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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提亲? ...

  •   沈庄屯所在的池州,像是得罪了老天爷而被推入绝境,蝗虫群肆虐了十余天才终于过境,紧接着又迎来连日暴雨,长江暴溢淹没沿岸,饿死淹死者不计其数,伤寒、霍乱等又导致无数百姓病死。

      初时,乔棠还能壮着胆子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连片的饿殍被野狗群啃食,然后用削尖的青竹,趁机捉野狗吃,后来暴雨越下越大,两人几乎被困在山洞里动弹不得,几天后暴雨终于停了时,她饿得头晕眼花,连狗都打不过了。

      逃荒的流民会扒走饿殍身上的衣物,有的饿到不行,用竹片子剜下饿殍身上勉强还有些肉的屁|股蛋蛋,就地狼吞虎咽,生怕被别的流民抢了去。

      场景刺眼,尸臭的气味更是刺鼻。

      沈三月很懂生存,野蛮生长的杂草的种子,颗粒比半只蚂蚁还小,她都能抖落出来,虽说吃着没任何养分,至少能缓解灼烧的饥饿感。

      千辛万苦穿山越岭了近两个月,终于到达明州时,俩人几乎全靠看着对方而吊着半条命。

      从池州到明州,算是“跨国”了,从吴国到了齐国,两国相比,可谓一个人间、一个地狱。

      一路要饭吃,或是吃好心人赈济的粥水馍饼,沿着记忆和一路的打听,终于摸索着到了奉化县的南岙村。

      乔棠的爹是奉化县国子监的教书夫子,在村里颇受尊敬,娘亲主持家务,她还有两位兄长,从戎护边,已多年不得见。

      如今她以这副乞丐模样回到村里,很快就被村民认了出来,还惊来了里长(村长),四周围了一圈围观的村民,或是他们小日子过得富足,没见过落魄成这副模样的,浑身穿的那还能叫衣裳,叫破布条还差不多。

      “你爹娘半道上把你弄丢后,连祭祖都没去,一直在找你,你娘还大病了一场,这都快三年了,你怎么才回来?”

      五十多岁的里长张陀,叽喳了一大堆话,乔棠担心怕生的沈三月受惊,一直牵着她,把她护在身后,应付了几句,他才说到重点:

      “今年上元节过后,你一家子就都迁去江宁了,好像是你两位兄长立了军功获了升迁,一直等不来你的消息,等了你两年等不到你,才终于迁走的。”

      “迁走的时候,你爹留了信给老里长,说见到你就转交给你,可惜老里长已经入土有仨月了,信也不见了。”

      四周叽叽喳喳的,乔棠又累又饿,跟里长确认老宅和自家的田都还在后,就牵着沈三月,由里长领着,来到老宅。

      老宅就盖在自家田边,田里种满了赤豆藤蔓,无人打理之下,枯了一半、野蛮生长着一半,土里铺满枯黄的豆荚。

      乔棠寻思,应该是娘亲担心自己回来后,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在临走前种的吧,她的顾虑没有错,今晚好赖是不用到处讨吃喝了。

      且赤豆又叫红豆,象征着思念。

      “你这孤苦伶仃俩丫头,不打算去江宁找你爹娘吗?”张陀把老宅的门锁给砸开后,似是不打算进去,荒宅也没进去的必要。

      “不去了,我打算就在这,好好过日子。”

      乔棠对张陀客套几句,把他打发走后,就牵着沈三月,进了阴凉的老宅,并把门给拴上。

      老宅只荒置了大半年,不算破败,但很乱,院落生了不少杂草,井眼里的井壁长满了青苔,水看起来绿绿的。

      五间屋舍里,带不走的大件儿都还在,比如床和桌椅柜子等,似乎爹娘迁走后,这老宅有人翻进来过,被褥衣裳都没有,按娘亲的细腻心思,她会留一些的,可是翻遍了几间屋子,也没找着衣裳被褥。

      看着屋院,乔棠疲惫一叹,有的收拾了。

      沈三月一出生就在沈庄屯,除了进山里,就没去过别的地方,她还以为每个村子都差不多,村民衣不蔽体,家家户户食不果腹。

      没想到乔棠所生活的村子,这么安逸,野狗不野,鸡鸭四散着觅食,也不怕叫人偷了去,郁郁葱葱的田一望无际,田里种的不止有粮食,有些种的是果树,或低低矮矮的植作物,四周还有几处很大的水塘。村民穿的朴素却不破烂,个个都很精神,一点劳累的样子都没有。

      这宅子虽说有些荒凉,但很气派,比她的家好太多了。

      “瞧见门外头那片田了吗,那是咱们的田,里长说有二十亩呢,等下咱们去捡豆荚,剥赤豆出来煮赤豆粥吃。”

      乔棠弯着笑眼看着沈三月,咱们有家了,地里的豆荚够她们吃很久,还能拿一些去卖钱,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棠棠,当初是不是不该把你捡回去。”

      沈三月心情有些复杂,说开心自是开心,这一路过来,说的上千难万险,她也没奢求过任何,能攥着乔棠的手,一起活着,就满足了,没想到她的家境,竟如此……

      总觉着当年,不该把她捡回去,若是那时候她就回来了这儿,后头就不用吃这么多年的苦。

      “不捡走的话,我就饿死了呀,而且我这不是刚恢复记忆,被你捡回去,我觉得很幸福,当时也觉得很幸福。”

