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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我们回家 ...

  •   突然一阵铃声打破屋内的旖旎,乔暮回过神来,微微后退,胸腔上下起伏着,提醒顾淮山“你……你电话。”声音软糯,听着顾淮山心头又是一紧。

      但铃声不依不饶,顾淮山走到桌边拿起电话,是陈柯,他手指划过接通。

      “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顾淮山声音里带着愠怒。

      “阿淮,你爸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乔暮也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担心地走到顾淮山身边。

      顾淮山一愣,一时说不出话。

      “我也是听我爸说的,他说你爸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对外称就是普通的胃病,但昨晚,他因为突发急性脑溢血进医院了,现在还没醒呢。”陈柯语速很快,听上去很焦急。

      顾淮山想起前段时间回家收拾东西,赵姨的表情不太对劲。沉默片刻,他沉声问道“哪家医院。”

      “协和医院。”

      顾淮山挂了电话,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呆滞。

      乔暮握住他有些颤抖的手,“走吧,去医院。”

      见他状态不太好,乔暮让他坐副驾驶,她来开车。

      顾淮山拿出手机给顾怀松秘书打电话。

      “赵叔,我爸他……怎么样了?”

      “小顾先生,你父亲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做完手术进了重症监护室,刚刚才转入普通病房。你要过来看看他吗?”

      “我已经在路上了。”

      “好的,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乔暮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停车场,两个人下了车。

      顾淮山走过去,大掌牵起她的手,乔暮看向他。

      “小顾先生。”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走过来,向顾淮山微微弓了腰。起身看见他牵着的乔暮,她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外面套着黑白斑马纹马甲,黑色直筒裤显得腿又直又长,白净的帆布鞋能提现主人良好的工作环境和生活习惯。

      “这位是……”

      “我喜欢的人。”顾淮山坦然道。

      乔暮被牵着的手紧了紧,顾淮山拇指轻抚着她手背,像在安慰。

      那就是还没在一起,赵叔在心里思量片刻,跟乔暮打了个招呼。

      “小姐你好。”

      “你好,赵叔,叫我乔暮就好了。”乔暮也礼貌回应。

      “好的,我带你们去看看顾先生,这边请。”赵叔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劳。”顾淮山道谢。

      赵叔带着两人走进医院电梯,按下8楼按键,电梯门缓缓关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淮山淡漠的声音在电梯间里响起。

      赵叔思索片刻回答“两年多了,之前也晕倒过两次,都请了私人医生来看,说是过度操劳。但顾先生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两年也主动减少工作量。唉……还是病倒了。”

      电梯在8楼停住,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赵叔带着他们来到一间vip病房门前,顾淮山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病房里静静躺在那的顾怀松。

      曾经的他,双眼狭长,目光如炬,眉宇之间尽显轩昂气势,嘴角永远都是瘪下去的,很少笑,即便在谈生意的时候也只是干笑几声,眼底从未有过笑意,看向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眼里也只有情欲,没有半分爱意。

      如今看着这个毫无生气躺在病床上的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头发白了一片,顾淮山心情有些复杂。

      无论曾经如何叱咤商界,如何在一众商人中游刃有余,到头来和普通一样会生病,住院。

      顾怀松的主治医生走过来,顾淮山问他“医生,我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医生手里拿着纸板,上面夹着顾怀松各项检查报告,他翻看着那些报告,神色肃穆道“情况不容乐观。我了解过,顾怀松先生因为早年酗酒,生活作息不规律,再加上纵欲过度,近三十年的高血压病史,身体各项指标都无法达到正常中年人的水平。之前手术已经抽出一部分浅层脑脊液,还有一部分停留在脑部深层,具体的手术时间和计划还要等患者醒过来之后进行进一步检查再做定夺。”

      医生说完就走了,顾淮山站在原地垂着头一言不发,乔暮牵紧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挽上他的胳膊,轻轻拍着。

