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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偶遇美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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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鲸吞着大地,悠然间染黑了天际。
牌匾上何府两个大字是温良自己题的,院里生机勃勃的奇珍异草是温茕一样样从郊外选的,而在进屋的那一刻,地上晕倒着的齐莘不知为何先人一步到家。
“莘娘姐姐?怎么睡在这里了?”温良走过去,看到齐莘身边两个小小的坛子:“这是,辛苦你们了。”
“她怎么了?”何其很少主动触碰齐莘,此刻走上前扶起已是特别:“温姑娘。”
“我长你们千岁,还是叫我温良吧。”温良少有的安静,她把齐莘扶进新屋子里,然后就着夜色走进厨房。
她烧的菜还算好吃,端到桌上,何其一言不发的吃着,她慢慢退到屋外。
“你救不了她?”何其从屋里走出来:“别不说话。”
“你们之前做了什么,瞒着我没有好处。”温良原本坐在石阶上,何其坐到她身边后,她立刻站起来:“我曾粗略算过,齐莘会在中年遇到如意郎君,然后白首。”
“姐姐带我去庙里祈福,解咒。”何其抓住温良的重点:“你是说她无大碍?为什么这样着急?”
“但她现在的魂魄,在忘川前面的幽都,下一步,就可能是彻底的死!”温良发觉自己激动了,而何其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你现在看到的齐莘,她的魂魄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就在这个傍晚,躺在地上的,是你父母的魂灵拼尽全力守护的空躯壳。”
“带走魂魄需要什么?”何其屏住呼吸,他觉得自己已然参与了。
“自愿的媒介,比如头发,指尖血,一段很长的特殊经文。”温良细细打量着齐莘,表情平静,就像刚刚睡了过去:“你们去生肖庙,做了什么。”
“今日在生肖庙,那里的时龙神,要了姐姐三滴指尖血。”
“可说明了用途?”
“请龙神。”
“如果是请妖的法子,我听人说明天会换神,也就是说她很可能今晚被带走了,还是地狱的妖,师兄有伤,不方便出面,只能我自己去。”
“很危险,温姑娘。”何其站起来,走到温良身边:“你可以不做。”
“她对你很重要。”温良没打算多说:“明天,带我去生肖庙。”
“那,早点休息。”何其转身走向齐莘休息的房间。
“你敢不敢与齐莘结下共生印?”温良跟到齐莘的房间:“可保她安全。”
“那是什么?”何其轻轻掖着齐莘的被角。
“同生共死的办法,你跟着我,我用周天炁保护你。”温良走到何其身边:“昨天的事怪我,因由我起,我定会救她。”
“对你可有影响?”
“不会,逆天而行的是妖,我做的顺应天理。”温良叹气:“共生印记很少见,我师兄身上也有一个,是我留下的,所以你大可放心。”
“你与你师兄共生?”何其疑惑:“看不出你们感情很好。”
“不是,是我师姐,几月前他们渡劫,星盘推算是师姐的劫数,师兄放弃飞升的机会留师姐一命。”温良坐到床边的矮凳上:“师姐受了重伤,前几日才醒来,不知如何面对师兄。”
“你们修仙的仙山,也讲七情六欲?”何其有些好奇:“不都说仙人最无情?”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除了佛家的老顽固,都会找自己的仙侣,漫长的时间,一个人不好过。”
“结印吧,我不想继续劳累双亲的魂灵。”何其在刚刚已经把两个散着微弱光亮的坛子放在脚边:“他们该离开了。”
“好,等我找到妖的行踪,你随我去幽都,亲自送他们去轮回。”温良将坛子挪开,手触及到坛身,看到了一行小小的字:“何公子,你要找地方休息,共生印需要在睡梦里缔结。”
“看到坛子上的字吗?穆府亲安,可能是皇城将军府的人留下的,在我的家里,满满两缸的米。”
“我似乎见过。”温良细想:“也许是在你的记忆里。你怀疑掌管金吾卫的穆王爷与此事有关?”
“至少是帮凶。你说,我若报仇失败被人杀了,人死后都能轮回吗?”何其轻轻躺到地上,闪着星子一样的双眸,这一刻有些失神:“那仙神,还有妖呢?”
