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堂缔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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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另类的赢家，元征是另类的输家。
周晏宁被元征这一手自欺欺人给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一时笑岔气，咳得停不下来，元征走过去轻拍他的背，却不料，周晏宁咳出了一口血。
元征盯着周晏宁葱白的手指间渗出鲜红的血，一时忘了动作，手楞楞的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僵了。
周晏宁渐渐平复下来，熟练的拿出帕子，擦干净嘴角的痕迹，又仔细的把手擦干净，随手将帕子丢在石几上。
转身搂住身后绝望的心上人，将头枕在了元征的腰间。
周晏宁闭上了眼，不忍去看去想元征的的表情，他知道元征对他的病抱着太过美好的期盼。
“元征，对不起。”周晏宁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抱紧了元征，道：“我活不久了，这几日，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而元征听到他的话语声才像是将丢失的魂魄重新扯回来。
元征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蹲下身，两只手抓紧了周晏宁单薄的肩膀。“……你对不起我什么，你不会对不起我什么！周晏宁！你是我的囚徒，你的命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我会给你找大夫，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你们南夏的大夫都是庸医，他们救不了你，北魏的的大夫能救得了你。我不.允.许.你死！”
元征的眼睛通红，额头旁鼓起青筋，但他仍十分克制，不让自己抓疼周晏宁。
他用力的抱住周晏宁，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把自己的寿元分给他一半。仿佛如此就能将虚无缥缈的时光留住，将两人美好的青春留住，更能将他的心上人留在……
周晏宁轻叹一口气，将手搭在元征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元征的背，安抚着他。
元征又一次清醒的认识到他和他的心上人不能相守，不能相互扶持，不能共白首。
其实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他们之间会有这样的结果的，只是他不愿意去面对，他在命运裹挟下也停不下步伐。
大魏气盛，周晏宁定然忧虑劳累，忙于政事，如诸葛亮晚年般食少而力劳，南夏的国君长久不了。即便如此，在六年魏夏之战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没有手软，国家之事，不容因儿女私情而怠慢。
国家国家，先国后家，他们两个都是杀死对方的刽子手，他们两个在国与家之间选择的永远都会是国而不是家。他们谁不渴望自几的国家强大？谁不渴望自己国家的兴起？又有谁没有统一四海的宏愿？
他与周晏宁生来就注定站在队立的方向，刀剑相向。即使他们相爱，即使他们相知，即使他们相许，于他们而言，自己的国家始终比他们个人重要。若他们战场相遇，他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剑指对方，以命相搏。唯有一方的君王死去，才会有属于元征和周晏宁的的片刻温情。
他元定坤，此生于身于国无愧，却始终对不起他的心上人……
魏夏之战持续六年，以周晏宁递交投降国书结束，这是周晏宁的让步，是他对自己的子民心软了，将傲气与抱负放在了人民的脚下，甘愿将二十多年的布置付诸东流。
所以太医和元征说周晏宁活到如今与他重逢已是上天保佑。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他那么好的允安，就该长命百岁，他这种弑父弑兄的野心家才该死啊。
眼泪落了下来，周晏宁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元征的了。
对于过往的选择，他们谁都不会后悔，有的只是对人生命运的无奈罢了。
他们两个人从来都不是只代表了他们两个人，他们的身上也不止承担了他们两人的一生。
