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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②④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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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看到反干扰监听设备被毁，杜城心知边宇那边定会采取行动，放弃了挣扎。与此同时沈翊还被贺虹拿枪指着脑袋，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沈翊默契地站在上头静观，期间两人偷偷互相对视了一眼。
男伴毁掉设备后，在场其余人也都一齐退了场。
显而易见今日双方都是有备而来，那些跳舞的、拥抱的、亲吻的观众们，早已是岛上的内部人员。
杜城调转视线，怒瞪贺虹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这才过了不到一年……杜警官记性这么不好？”贺虹用另外那只没有握枪的手拨了拨长发，“辉格酒店，咱们见过。”
“我见到的是一具尸体。”杜城补充道：“M的。”
“啊，M啊。”贺虹点着头，吩咐那两个壮汉：“放开他吧……给老朋友拉张椅子坐坐。”
壮汉松开人，当真拖来张软皮椅子放中央，随后一左一右负手站在后头，偌大会场中只剩他们六个人。
杜城站立起来，并没有坐过去，同时心底与沈翊一样直打突——既然已经知道他俩的身份，贺虹竟还如此安之若素。
不等杜城再开腔质问，久未出声的沈翊冷不丁道：“让杜城离开。”那嗓音出奇得冷静，把在场几人听得皆是微怔。
沈翊却是忽视了投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目光，甚至擦过了杜城，看也不看贺虹，转头直直盯住下方那位正好整以暇整理着自己袖扣的男伴……
见对方动作停顿，沈翊继续认真且意味不明地说：“我只有这个要求。”
男伴的轻笑嘶哑非常，他放下手，在软椅前慢慢踱步，像是在消化着沈翊的语出惊人。片刻后，他大喇喇坐到了那张为杜城准备的椅子上，轻轻一抬手，贺虹竟放下枪特意退了几步到一旁。
杜城不禁讶异睁大眼，瞥向沈翊。可沈翊好似并不意外，他向舞台边沿走近几步，直视前方正中央随性坐在椅上的男人，催促道：“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放他走。”
“你在说什么？！”杜城懵懵然想走向沈翊，就见一旁的贺虹再次举枪威胁，使他的脚步不敢再挪动分毫。
沈翊别过脸扫了下贺虹，不甚在意地道：“要想杀早就动手了，不需要这样。况且，枪里没子弹。你说是吧……鬼王。”说最后一句话时他重新转正脑袋对准前方。
杜城顺着视线望向那男伴——沈翊口中的鬼王，只听男人噗嗤笑了声，慢条斯理地道：“M，别再拿空枪指着沈警官。”贺虹当即照办，再次退回一旁。
沈翊不依不饶：“让他走，我们谈谈。”
“凭什么？”鬼王斜着脑袋看他，面具下一双眼晦暗不明，“给我个理由。”
“就凭我是沈翊……”他摘下胸前一枚装饰用的复古胸针握在手心，另一端利刃直抵自己脖颈大动脉处，振振有词地要挟道：“而你是……万祐贤！”
“沈翊！”杜城慌了，甚至于忽略了沈翊话中内容，不顾一切想要冲上来制止他，却被鬼王后头的两个壮汉再次钳制住。
这次他们的力道比先前还要大。
“放开我——”杜城大叫，“放开我！”
“再聒噪，丢海里喂鲨鱼！”鬼王大声呵斥，嗓子沙哑得咳嗽起来。
“杜城……”沈翊依然拿胸针刺着自己脖子，冲杜城安抚地摇摇头，“没事。”
杜城看不明白这种费解的行为，这当口他只能选择相信沈翊，乖乖束手就擒。见他没再挣扎，鬼王也平息了咳嗽，打手势让急忙近前的贺虹无须担心，贺虹也退到了他后面。
他对着上头咧了咧嘴角：“真以为我稀罕你的命……”
“可以试试看，”沈翊高昂起头，又一遍唤道：“万祐贤。”