      “进去看看他吧。”乔暮轻声跟他说。

      顾淮山深深看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站在顾怀松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躺在一堆仪器中间,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图检测仪发出的滴滴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谅他了吗?不会。是他辜负了视他为唯一的母亲,是他害母亲患上抑郁症,是他害死母亲的。还恨他吗?他也不知道。即使恨也没有意义了,面前这个人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唯我独尊,有的只该是懊悔。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松紧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缓了一会,看见了床边静静看着他的顾淮山。

      嘴里溢出一丝虚弱的笑“没想到……鬼门关走一遭……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我去叫医生。”顾淮山准备走。

      顾怀松放在床上的手轻轻抬了抬,“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顾淮山静静站着。

      “对于你母亲……我很抱歉……是我辜负了静云。”

      听见母亲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顾淮山仍旧觉得不悦,眉头也轻轻蹙起道“这句话,你不该跟我说。”

      顾怀松扯了扯嘴角“是啊……过不了多久,我也该亲自去跟她道歉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是意识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很多事情也不得不看开了。

      “你……是个律师是吧。”

      “嗯。”

      “好……那我今天,就在你这……立下遗嘱。”

      顾淮山放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哑声道“你这样立的遗嘱不具有法律效力。”

      顾怀松笑了笑“长大了……懂得不少了……要公证人的,我知道……请老赵进来吧。”

      顾淮山站着没有动。

      “阿淮啊……下次我情醒的时候,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迟早的事,去吧。”

      病房外,乔暮静静垂头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揉搓着衣摆。

      赵叔坐在长椅另一头看向医院窗外,静静开口“乔小姐和小顾先生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二。我转学到一中的。”乔暮淡然答他。

      赵叔点点头“那你应该就是让陶小姐嫉妒的那位。”

      陶小姐?乔暮努力回想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陶馨羽,那个长相惊艳的女孩子。

      “是吗。”

      “当初,顾先生是想让小顾先生和陶小姐订婚的。”

      乔暮怔住。

      “也不能说当初了,就是在小顾先生大学毕业之后。那个时候,顾先生给小顾先生在公司安排了一个副总监的职位,让他积累经验好继承他的股份管理公司,然后和陶小姐结婚。小顾先生不愿意,顾先生就说,那就别做他儿子。当时小顾先生什么都没说,头都没回就走了。再也没回来。上次回来也是趁着顾先生不在家,把当初顾夫人的遗物收拾了就走了。”赵叔的声音透着些许沧桑与沙哑。

      乔暮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淮山明明可以做他的富家少爷在一流大学读着金牌专业,却偏偏坚持攻读双学位还要自己兼职挣学费。

      那几年的日日夜夜,他都是在不断打破父亲为他建筑的城墙,并将打下的碎石瓦砾一块一块重筑成通往自由与真我的新道路。而路的尽头,有他内心赤忱的梦想,和他心里那个唯一的太阳。

      “想来,小顾先生应该是为了你吧。”

      乔暮笑了笑“是,但不全是。顾淮山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也不应该成为他父亲商业野心的后继者。他有自己的热爱与梦想,对他来说,成为一名律师就是他的梦想。他愿意为之付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汗水与努力。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世袭制呢。”

      赵叔闻言沉默良久,像是松了一口气“小顾先生得乔小姐如此知己爱人,我也替顾先生感到欣慰。”

      乔暮勾了勾唇道“谢谢。”

      病房门被打开,乔暮和赵叔同时站起身看向顾淮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赵叔说“他醒了,你先去找医生过来做个检查,他要立遗嘱,录音形式,你是公证人。”

      赵叔怔愣片刻,叹了口气,随即找了医生过来。

      顾淮山看向乔暮,眼底有些无力。

      乔暮笑了笑道“我没事,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顾淮山深深望着她,扯了扯嘴角再次走进病房。

      医生为顾怀松的生命体征做了个大致检查,确认道“患者现在意识较为清醒,具有一定行为能力,符合立遗嘱的要求。”

