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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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海上的风暴仍在呼啸，而远在欧里安特罗的卡勒梅尔宫，却是一片死寂。
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仆捧着一大沓厚厚的文件，大气不敢出一声地悄悄溜过宫殿走廊，来到了一扇侧门前。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来到这里了。
侧门旁，妆容艳丽的丰腴女人一看到他便娇笑连连，可在询问了男仆今晚的去向后，却又撅着红唇不甚满意地为他打开了门。“没良心的冤家！”男仆听到她这么说道，只是他并没有闲情像平日一样忙里偷闲的停下来和女人调笑，只顾着闷头往门内走去——他正在想办法如何向递交文件的对象解释为何今天的文件如此之多。
这个名叫杜蕾莎的女人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翻了个不怎么优雅的白眼，转身走向了长廊深处。麦肯琦女王在等待她新一轮的汇报。
房间内，摆着一个胡桃木的办公桌。而在办公桌边，金色头发的女孩正在大摞大摞的文件中奋笔疾书。火焰在壁炉中温暖地跃动着，为她的发丝点缀上斑驳的光影。
“尊…尊敬的德·莫尔塞夫子爵小姐！”站在女孩面前，男仆尖细的嗓音显得诚惶诚恐，“这是麦肯琦陛陛…陛下命令我交给您的文件！她希望您在一刻钟内将剩下批改好的的文件交给她！”
莫尔塞夫怔了一下，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意：“叫我芙洛拉就好，休德先生。”她伸手接过了男仆手中的文件，“真是辛苦了，感谢您为我送文件。”和男仆休德所想象的不同，莫尔塞夫小姐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即使一刻钟的时间对于这些文件的厚度来说，实在太过于苛刻。
她把给桌上的东西挪了些位置，将一副模样奇怪的国际象棋放到了旁边的书架上，随后将这些文件摊开摆好。
“您走了这么远，一定累坏了吧？”
浅绿的眼眸里漾着恬和的笑意，芙洛拉看着垂手而立的男仆，温柔的问道：“陛下那里的东西太多了，是不是？我马上好，您先下去吧。”
“当，当然！”男仆不禁一个激灵，尖声叫道。这温柔体贴的态度对在女王那里饱受苛待的他简直是受宠若惊，他不禁缩了缩身子，后退着出去了。
怪不得有人说子爵小姐是帝国的明珠，即使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仆人晕晕乎乎的想。芙洛拉小姐，不，还是叫莫尔塞夫小姐吧，与女王陛下的性格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呀……
不过为什么莫尔塞夫小姐还有闲情下棋呢？他使劲摇摇头，把这个不太合适的想法晃了出去。管他呢，贵族都有些怪毛病。就好像……就好像陛下喜欢看抽打别人的酷刑！男仆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抖，匆匆忙忙地关上门离开了。
门锁悄无声息地落下了，芙洛拉盯着大门看了几秒，眼神冷下来，仿佛大海覆盖上冰霜，嘴角噙着的笑容飞速消失。“陛下真会给我找难题…”她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这让她看上去像个精致的木偶，“看来只能先拜托观星师了。”
一想到她，芙洛拉就有些烦躁。那个观星师总是喜欢讽刺别人，这直接导致了自己的工作连续增加。因为这件事，她已经几天没有吃到自己最喜欢的布丁了。芙洛拉很有理由怀疑是麦肯琦让厨娘这么做的——讨厌的厨娘！讨厌的麦肯琦！
她起身收拾好批完的文件，回身将未改好的几摞塞进了火炉。火焰铺天盖地的燃烧了起来，暖色的光将莫尔塞夫的身姿放大无数倍后投映在墙上。暗色的光影似是淤积沉结的痂，在她的走动下忽明忽灭。
“该去见陛下了。”金色长卷发的女孩轻声从唇间吐出这句话，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放任熊熊烈火将纸张燃烧殆尽。
宫殿，王座。
女王倚靠在暗红软垫的长榻上，扬起头颅，一如往常睥睨着一切，露出脖颈上层层叠叠戴着的珍珠项链，缀着鸽血般鲜艳的鲁比罗萨红宝石。有人因她在衣饰上过度的铺张便说她奢靡，但当然她不在乎，她本人比红宝石更珍贵。欧里安特罗的这一位统治者有自信，自己将永远如此骄傲而美丽，如同国土盛产的玫瑰，绽放得如火如荼。
此时此刻，她右手细白的指尖缠弄着鬓角的褐色卷发，另一只手则抚摸着手中的白色猫咪：从脑袋，到尾梢，再从脑袋，到尾梢……就这样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就连贼眉鼠眼的男仆如耗子般尖细的叫声都没能打断她柔柔的抚摸——
“芙洛拉·德·莫尔塞夫伯爵到！”
“女王陛下。”芙洛拉几乎是踏着仆人的呼喊声走进来的。她双手微提裙裾，俯首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您的文件我批改好了。”