他笑：“你就那么确定我是万祐贤，也是鬼王？”
沈翊咽了口口水，汗水顺着腮颊流到脖颈侧，说话仍是一副镇定自若：“金融大厦爆炸前监控拍到了你的背影……我天天画，上班画，下班画，做梦也画，这么熟悉的身影，在你同贺虹进门时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厉害。”万祐贤默认他的推断，鼓起掌来，一下又一下：“不愧是咱们画界的大佬。”
“不敢当……”沈翊说，“那位躺在医院的γ不过是你找来的替身，那些画作其实全部出自于你的手。”
万祐贤点着头：“你全说对了。可这仍然不能成为让我放这位杜城警官离开的理由。他一点儿也不无辜。”
“算我……求你。”沈翊真挚恳求。
杜城不解地睁大眼摇着头。沈翊怎么可以去求一个罪犯来换取自己的命，何况这种丧心命狂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警察！
可是杜城并不知晓，沈翊从一开始计划上岛时，就已把自己剔除任务之中，这也是当沈翊同意以γ身份登岛时对边宇提出的唯一要求。
杜城不能成为筹码。
然而事与愿违，杜城竟成了接头人……
万万没想到，万祐贤竟一口答应，他吃笑道：“好啊。可以。”随后调整了坐姿，食指弯曲点了点脸上的面具，说：“画我。”
那指头随即滑到脖子边，一点：“不许这样子。”
沈翊照办，丢掉了胸针。
贺虹走到甜品桌旁，捏起白色桌布角猛地一掀，桌上餐品铁盘全数掉落散了满地。她攥住大桌布拖到沈翊面前，手松开，随后从手拿包里取出一只口红递了过去，见沈翊没接，她微微笑，打开口红盖拧出一截深红色重新递过去，挑起的眉像是在挑衅。
“让他走。”沈翊错开目光投向万祐贤。
“画完……就让他走。”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你……”沈翊蠕动嘴唇，担忧望向紧蹙着眉眼的杜城，妥协地接过贺虹手中的口红，蹲下身抖开白色桌布铺平在台面上。
深呼吸一口，沈翊半跪着俯下身子，左手掌面盖在桌布左上角，右手捏住口红，竭力不让它抖，头也未抬，不知在思索什么。
万祐贤些微不耐烦：“是否需要我本人走近来好让你再看个清楚？”
沈翊稍稍抬头，冲他一瞪：“让他走。”
“沈翊！”杜城说得坚决，“我不会走的！”
万祐贤两手一摊：“……我可没说不让。”
“放开他。”沈翊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两个壮汉。那两人见万祐贤颔首了，随即松开了杜城。
“就站在那儿！”沈翊一反常态喝止杜城，几乎是恳求的目色望他：“别过来。”
杜城完全不理解，他下意识摇头，为什么，他没问出口。脚步竟也听话地没再向前挪动。
“可以画了吗？”万祐贤给贺虹递了个眼色，“还是说……”贺虹会意，上前扯掉沈翊的面具，毫不犹豫地找到圆片一同毁掉。“现在碍眼睛的东西没了，请吧。”万祐贤发出满意又沙哑的轻笑。
沈翊任由摆布，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他瞥了眼杜城，眸底滑过复杂难喻的神色，迅速敛起，重新垂头盯住身下这幅巨大的白色桌布，紧捏口红的手指头渐渐发白，最终豁出去似的落了下去，划拉出第一笔……
他在上头画得很慢，期间头都不曾抬一下。万祐贤也不催促，同样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沈翊。过了片刻，万祐贤找话题似的跟他搭讪：“时隔八年，你依然能画出《失爱》这样水准的画作，难道真没想过重返画坛？”
沈翊没说话。
万祐贤又把目光移到上头的画作上，点评道：“这幅画采用的光效手法颇有卡拉瓦乔的韵味……”
“我不是卡拉瓦乔。”沈翊冷冷地应答。
“自以为站在卡拉瓦乔的正对面，用这种所谓正义的审判欺骗自己，当真是可笑。” 万祐贤拉回视线冷冷一笑：“我的犯罪天才……沈翊。”
沈翊紧紧咬住后牙槽。手中口红的头部颜料已被涂抹成了圆形。
“金融大厦对面的垃圾桶里没了些东西。”万祐贤继续自言自语，“是你取走的吧？纸都烧成了灰，你也要拿走？呵……”