这一生，都是无可奈何的一生啊……
“定坤，你可愿意与我成亲？”不求今生白头偕老，但求来世能再续前缘。
元征将抱紧他的手松开了些，看向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握紧了他的手，吻了吻他的额头，应声道：“好。”
周晏宁去他的寝宫拿出了建文帝（他父亲）和肃元皇后（他母亲）的画像。
而元征则将文房四宝摆了出来，一番翻找找到了一张红纸，写下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元征
——周……】
元征将手覆上周晏宁的手，让他一顿，元征像教稚子习字般与周晏宁写下了剩下的“晏宁”二字。
元征说：“如此才好。”
周晏宁把手从元征手里抽出来，搁笔。拍他的手，似是恼怒，瞥了他一眼，说：“那怎生你的是自己写的？”
元征商量说：“那再写一遍？”
周晏宁轻轻牵住了元征的手，嘴角上扬，说：“罢了。”
周晏宁拉了拉他的手，元征便晓得他的意思，两人在画像面前跪了下来。
此刻，夕阳染红了天边，院中的桃花裹挟着春风，纷纷扬扬落下，天地为他们结为连理添彩。
曾经他们在极尽旖旎的霞光中离别，而如今在这霞光旖旎中永不分离，许下生同裘，死同寝的誓言。
一拜天地——天地山川，请见证我与身旁之人至死不渝的爱情，在此，我们结为连理。
二拜高堂——父皇母后在上，儿臣不孝，所爱之人为灭夏之人。只是儿臣此生，可谓苦矣，唯年少时与他的相知相与慰藉半生。今生与他再无生离，只余死别，惟愿您在天之灵庇佑我与他来生再续前缘。
夫妻对拜——我与你自此结为夫夫，生同裘，死同穴，生死不离。
周晏宁靠这元征的肩膀，元征伸手轻轻揽住他。两人坐在红木檐阶上，看天边红霞漫天，云卷云舒。
周晏宁推了推元征，说：“定坤，去我枕头下拿我的匕首过来。”
元征不明用意，却是起身，将周晏宁身上的披风拢紧，去了内室将周晏宁的匕首拿来给他。
周晏宁起身让元征老实坐下，摘下将元征一头乌发束缚住的金冠，柔顺的发丝散落下来。
周晏宁以指为梳，捋了捋元征的发丝，发现原来他也有白发了，将元征的白发挑出来细细揉搓，笑说：“我以为只有我老了。”
岁月总会赋予人们太多东西，有阅历，有学识，有成就。当然，也会留下遗憾、白发与皱纹。
而光阴对周晏宁似乎总是存了几分偏爱，在皮囊上留下的痕迹只有周晏宁尽白的发丝与眼角微微的细纹。
周晏宁一笑，细纹便愈发的明显，人也萦绕着一层温柔的光晕。
元征牵住周晏宁的手，说：“阿宁风华正茂，怎会老呢？”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油嘴滑舌，就会讨我开心。”周晏宁嗔道，把手从元征手中抽出，蹲下身子，将他的头发与元征的头发缠绕在一起。
“好好好，那再过两年我也成老头了，我比你大两岁，到时候一定比你更老了。”
“你居然觉得我老了？”周晏宁瞪了元征一眼，说道“当时我就不该出殿见你，病死在床榻上得了，让你做那至死也没有再见李夫人的汉武帝，这样我永远是你心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了，哪轮得到你现在来嫌弃我？”
元征忙哄道：“哪能呢？阿宁质为珠玉，一辈子都值得我倾国倾城。”
“哼。”周晏宁没再这个话题纠缠，把束好的头发放到元征面前，元征会意的拿起匕首削断发丝。
周晏宁掀开长发至一侧，取下了戴在脖颈间的平安符。
“你还留着呀。”元征不乏感动的说，数十载光阴，再好的丝绸布料都会褪色了，何况这平安符的刺绣工艺确实不怎么样，但周晏宁样子保存着这个平安符，那是周晏宁十六岁时元征亲手给他做的平安符，那时的他，一无所有，能给周晏宁的只有一腔真挚的爱意。
“留着呀，将来可以给思云孩子当笑话讲的魏帝绣品。”周晏宁说。
元征也不恼，只是也把自己脖颈间的平安符取了下来，这个平安符依旧是陈旧的，只不过上面的刺绣比周晏宁的那个还要难看。元征把它摆在周晏宁面前，说：“那这是可以给思云的孩子当笑话讲的夏帝绣品。”
周晏宁瞪他，一把扯过元征的平安符和发束。
平安符的绳子是红色的，周晏宁拿它把发束束紧，成结。
两条红绳一齐将二人的头发紧紧束缚
。
周晏宁舒展了眉眼，唇角上扬，轻声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元征将头靠了过去，额头相贴，也轻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周晏宁突然侧过头，亲了元征一口，看着束在一起的两段头发，一段乌黑一段雪白。周晏宁说：“青丝白发，也算另类的白头偕老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堂缔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