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LoeDOct21

14、第 14 章

　　细细的木棍在空中挥舞着发出声音，好像是划破了风一样，划破了我的衣服。
　　她打了我一棍子，没想到那是枣树枝，树枝上一排排小刺，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又被划开了。
　　我本以为她看到之后会住手，没想到她更加变本加厉。
　　我的身子本来就已经很虚弱，已经无力还手，被她用力打了一棍子后滚在地上。
　　“陈淑英！你不得好死！你们一家都是混蛋！都是罪犯！你儿子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不会善终的！你们都该下地狱！”
　　我在地上打着滚，她听我这样骂，又追上我来打。
　　“你说什么！你个小jian人！”她一边拿树枝抽我的腿，一边踢我的肚子。
　　我被她踹的说不出话来，吐出了一口血，血流在地上，混着泥土，好像一条赤色的蛇，流向陈淑英的脚边，我多希望这是一条蛇，咬上她的脚，让她也承受这种滋味，万劫不复的滋味。
　　“小jian人！别装死啊，赶紧给我起来！衣服衣服洗不好就算了，饭还没做呢，赶紧给我起来！”
　　她来抓我的手，正好碰到了我的伤口。疼痛感从手臂一直传到了我的身上，我感觉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已经烂掉了。
　　“说你呢，赶紧给我起来！”
　　我被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了，她拽着我坐起来，我又倒下去，这一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我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我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张小洁，原来我还没死。
　　“嫂子你醒了！”
　　她满脸泪水地望着我，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生病，妈妈也是这样整夜守在我床边，一刻也不肯离开，想起了妈妈，我心头好不舒服。正想着，鼻尖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嫂子，你别哭了，”她见我哭，又跟着我哭起来“妈已经知道错了，她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山上找柴，害你摔下来！”
　　我听着她说的话，并不想拆穿，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你哥呢。”我开口又是止不住的哭腔。
　　“他给你煮鸡蛋呢，我去叫他！”
　　终究还是小孩子，听见我叫张海，还以为我们两个和好了，欢喜着跑出去。
　　我闭上眼睛，身上像散架了一样，动个手指头都是奢侈，我想，如果这样的日子下去，我就该死了吧，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听见门声响起，张海端着一碗荷包蛋进来。
　　“阿云，给你的。”
　　我看着那一碗白的不能再白的荷包蛋，心里只有恶心。
　　“阿云，吃点吧，我担心你。”
　　他看着我满身的伤，眼睛很红，鼻尖也红，像是哭过了，我蓦地笑了。
　　原来他也会哭吗，原来他也觉得我可怜吗，原来他都在可怜我吗。我真是最蠢，最可悲的人了。
　　他看着我脸上的笑意，有点不明所以。
　　“你先放在那吧。”
　　他转过去把荷包蛋放在桌上，我看见他瘦弱的肩，就是这个肩膀，把我背回了这个家，让我掉进了一个深渊。
　　“我又添了不少伤，你看到了吗。”
　　我笑着看他，笑意不达眼底。
　　“对不起，阿云，我已经告诉妈了，以后不会让你自己去捡柴。”
　　我又笑出了声，“你还真的相信是我自己摔的。”
　　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这一身，新伤添旧伤，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人害得我，李报国和那些男人，还有你，你妈，都是顶恶毒的人，你们打我骂我，欺负我，却不敢承认，只把错都推到我身上！为什么！为什么错的永远是我！”我对他吼着，我实在想不通，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我，让我来到这个地方，任人打骂。
　　“阿云，”他一脸错愕“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妈……？”
　　“你才想到吗？我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去捡柴啊？是你妈！是她！拿枣树枝抽在我身上！伤了我的是她！也是你！你们一家，都是这种货色！”
　　我说着流下泪来，这两天里我流了太多的泪，我感觉我快要把自己哭干了，我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阵阵的不舒服。
　　“阿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也害了我！我现在这样你很高兴吧，我再也跑不了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开心了吧！”
　　我恨死他了，我真的恨死他了，我现在真的恨不得杀了他，我现在恨不得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些天来我过的都是人间炼狱般的生活，我马上就要死在这了。
　　“你这样，我并不会如意，阿云。”
　　他紧抿着嘴唇，低敛着眼，我看着他，恨不能用眼睛在他的身上烧出几个洞来，让他永远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他盯着我看了一会，也出去了。
　　我在床上一直躺到了晚上，其间，张小洁喂我吃了几个荷包蛋。
　　“好了嫂子，我先出去了。”张小洁为我擦了身上没有上药的地方，又对我笑了笑。
　　她把沾了血的毛巾在水里涮了又涮，直到水都被血染成了浅粉色，很像我大三那年和阿南一起去看的樱花，也是这样粉粉的，我当时还和他开玩笑说，要把婚礼现场都布置成粉色，还要他穿粉色的西装。
　　张小洁端了脸盆向外走，没走两步就被地上的坑洼绊了一下，险些要倒。
　　我看着她瘦小的身体，开口说“小心！”
　　她站稳后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像朵花一样。
　　“谢谢嫂子，我会小心的！”说罢又笑着出去了。刚出去就又听见了陈淑英的叫骂声，应该是在骂张小洁在讨好我吧。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格外的好。可惜阿南不在。今天的月亮该是盈凸月，想起了我和薛南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也是盈凸，他在明珠塔前送了我一束紫罗兰。我的心里无限悲痛，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对这段感情，付出了太多真心，我以为我可以幸福一辈子的。我曾这么以为的。我和薛南，从此以后，就是两个世界了吗，我真的好想他，以后要怎么再见啊。
　　我仔仔细细地回忆着阿南，我怕时间久了，我会忘记，忘记和他的点点滴滴，忘记他的一切，我怕我会发疯。
　　想起了李报国的三个媳妇，想起了胡姐姐。
　　原来胡姐姐很怕不能和我一起走，也很怕和我一起走，原来胡姐姐的家不在这里，原来她的孩子不只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耻辱。难怪，难怪她那么听话，被家暴也不肯走。难怪她说她会骑马，马哨还吹的那么好。难怪，难怪她的爸妈不来接她。难怪，难怪她的眼神那么悲凉，她的眼神，就好像两个空洞。
　　原来新娘不能出来，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病，难怪大家都那么心照不宣，真可怜，又多了一个像我们这样的人。
　　我不禁想，如果我有了孩子，我要怎么办，我想，只有去死了，把这个孩子扼杀在肚子里，我才安心，如果生下来，我一定会疯的，我会把所有人都忘了，我会忘记我的仇人，忘记那些恶人，忘记那个孩子，忘记我自己，忘记爸妈，我会连阿南都忘记的，我不要，我宁愿亲手掐死我的孩子，我宁愿堕进第十一层地狱，被石压溺死。总之我是死都不会生下罪犯的孩子的。
　　泪落湿枕头的时候，我合了眼。
　　在我睡着后不久，张海进了我的房间，上了床后轻轻揽住了我的腰。他靠在我肩上，低声呢喃。
　　“阿云，怎么才能让你死心，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