沈翊头垂得极低，嘴唇却已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线。
“啊，对了。”万祐贤盯着他的发顶，“寄给你的U盘都看了吧？没交给警方？”
“什么U盘？”杜城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追问。
“哦？你居然不知道？”万祐贤稍稍别过脑袋朝杜城看去，“就是连克……”
“嗓子不好就别说话！”沈翊猛地抬头瞪住万祐贤。
万祐贤却被瞪得好脾气起来，笑呵呵道：“总算理睬我了？”
沈翊面色可见的纠结：“让他走！马上！”
“好哇。”万祐贤故意翻转手臂，朝门口一挥：“杜警官请吧……”
“把话说清楚。”杜城心中疑虑陡生，定在原地在两人间来回观望。
“杜警官你可要想好了，我要把话真说清楚了，你可就得把命押在这里了。”万祐贤开玩笑似的威胁更加勾起了杜城的求知欲。
自从登岛那一刻起，他早已将生死置之身外。
沈翊太了解杜城，这一刻果然来了，恳切道：“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万祐贤反常地拔高嗓音：“我是恐怖组织的头号罪犯，他是警察！你也和他一样！警察！这层关系怎么样？！”
沈翊跌坐桌布上，谁也没看。
杜城在朦胧中似抓住一丝线头，望向沈翊时的气息克制不住地起起伏伏：“沈翊……你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是不是……”
沈翊讶异抬头：“我……没有。”底气全无。
“所以你才会约我吃饭？在酒里下安眠药？”杜城恍然，不可置信：“只是为了独自登岛来见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他早把我们的底摸清了，可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却始终摸不到他们的底，你明明知道……明明……”
破天荒沈翊竟哑口，低眉顺眼地像在默认杜城的质问。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杜城不依不饶。
沈翊只是摇头。
万祐贤冷冷一哼，嘲讽道：“原来替人挡枪的勇气在真相面前这样不堪一击啊。”
挡枪？杜城猛地想起大厦爆炸案当晚自己中枪的经历，随即脑袋转过来，冲万祐贤眯眼审视：“是你。南郊教堂故意留线索的也是你？”
“是你们警察太笨了，还得我引导你们去发现那些尸体。”
“那些孩童尸体和福利院的都是同一批，死亡时间超过了十八年，论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你干的吧……是汪强？”杜城没有放过一丝机会，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万祐贤倒配合，他冷笑道：“知道这嗓子怎么哑的吗？”他点点喉咙处，“就是那个变态，猥亵孤儿！”
“所以你亲手杀了他。”杜城伸出三根指头，“三刀毙命，干净利落。”
“既然你们警方迟迟不制裁他，那只好由我亲自动手。”万祐贤理所当然地道：“这是为民除害……”
“三刀……”杜城话风冷冽一转，咆哮道：“同刺在雷一斐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是你杀了我师父！”
万祐贤没应答，面具下的双眸凝聚在失魂落魄的沈翊身上，盯看了片刻，才缓缓道：“温馨提醒——每一个进入拉卡组织的人都会这一招。”
“那么贺虹呢？M呢？”杜城把目光移到旁边那女人身上：“她到底是谁？当年死在辉格酒店的人又是谁？”
“重要吗？”万祐贤说，“她本来就该死。”
沈翊忽然出声打破了他们的对话：“够了。够了……”
“怎么够呢？”万祐贤两腿大开，手肘抵在膝盖骨，整个人往前倾，手掌相互交错握成一个拳头：“当年让M拿着那个警察小时候的照片去找你，我不过是想让你成为真正的卡拉瓦乔……可那胆小鬼居然怕你供出她，擅自推你下海要你的命！她不该死吗？以为逃了这么多年就找不到她了吗！背叛我的人都得是这个下场！”