“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可以。”温良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纸和一根毛笔,笔尖白色,触及纸,字符是红色:“仙也可以,地府管着人,而仙由所在神位的星辰守护精魄,会在适合的时候,再次回到他身上。”
“你还没说妖。”
“妖,不复存在。”温良的符印刚刚写好,还要等它干:“所以共生这法子很重要,据说符印是妖族的一段上古天书,不过我只会写,颠倒了顺序就不知是什么意思了。”
“从前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世界落在我眼里时,却是这样大。”
“越是墨水多,就越受不了身处淤泥中,你比齐莘难熬吧。”温良感叹:“只要在近五十年里我成功渡劫,届时你若大仇未报,我一定替你,所以你不要想不开。”
何其没接话,再过一会儿,呼吸变得匀速,温良趁机封了齐莘的五感又点了何其的睡穴,她发动周身灵力,周天炁弥漫在房间每个角落,作法时满室光华,像是星星一样时而明灭的东西从温良怀里的发簪一端跑出来。
温良头上只一个钗子,挽着一半的头发,一半散落着倒显得自然。簪上的小小流苏被来回游走的空气吹散,灵活的灵气钻在人身边各个角落。
结束后,何其的头上像是被点了一颗红痣,显得脱俗,清秀的睡颜,藏起来的星眸,单薄的双唇。安静起来比醒着讨喜,温良不知不觉看了三刻,直到屋里所有的星星带着贪恋回到簪子里。
“阵仗真大,改日还是把摘星笔还给闻天师。”温良不打算与妖族扯上关系,这簪子是一个妖王为满足自己的宠妃拿来摘星的法器,可做簪子,质地似玉,翠绿透亮,形状细长,一端的花苞做得简陋些,像极了笔尖,因此得名摘星笔:“除了灵力向妖力的媒介,还有能看以外,不知还有什么用,躲藏的时候还不能动用,稍动用灵力星星就会跑出来。”
她刚刚只是忘记封住簪子了,这簪子在闻天师的藏书阁暗格里,那里通常都是闻天师藏宝的地方。
温良读书一般都在那藏书阁,由闻天师的书童服侍着,闻天师一直要求她博览天书,似乎总想让她高人一等,反倒是师父昴日鸡宫荻认为清闲最好。
但师父终归说不通师叔祖,所以还是要看书,温良一肚子故事也是那时存下的,有一日她看书看累了,坐在地上打起盹,梦里与师兄一起与一只巨大的白蛇对战,那次对抗九死一生,关键时刻是当时的人皇帮忙投出一刀,梦里的情节太逼真,她下意识的动了灵力,周天炁的变化引来了钟天师,钟天师不能控制场面,就招呼伞下五鬼速去寻来闻天师。
等闻天师赶到,就看到摘星笔自己悬在半空中,几颗星星跌落在温良头顶,又躲在她耳后不肯出来。
“你们走了怎么行?”闻天师一招手,摘星笔飞到他手掌上,几颗星星依次被吸了进去:“这物件倔得很,别看它现在看只是个死物,曾经在它流落赵国时,引万人参观,王公贵族,掷千金,得一面。女子之物,赵国公主死后,东海公主得到却未唤醒她,送于龙吉,龙吉给了我,现在看来倒与元儿倒是很有缘分。”
“苏元?”钟天师看向温良,算天后摇头:“闻老头,你糊涂了,这苏元当年被封心月狐时就已是魂飞魄散,而且没有后人,温良的气息就算像她,也不会有关系。”
“你多年在地府,身边还跟着五个多事的鬼,许多事并不清楚。”闻天师很满意钟天师求知欲旺盛的样子:“老夫我偏不告诉你。”
“苏元若真是那个人,那就是我们都对不起的,而心月狐宫也许会自立新主人,但上面一定会加以干涉。”
“放心,我定保心月狐百年内现世。”
心月狐以算天无差错闻名于三界,有的算命的爱自称心月狐,如果自己是心月狐,温良并不意耳朵外,而且身为二十八星宫,摘星笔对自己俯首称臣倒也不奇怪,闻天师将东西递给温良时并无不舍,相反,他喜欢促成所有恰到好处的缘分。
说起来,下山的时候似听说钟天师有任务要入宫,偏要试试自己是才智去考状元了,要是没记错,他参加了去年的考试。
温良并无心思看钟馗的成绩,但想来,他如果在肯定会来找自己。
温良不打算等,趁着夜色,她留下摘星笔保护何其姐弟,自己去了生肖庙。
修行的人在行动时可选择用周天炁将自己变得轻盈同时加强自己的体能,在深夜无人无障碍的大街上,温良几乎没想什么就跑到了生肖庙,门敞开着,透着一股子死气。
所谓死气,不同于尸臭,是死魂中散发出来的。
难道生肖庙是一群亡灵在搞鬼?温良忍不住从锦囊里掏出浮光掠影两把软剑,剑身极薄的两把剑是欧阳子在制作软龙泉成功后,用同样的材料和工艺烧制而成,而命名则是师兄温茕认真想了很久,虽然听起来不尽人意,但舞起来剑身颤抖,就连留下的伤痕的弯曲的,特别是抖起来散着光,温良很喜欢。
欧阳子是不死的天宫制剑师,尤爱与妖族结交朋友,这才许了温茕制出生辰礼物。
温良紧紧握着防滑的剑柄,从庙的正门最中央走了进去。
“您是活人还是死人?活人左边,死人右面。”温良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声音,就看到原本挂在两侧的淡黄色的灯变成青绿色。
“谁在说话?”