      “好,麻烦回头遗嘱立好帮忙签个字。”赵叔处事依旧周全。

      “好的,那不打扰你们。”医生推门走出去。

      “顾先生……”赵叔声音有些颤抖。

      “也是时候了……开始吧。”

      赵叔胡乱擦了把眼泪,打开手机录音。

      顾怀松缓缓开口“立嘱人,顾怀松,20xx年3月27日于B城协和医院,在公证人赵立德和律师顾淮山的见证下,以录音方式立个人遗嘱。本人名下,三处房产,城郊别墅,市中心丽苑套房遗赠于子顾淮山,别山苑遗赠于赵立德。”

      赵叔不可置信地看向病床上的顾怀松,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道“本人名下所有账户资产遗赠于子顾淮山。以上,都是在本人意识清醒且具有行为能力的情况下所说。”说到这,顾怀松已经有些累了。

      赵叔对着手机补充“公证人,赵立德。”随后又把手机递给顾淮山。

      顾淮山沉默片刻,接过手机缓缓开口“律师,顾淮山。”

      至此,录音结束。

      顾怀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目光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顾先生……我怎么受得起啊!”赵叔沧桑的面庞上老泪纵横。

      “你……跟了我这么久了,我也不能亏待你。”

      “这……”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都出去吧。”顾怀松挥了挥手,闭上眼睛。

      乔暮正看着医院窗外盛放的玉兰花发呆,当初高三的时候,窗外也有这样一棵高大的玉兰树,当时看见满树纯白的花朵只觉得美好,可如今再看,却有些伤感。

      身后的门打开,乔暮回过头看着顾淮山,眸光盈盈,窗外的玉兰花在她身后绽开随着阵阵春风摇晃着。这一眼对于顾淮山来说,已是全世界。

      乔暮走到他身边柔声问他“怎么样了?”

      顾淮山没说话,赵叔从病房走出来关上门“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乔暮微微敛眸,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苹果味硬糖放到顾淮山手里,顺势握住他冰凉的手心。

      塑料糖纸戳在顾淮山手心,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赵叔,我爸在千川集团的股份呢?”他恢复以往的冷静。

      赵叔拿起手帕擦了擦泪道“顾先生早料到会有撑不住的这一天,他也知道你不愿参与这些商战,所以去年年底就已经将所有股份转让给陶总了。转让股权所得都捐给了市艺术馆,也算是……对顾夫人的缅怀吧。”

      过了几天,顾怀松再次因高血压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死亡,享年52岁。

      顾淮山并没有将他与母亲合葬,因为他无法代替母亲原谅他。

      葬礼上,顾淮山站在他的墓碑前,静静听着赵叔说关于父亲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你有一点很像顾先生,你们都很坚持自己的想法。当初顾先生的父亲做生意谋到暴利后就想着坐吃山空,可顾先生偏偏不想过那样的生活,这才有了他当初的成就。”

      “你的餐厅开业那天,顾先生去看过,只不过他等你不在的时候去的。他当时看见你的餐厅如此成功,才下定决心放弃让你继承股份。他相信你也能像他一样获得自己想要的成功。”

      “顾先生他……也很后悔。”

      葬礼结束,乔暮和顾淮山再次坐在那棵云杉树下,这一次,两个人的手紧紧牵着彼此的。

      “现在,咱们俩都是没有家的孩子了。”乔暮轻轻开口。

      顾淮山不懂她的意思,皱着眉看她。

      “我父母离婚了,在我大一的时候。”乔暮声音淡淡的,像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乔暮,那几年,你过得好吗?”

      乔暮笑了笑,坦然道“不好,高三的时候,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因为我想考上A大,去找你。那是我人生设立的第一个目标。可惜,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不行,成绩出来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哭了好久。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情,也就是那些事情让我有了动力。对了,我带你回家吧,我给你看个东西。”乔暮看着他,眼里水光盈盈。

      “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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