杜城细品这话中意思，一瞬间如鲠在喉：“你到底是谁？！你和沈翊……你们……”他把询问的目光转到沈翊面上。
沈翊起身没敢看杜城，迎视着万祐贤，流露出痛色：“陈舟的铜城公司真正幕后人是你，大成玩具也是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你值得。”万祐贤也起了身，慢慢靠近，头也不转地说：“杜警官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来看看咱们画像师沈翊的杰作吧。”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俩壮汉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捏住桌布角向上一抖开，口红线勾勒出的一幅人像画，像鲜血染了上去，那样殷红刺目。
万祐贤却笑道：“终究还是怕他知道啊。”
杜城细看片刻，沈翊画的竟是一个孩童的画像，他不由呼吸急促地问沈翊：“三岁画老……为什么你只能画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他现在的模样你画不了吗？！”
沈翊闭了闭眼：“我忘了。”
“现在呢？”万祐贤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仿佛是撕掉了一层骄矜，露出皮骨中隐藏着的血的野性。
杜城盯着鬼面人的真面目久久无法释怀……那双眼……他望了望沈翊，又看了看万祐贤。怪不得汪强案中报案的女人在警局见到沈翊时，会惊吓成那个模样。
简直一模一样。
沈翊死心地睁开眼，看向这副早已在脑海中形成的固定五官，木木地道：“满意了吗？”
万祐贤想了想，点头道：“福利院外墙上那幅涂鸦是你把它补全了。”
涂鸦……杜城想起那晚去寻找沈翊时，他就怔足那面墙前，也是那个地方，自己曾经误打误撞救了他，原来他当时是为了抢占涂鸦地盘而和那些混混起的争执，只是为了那幅涂鸦？
万祐贤接下来说的话应证了杜城的猜测，他接着说：“你可记得我说过，等我回来画完它，我就来接你……”
“你让杜城走。”沈翊坚决道：“我……跟你走。”
万祐贤一反常态狞笑道：“是我不让他走么！啊？”
这时贺虹看了看腕表，走近来提醒道：“GKing，时间到了，他们已经登岛了。”
“瞧瞧。”万祐贤隔空点点杜城：“你们故意拖延时间，就是要等客人们光临。你说啊，小翊，他会走么！会么？为了抓我？”
“我跟你走。”沈翊重复道。
“谁都走不了。”万祐贤露出险恶的笑。
“你做了什么？”
万祐贤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海天盛筵呀！怎么可以没有烟花呢？”
“多少！”沈翊急了：“放了多少！”
“全部。”他说。
“你疯了，你要炸岛？！那你的人呢？”沈翊想起舞会场众多的人。
“早走了呀……”万祐贤笑笑，“真的要谢谢你，小翊，是你把他们都带上来了，我只要你，他们，就留在这座岛上吧……”
沈翊知道万祐贤做得出来，他急了，脱口叫道：“沈贤！”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万祐贤愣了一愣，目光中留存的温柔稍纵即逝，转而疯癫按捺不住地向外喷涌：“迟了！这么多年了，早该做了结。”
沈翊一脚纵跃而下，抓住万祐贤的臂膀，几乎悲切地摇着头：“住手吧，哥……”
“沈翊……”杜城不可置信地双拳紧握，上前拉开他，说话断断续续：“我……他……他是拉卡组织最大头目拉卡最得力的干儿子GKing，鬼王！不管他和你什么关系，沈翊，你不可以……你……”
“小翊，该回家了。”万祐贤冷冷觑了眼杜城，眸中杀意四起。
沈翊喉头紧张地上下翻滚，冷汗湿了脊背。他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和最爱的爱人……
与此同时，外头一声枪响划破了舞会场的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