她并没有真的去批改——这一点无论是芙洛拉还是麦肯琦自己都心知肚明，事实上，真正重要的文件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它们全都扣在女王自己手里。而她命令可怜的仆人去一次又一次交送的则只是一些无用过期的废纸，如果芙洛拉真的一张一张地去看，她只会落为所有人的笑柄。
女王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抬手将仆人叫了进来。“去把外面的那个女孩赶走。”她一脸厌恶，“她已经在门口转了两三天了，我看到她的脸就烦。”
芙洛拉耐心的等着，尽管女王显然是在故意刁难她。她并不很着急，至少这一段时间可以让女王看到她的顺从。
终于，女王将脸转向了她。“再说一遍，亲爱的。我刚刚没听见你的话。”
“女王陛下，您的文件改好了。”芙洛拉很有礼貌地重复了一遍。
“好吧，亲爱的。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蠢。”女王看上去大失所望，显然她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去惩戒没有完成任务的芙洛拉，“我以为你在失去你的未婚夫以后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你说呢？”
她自然是在说芙洛拉两年前的那一段消沉了。然而在这句话的背后，是一句刻毒无比的嘲讽。那时，十五岁的芙洛拉正是在女王所设的一场宴会上失去了她的未婚夫查尔斯·克劳狄亚。在医生检查出身体内含有番/木/鳖/碱/毒/素过量后，却只判定不过是一个女仆无意中将老鼠药当作糖放了进去——尽管女仆被处死，但麦肯琦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是女王亲自下令往查尔斯所喜爱的金巴利酒中投放的，芙洛拉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而当下对于芙洛拉最明智的做法，显然是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好好的隐藏起来。
“多谢陛下关心。”芙洛拉垂下眸子，眼珠中似乎有泪花闪动，加上平日里环绕在她身边温和的气质，使她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脆弱女孩，“我只是…只是想起查理在的时候……抱歉，我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
麦肯琦仍然有些怀疑的看着她，似乎想要找出什么表演的痕迹。不过最后还是放过了可怜的芙洛拉：“恭喜你，蒙混过关了。”她随意的做了个手势，“还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做。”
妩媚的女人从王座上一步步走下来，手里还抱着那只白色的小猫，“瞧瞧！”她突然用两只手指拎起小猫的后颈，猛地向芙洛拉丢了过去。芙洛拉刚刚抬起头，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眼睛不受控的睁大——
“喵呜！”小猫在半空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在快要落地时，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是芙洛拉。麦肯琦紧接着上前几步狠狠掐住女孩的下巴，看到眼睛里确实仍有尚未完全消褪的水光，才勾起唇角，放开了手。“你可以滚了，莫尔塞夫，记得把那只小猫崽子丢掉。”她重新又坐回到王座上，“我最讨厌这种小东西了。”
芙洛拉没有迟疑，抱着小猫行了一礼后便立刻转身离去。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的泪水不过是她狠掐自己手臂才勉强挤出来的罢了。她确实从未忘记过可怜的查尔斯，然而他的死亡也给了芙洛拉更长的时间来韬光养晦。至少现在，她还能够确保麦肯琦没有起疑心，在暗地里推进自己的计划……
“小姐！”芙洛拉的身子一下子就紧绷住了，她站定回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卡勒梅尔宫，来到了梅瑟苔林大道街头的一角。而她身后，是一个正在怯生生望着她的浅金色头发少女，“小姐，您是要把它丢掉吗？”
芙洛拉无声地松了一口气，重新又挂上了那副温柔甜美的笑容，“是呀，亲爱的，这小家伙太闹腾了，我的父母不同意我养它。因此，我正在寻找一个愿意收下它的孩子。”
“那么，请问是否可以送给我呢？”女孩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我，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当然可以。”芙洛拉温柔地将小猫递到了少女怀里，“要好好照顾它啊。”她将一个爱猫却又不被允许养猫的贵族大小姐演了个十足十。
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芙洛拉这样想着。不过说实在的，她同样不喜欢这些这些麻烦的小宠物。现在有这么个女孩来带走它，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没有看见自己转过身去时，少女眼睛中闪过的一丝冷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