朝文道歉“实在抱歉师兄,我有些急事,先走了,今天晚上谢谢你了。下次请你吃饭位置你定。先走了。”
说着急匆匆走了,头也没回。
沈朝文看着她急切的背影,倏地笑了,眼底尽是苦涩。沉默片刻,他举起手示意服务生。
“您好,一共一千三百八十元,这是小票请您过目。”服务员将小票放在桌子上。
沈朝文看了一眼,问到“你们是不少算了个生日蛋糕的钱?”
服务生笑了笑道“没有少算,那个蛋糕是我们老板亲自做的,不算在您的帐上。”
沈朝文怔住,随即笑了,扫码付了钱走出店门。他回头看了一眼门上那个灯牌。
“瞧,moon……乔暮?”他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的确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你好,请问刚刚那个拉琴的男生在哪?”乔暮赶到前台气喘吁吁问,脸颊也染了丝不自然的红晕。
“你是说我们老板吗?他在外面等你。”前台指了指店外。
“谢谢。”乔暮礼貌道谢,推开门走出去。
顾淮山已经穿上西服外套,但脖领处的领结已经不在了,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也被解开衣领微微敞着,漏出脖颈处显眼的喉结和一部分锁骨。
他正背靠在一辆车边,头轻轻垂着,睫毛挡住眼睛看不出情绪,左眼下的痣十分显眼。
乔暮慢慢走过去,鞋跟落在地面发出啪嗒声。
顾淮山闻声抬起头,对上她复杂的眸光。
夜间起了点风,室外温度并不高,乔暮此刻还是一只手拎着蛋糕一只手拿着外套。
顾淮山看着她穿着单薄的小礼裙和脚上那双高跟鞋,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外套,放在手里展开抖了抖,轻轻披在她瘦弱的肩上。
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乔暮几乎能闻到风吹过来的时候夹带着他身上甜甜的烘焙房的味道。
“喝酒了?”顾淮山声音很轻,顺着风吹进她耳朵。
“嗯。”乔暮点了点头。
“你对那个人还挺放心。”顾淮山有些别扭道。
“啊?”乔暮没反应过来。
“走吧,送你回家。”顾淮山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
乔暮愣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坐上去。
顾淮山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关门打火,车子启动。行云流水。!
乔暮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而此刻两个人单独在车里,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住在以前的家里?”顾淮山先开口。
“嗯。”
顾淮山思索片刻又问道“不常在家住吗?”
乔暮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顾淮山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上面,姿势随意又有些性感。
“去看过几次。”他说的很随意,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这种日常话题,但乔暮却怔住,脑海里回想着之前有没有遇见过他。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补充道“几次你都不在。灯都没开。”
“噢。你……什么时候去的?”
“每年的今天。”顾淮山依旧那么淡然地说着最能触动乔暮的话。
乔暮只觉得心头泛着酸,她忍不住开口问他“为什么不找我?”
她终于问出心里最想问的那句话,声音里都带着隐忍的哭腔。
顾淮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对不起。”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乔暮低头盯着放在腿上的蛋糕,声音轻轻的。
“那些事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想等我足够成为天上那个唯一的月亮,再来找我的太阳。”顾淮山将车停在路边,静静道。
乔暮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疼。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蛋糕盒上的丝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良久,她轻轻开口“我去A大找过你。”
顾淮山愣住,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沙哑着问她“什么时候?”
“我大一的时候,在你生日那天。”
顾淮山微微皱眉,眼神飘忽着像在回忆。
他的生日在6月份,那天是他们专业的期末考试。
“那天,我就在A大漫无目的地走,我不知道你在哪,不知道你的寝室是哪栋楼。不知道逛了多久,我听见两个男生聊天提到你的名字。应该是你的室友。我就拦住他们,问他们你在哪。他们告诉我,你还在参加另一个专业的考试。那天中午,我请他们在外面吃了个饭,他们跟我说了很多……”说到这乔暮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们说,你瞒着你爸爸申请了法律专业的双学位,每天除了上课看书就是兼职挣学费……睡觉的时间少之又少……”霎时间,心疼、不解等各种情绪都压在她心头,眼泪在脸上滚落。
顾淮山伸手,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都过去了。”
乔暮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的泪光闪闪,嘴巴向下耷拉着,看上去委屈极了。
“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嗯?你……你明明可以…可以在原来的专业继续当你的学霸……每天听听课,下课了跟室友吃饭……不是挺好的吗?你为什么……”乔暮越哭越凶,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顾淮山抽了张纸一下下为她擦着眼泪,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心疼与怜惜“我说了啊,想成为你的月亮。那时候的我被我父亲掌控着,连颗星星都算不上。”
乔暮听着他的话,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急切的问他“那……那你现在呢?你父亲把你赶出家门了吗……”
顾淮山看她着急的样子,又心疼又想笑“不是他我赶出来了,我是自己走的。”
乔暮以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眼泪又往下掉,肩膀哭的一颤一颤的“呜你肯定是被赶出来了!都……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要面子……”
顾淮山看着她轻声笑了出来“乔暮,你怎么还是这样沉浸在自己的脑洞里,嗯?”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
“嗯?”乔暮感觉晚上喝的那些酒让她现在有些上头,头脑也不清楚了。
顾淮山揉了揉她头上的发,柔声道“金融是我爸给我选的,我不喜欢。法律专业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我就申请了双学位。后来通过法考,就在一家律所实习,加上之前兼职就攒了些钱,毕业的时候跟银行申请贷款和创业补助筹备开了这家餐厅。前两天我就去家里收拾了一些东西,直接搬出来了。”
乔暮圆圆的眼睛盯着他,信了他的话,随后一想到这几年他为了脱离那个家庭吃了多少苦,那个时候也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他该多难熬。她小嘴一瘪又想哭了,顾淮山见状赶紧哄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说了。不哭了好不好,嗯?”
乔暮自认不是个爱哭的人,除了高考出成绩那天知道自己考不上A大的时候,她似乎再也没哭过。哭泣这种柔软的情绪只有在真正懂自己的人面前也有意义,那几年,没有顾淮山,她也没有任何依靠,所有的情绪都只能被嚼碎咽下去埋在心底。
现在顾淮山就在她面前,那些早已被掩埋的委屈与思念都有了值得倾诉之人。
顾淮山看了眼表,轻声问她“我们要一直在车里待着吗?”
两个人下了车,乔暮站在小区门口回头对顾淮山说“很晚了,你回去吧。”
顾淮山靠在车门上,领口里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看你进去再走。”
乔暮觉得自己脸有些烫,不自然地移过视线“那……那我走了。晚安。”
“乔暮,”顾淮山轻唤她的名字。
“嗯?”乔暮站在原地看他。
“生日快乐。”
乔暮愣了一下,轻轻笑了“谢谢。”
“不好奇生日礼物吗?”顾淮山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放在后视镜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乔暮笑了笑,右手轻轻举起手里的蛋糕“已经收到了。”
顾淮山满意地勾起唇角,补充道“还有你晚上吃的那些。不过,不包括那个人的那份牛排。”
乔暮愣了一下,咧开嘴笑了,右边脸颊上的酒窝显现出来。
“谢谢你,顾淮山。”
“回去吧,晚安。”
终于,月亮回到轨道,重新遇见了他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