“小女子就在灯里沉睡。”
“别装神弄鬼。”温良想了想,当即决定进去瞧瞧,剑缠到腰上,她乖乖走向左边。有一排排的屋子,门口挂着无字的牌子,像是被符印遮住了,温良只是一瞪,眼角划过一道光,牌子上的字就都有了:那上面五花八门的写着求子求财求中榜之类的东西,写得很细。
“晚上还做生意?这是个什么庙,连佛像都看不到。”
温良在问今后的牌子前停了一下,想了想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顶着兔耳朵,年龄看起来超不过十岁,她面前的人有许多,但在温良进屋的时候就看到了温良,眼睛转了一下,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您回吧,明日再来,余下的各位,兔子星刚刚被云遮住了,小神无能为力,请各位明天再来。”那竖着兔耳公然示众的人一本正经的胡说态度诚恳的道歉,甚至站起来走到门口,轻轻拉住温良。
“够下本的,娘娘又派下一个神仙,难道要效仿封神之战?只是个小小的长安又来了这么多神。”少年掐指算着什么。
“你这妖耳朵都不收起来还敢见人,不怕被捉走?”温良装作有气势的样子,还在人们走光后扯出剑:“我可不信你胡说八道的那些鬼话,说,今早庙里那个取人魂魄的邪魔在哪里?”
“我就知道,普通路见不平的仙人,会把我们当成魑魅魍魉魁拔邪魔。”
“那还不交出邪物,与我救人。”
“他们是自愿被妖怪吃的,我是神,会在乎他们的魂魄?”
温良不能确定眼前的兔耳怪物是不是神,他身上没有邪气,甚至有盖不住的灵力,没有妖气,而且模样娇小年少符合近期天宫审美。
“那你说说,你是哪座山头的,老大是谁?别说是娲皇伏羲,我要具体的。”
“我认得你那剑锻造的手艺,我曾在喝醉时逼那人用最好的材料陨铁为嫦娥打造过一对缀玉密刺铁环做防身武器。”
“你是佛家的猪八戒?比我那时见你胖多了,怎么成兔子了?”温良完全没信:“我怎么没听说有什么缀玉的铁环。”
“可能被毁了,我不是猪,我喜欢嫦娥也不破戒。”兔耳少年急得直跳,身上穿着的很仙气的紫色长袍上罩着的一层紫色的纱轻轻浮动:“你到底是不是上面派的人?”
“还未验明你的身份,你将仙令给我看。”
“我是房日兔宋曦,性别男,爱好嫦娥。”兔儿少年伸手掌心是青龙案房宿的纹路。
“这只能证明你是房日兔宫里的人,不能证明你。”温良想了想:“我要看你的真身。”
宋曦内心似在哀嚎,他极不情愿的变回原身,是一只白色的,额上有角,身侧有双翼的马,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听我解释,这是个失误,那个眼睛有问题的昴日星君与人说我是兔子,于是星宫本该叫房日马的。”
“这我知道,我现在信了。”才不会说自己是好奇天马长什么模样。房日兔是天马这种事也许知道的人还算多,但祸是自己师父闯下的这事,也只有几个当事人和看过许多书的她知道:“不知前辈在这里是做什么?”
“是个正直的孩子,我说我在修仙你也不会信,反正我现在被发现就可以离开了,也算达成友人心意,我与他的交易还能继续下去,你若想找那妖物下落,需白天来,我也不能肯定它在哪里,但白天有新鲜的魂魄,它舍不得走。还有不要将我是天马的事说出去,我若是兔子就是玉兔姑娘的亲戚,就能离嫦娥更近一些。”
“真的有可以通阴阳还任人摆布的妖?请前辈坦诚相告,晚辈并不同意前辈的作法并要救人,而前辈口中的昴日星君是晚辈的师父宫荻。”
“天命没有人理,我只是顺应天命,年纪大了,许多事不想管,碍于面子,碍于天命。师侄量力而为,不要看不开啊。”
“晚辈亦顺应天命,但不会罔顾人伦。”温良心里正奇怪这自相矛盾的天命,看见宋曦抖了抖耳朵,变回兔耳少年。
“我只是个兔子,走啦走啦。”童声未尽,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温良返回的路上看到几个从其他房间走出来的人,他们形态神色各异,共同的特点是不出声悄悄的走,没人攀谈,脚步轻到几不可闻,有孩子走过,自己捂着嘴颤巍巍的,温良跟着他们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