      乔棠昂着头看她,沈三月比她高一个头,昂着脑袋,脖子都有些泛酸。

      眼下还是生存要紧,沈三月没再继续胡思乱想,抿着唇,脸上绽着复杂的笑容,抬手摸了摸乔棠的脑袋,却被乔棠抗拒的扭开,然后攥住她的手,手牵手去田里捡豆荚。

      乔棠不喜欢被她当成小孩子,所以很少叫她姐姐,除非惹她不开心了撒娇哄她时,才会唤两声。

      稠厚喷香的赤豆粥,吃的俩人肚皮浑圆,吃饱喝足后,干劲儿更足了,太阳西下之前,俩人捡了约莫上百斤豆荚回来,再捡几天,估计能再捡个三百多斤,未来半年的伙食算是有着落了。

      正互相搭手收拾屋子时,院外传来叩门声,以及一个妇人的声音:

      “乔棠啊,在忙吗?我是你张婶儿。”

      张婶儿是里长的老婆,印象里,乔家跟张家关系还挺好的,主要是以前年纪小,没兴致关心这些家长里短。

      乔棠疑惑着开了门,瞧见她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个年轻男子,年龄约莫弱冠,看着挺腼腆老实,好像小时候见过,但没啥印象了。

      “小棠啊,你刚回来,估计缺吃少用的,婶儿拎了点儿精米来,还有布,还缺啥你说,婶儿再给你弄过来。”

      “婶儿您太客气了。”

      沈三月有些怕生,但也好奇他们在聊什么,结果趴在门边耳朵刚竖起,就听见这张婶儿,先好心送米送布,紧接着就滔滔不绝撮合自己儿子跟乔棠的亲事。

      “我儿张栻今年十九,咱两家交往了得有好几十年了,当年他这名儿还是你爹给取的呢,哈哈,早些成亲早些有依靠,小棠你要是怕羞,你点头就成,婶儿来操办。”

      乔棠抬眼去看张栻,他挺腼腆的,都不好意思说话,模样很斯文,瘦瘦高高,看着挺好一邻家大哥哥。

      刚回村过日子,乔棠不想得罪村民,得跟村民打好关系,才能不惹上麻烦,更何况是跟里长一家,人情世故总得顾虑:

      “张婶儿,我爹已经给我定亲了,栻哥模样斯文一表人才,多的是姑娘会喜欢他。”

      一听这话,张栻立刻抬起眼神,表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乔棠,却又不说话,撞上乔棠保持微笑的眼神后,他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爹给你定亲了?跟谁啊?我咋不知道?”张婶儿还寻思自己来的算早了,咋还是晚了?

      “婶儿,东西您拿回去吧,”虽说一麻袋精米很诱人,布也很珍贵,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乔棠不打算收:

      “我刚从一千多里外回到家,穿山越岭两个月,实在累得慌,而且宅子里乱七八糟的,怠慢了。”

      “行吧,那你歇着吧。”

      打发走俩人后,乔棠一转头就瞧见沈三月站在门口。

      “三月,累不累?简单收拾一下,先歇一夜吧,明儿再继续收拾。”

      沈三月本来对有人上门提亲这事儿有点吃味,就像心爱的小棉袄却不只属于自己,也可能属于别人,乔棠软糯的话音一出,她的心一下就软了。

      乔棠不想她多想,于是走过去抱着她,昂着脸看她清澈的眸子,冲她笑着道:

      “我们已经定亲了呀,等我十六岁就能成亲了。”

      沈三月抿唇,羞笑着点点头:“我去打水,烧水给你洗澡。”

      “一起洗。”乔棠故意调戏一声,沈三月直接涨红了脸。

      沿海的小村,虽离海边好几百里,但台风仍时不时刮来,一到晚上就大风呼啸,屋顶的瓦不时被掀落几片,砰砰的摔落地面,破烂的窗子挡不住台风,晚上没有被褥会很冷。

      乔棠这才想起,为了存放粮食和鱼干,家里特意挖了地窖,地窖里阴凉干燥,能让干粮保存一两年都不会坏。

      地窖入口在墙边的草棚子底下,为了隐蔽,草棚子里有三口大水缸排成一排,遮蔽住入口,地面也都是土,不知道有地窖的话,都看不到那地门门缝。

      挪开水缸、踩着木梯下去后,乔棠失望了,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大倒是挺大的,约莫十几平米。

      刚要转身回到上面,乔棠脑子里,忽而闪过一段记忆——

      她六七岁的时候曾缠着爹陪她玩捉迷藏,她藏到地窖里,爹很快就找到了她,还揉着她的小脸跟她说:

      “这地窖底下还有个小窖,下次往小窖里藏,待你再大些,就钻不进去了。”

      她赶忙沿着记忆走到最里头,沿着墙缝,寻找小地窖的缝隙。

      小地窖的石板被掀开的刹那,一股霉锈气儿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摆放的大齐通宝,铜钱上布满青铜锈。

      乔棠欣喜的一吊吊取出来,一吊是一千铜钱,数了数,活生生一百吊!

      十万铜钱!

      全拿去买精米都能买十万斤,够她俩人吃到八十岁!

      当然,这里不包括肉和菜。

      怀着惊喜,乔棠抖着手把钱给藏回原位,拎着一吊钱回到地面,兴冲冲的在村里跑了一圈,找村里村民买了床被褥来,又买了一匹米白色的细麻缎布,以及针线、裁刀,还有纸笔墨。

      拢共用掉了四百多铜钱,一铜钱等于十铁钱,对寻常人家来说,这是一笔大额开销,都够买五百斤精米了。

      “三月,我……”

      洗澡水早就烧好了,乔棠咧着笑回来时,沈三月已等了许久,刚褪下破旧的粗灰外衣,乔棠就跑了回来,她下意识心头一慌,又把外衣给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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