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还顾意茫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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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自宫中出来，已是一头冷汗，深感后悔。刚到王府正堂，竟见王妃王妤朝服立于中堂。
宸王诧异道：“爱妃这是为何？”宸王妃拜了两拜道：“君向日所行事，妾从不过问。但今日有一言，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望君勿怒。君为今上爱子，地位尊贵，纳婢娶妾，原为寻常之事，天下美人，凭君所好，却唯独不可近王侯妻女，以致再有今日之祸，断君青云之路。望王爷三思！”宸王闻言伸手扶起王妃，道：“爱妃金玉良言，孤王心中有数，当立即遣范红燕归于会稽。”
当日宸王便至府内范红燕居所，言道：“卿离乡日久，当归山阴，免得父母悬望。”红燕闻言泣道：“妾本侯门之女，已聘之妇。慕君风仪，情深难抑，故而背父母养育深恩，弃闺训于不顾，深夜投君，至此已绝父母之亲，实指望托付终身于君。不想君竟负心如此，令妾薄命至斯。若君必令判归山阴，妾有死而已！”说罢拔剑出鞘，她本将门之女，身上带了佩剑也是常事。宸王没想到范红燕竟如此决绝，倒不敢过分逼迫，一怒摔门而去。
红燕望着他的背影，长剑当啷一声坠地，忍不住伏案大哭……
是夜宸王宿于王妃房中，言及欲遣归红燕，但她以死威胁，自己怕弄出人命来，不敢相强。王妃微笑道：“王爷这次可尝到苦头了，出身侯门兼而为将门之女，绝不可视同普通姬妾，如果强行遣归山阴，恐怕真会出人命。依妾愚见，莫如将范姑娘迁至别业，以后互不往来，这事儿也就渐渐淡了。”宸王额首称是，大喜赞道：“想不到妤儿这等手段，我幸得一贤内助也。”王妃笑道：“妾只忧心府中房屋日隘，难以容纳君之美人。”宸王闻言汗颜不已，自此稍敛形迹，更不敢招惹公侯妻女。
范红燕自居于宸王近郊别业，数月间宸王竟绝足不来，没几日听说宸王前王妃王妷返回京城，风采宛如当年，宸王于宴会上相会前妻，竟落落大方似毫无私意，暗想莫非这风流王爷竟转了性不成。过得几日又逢王妃生辰之日，宸王召集粤中能工巧匠，精心雕琢了一块玉璧作为王妃芳辰之贺，更收敛形迹绝足风月场所，范红燕得知后不由惭恨无已，叹道：“古人云，人到情多情转薄，果然如此！”
红燕中夜徘徊，回忆往事，深感愧悔。但事到如今已然无法回头，终于决定重新振作，自己将门之女，从小习文练武，偌大的大燕天下，总会有自己容身之地。便安心于别业重拾所学，练武习文，以待时机。
过的数月已是元德十四年夏，适逢成宗帝为拔擢俊才，特开恩科，且准许女子应试。范红燕便化名傅红雁赴考。文武场毕，竟得中二甲榜首。其实她本来位列一甲，将发榜之时，朝中所有大臣都说此人文才武艺可入一甲，不料成宗看过中榜诸人后，见傅红雁相貌颇似自己下诏降黜的桃叶县主范红燕，因此踌躇不决，主考官鸿胪寺少卿钱慕云从旁窥测，明白成宗的意思，便将傅红雁黜落至二甲。
傅红雁参加恩科武场比试时，施展的是吴国公家传绝学《行路吟》，此技一出，许多经历当初之事的人都已明晓，傅红雁实乃范红燕也。当时有谏议大夫常蕙在恩科比试时从旁观看，见傅红雁所施展之《行路吟》，极为叹赏，道：“此女之《行路吟》为我所未见，才华高绝，纵使莱阳郡主也万万不及。”这话后来传到了傅红雁耳中，傅红雁深为感激，以为终于有知己赏识，不久便投奔了常蕙。
常蕙者，故鲁国公陆堇天之门生。向来自诩风仪，便有清客文人阿谀他风流冠绝京都，并且撰出一句歌谣曰：“三郎一病，半朝憔悴”，意即如果常蕙一旦身体有恙，便不知多少女子为之憔悴神伤。当年宸王曾经侧帽行于长安街市，世人一见竟觉得风雅无双，第二天满城少年便都歪结帽缨，效仿宸王。常蕙自诩“国色无双”，对此事便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傅红雁投奔，他早知红雁被宸王所抛弃，但悦其美貌，又十分赞赏《行路吟》，便欣然接纳了。
傅红雁决定与常蕙定盟之后，几次三番流露出希望常蕙明媒正娶，以偕百年之好的意图，常蕙笑道：“我与君之交情，实是以才华相交，如果视同等闲儿女之情，那便俗了。所以我不将你看做丽人，你也不必将我视为才子。这样两相得便，岂不甚好？”傅红雁闻言长叹数声，知道此人也不可靠，常蕙多年来仕途不顺，常思与京城高门袁家联姻，因此延误至今尚未娶亲，那袁家的三小姐对他更是不冷不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常蕙存了这点念想，怎么肯轻易给红雁名分？红雁已是心中明白，自从一年多前的那个深夜，离开了父母之门，便再也不能回头了，这条路无论前途是好是坏，自己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从那之后常蕙便经常出入傅红雁家门，与之往来密切。红雁艳名渐流传于京都，烈郡王、双折郡王、襄阳世子等公侯子弟皆扣其门，门庭日趋热闹。红雁正庆幸可待时而飞。某一日刚刚至常蕙府邸下了马车，便有一清客迎来笑道：“大人，你的如夫人来了！”此言像钢针一般直刺红雁心间，瞬间数年来酸楚往事涌上心头，她强作镇定假装没有听到，依然款款进房。
晚间与常蕙尽鱼水欢娱，事后红雁道：“今天那人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我倒想问你一言，你可曾给过我一点名分即便是如夫人？”常蕙佯作不解道：“怎么又提这事，看你也并非俗人，怎地总是计较名分之事。我们曾经不是说定了吗？以才华相交，非等闲儿女之情。”红雁冷笑道：“既如此，君何扫榻迎我？”常蕙立时无言可对。
深夜傅红雁乘坐马车归家，此刻长安城内已经一片寂静，千家万户已入梦乡。红雁掀开车帘，见天际明月皎洁，心头一阵酸楚，不由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还顾意茫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