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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抹明黄 ...

  •   “今天场地被占了,训练取消,不过有很多大神,想打球可以过来。”刚出寝室,就看到队长在群里发了通知。
      天意,一定是天意,纠结了半天连100米都没走出去的我对着这条通知认命地想着,可能命中注定我该陪沈雨嘉看这场音乐会。
      “你那个音乐会是几点?”
      听到我重新进门的声音,沈雨嘉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地叫到:“学姐你要陪我去吗?”
      “对呀。”
      “哇,你最好了!八点半开始!”沈雨嘉笑得像一只猫咪,欢呼着在床上颠来颠去,把床架晃得咯咯直响。
      我看了眼时间,还有将近三个小时,于是说道:“那我先去图书馆自习,8点15图书馆门口见。”说着回到座位准备换衣服。
      “emmmmmmm”沈雨嘉的语气有些迟疑,像是在心里组织语言,犹豫片刻,她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音乐会在信息学部大学生活动中心,还得等校车,我们怎么也得提前一个小时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心地避开我的目光,眼睛不知道瞟向哪里,好像我能吃人一样。
      我也确实有点想瞪她,医学部到信息学部之间隔着东湖和珞珈山,这一趟可真称得上跋山涉水了。
      我说不清此时心中到底哪种情绪更强烈,是突然意识到要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还是震惊于她竟然为了赵译磊不惜如此“长途跋涉”,再加上她那心虚得有些滑稽的表情,一时间竟弄得我哭笑不得的,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早知道这个音乐会是在信息学部,我就该在出门后直接左转去图书馆,沈雨嘉再怎么可怜都不会松口答应。可是此刻,看到她那副重新唤起希望的样子,拒绝的话是不可能再说出口了,只能应道:“那我们就7点左右出发,这样时间总够了吧。”不过这样下来想要安安心心地自习怕是太仓促了,我想起了队长说的最后一句,估摸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剩下这1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和大神切磋。于是说道:“到时间你直接去体育馆找我吧。”
      “好嘞”沈雨嘉说罢一溜烟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动作娴熟得我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坐在床下的书桌旁打开台灯,准备好一切化妆用的工具开始全身心地装扮自己,似乎她这个人从残血到满血复活只需要短短一秒。
      我本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发表什么意见,但见她这个样子,终是没控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人家王萌能答应你都是真爱了好吗,你还说她见色忘义。”
      “这不是正好赶上刚开学没什么事吗,之后他就是有其他的表演我也不一定有时间看啊。”沈雨嘉一边解释一边不好意思地朝我吐了吐舌头,她说的理直气壮,但据我所知,她可没落下任何有赵译磊在的场合,这学期开学就被她赌气压箱底的单反里可全是证据,里面满满的都是赵译磊的各种照片,音乐会表演的、运动会比赛的,还有各种班级活动时的抓拍,零星地还夹杂了一些他们俩的合照,都被沈雨嘉精心筛选出来了,说是以后留到婚礼的时候放,效果一定巨好。
      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份自信,能够如此笃定最后一起走入婚姻殿堂的那个人一定是赵译磊。
      出门前,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沈雨嘉说:“你有音乐会的宣传单吗?”
      沈雨嘉正在往脸上抹隔离霜,听到后翘着左手小拇指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张纸,我拿过来看了一下,原本写着洛川名字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名字:张笑天。
      我又在寻找些什么?他去美国读书了呀,真是多此一举。
      “一会见!爱你呦!”出门时身后传来沈雨嘉轻快的声音。
      羽毛球馆里的人果然比平常训练时多,挂在门口的小黑板上面写着“5点半~9点半:医学院”,想来应该是院里给教授们组织的羽毛球活动。
      “小夏,你来了!快过来,正好这缺一个人!”刚进门时还没来得及观望,我就被王老师叫了过去,王老师是院里的书记,主管学生工作,热衷运动,他爱人是我们院的教授,大一时教过我专业课,鉴于这层关系,在体育馆碰见的时候,时常被叫去组个混双,只是这一次,他们夫妻俩的身边站着一个落单的言茗。
      言茗听罢也转过身看了过来,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在课堂之外见到他,不同于上课时相对老成的样子,此时的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运动上衣和配套的黑色短裤,完全是一副少年的模样,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穿明黄色。
      这一抹黄瞬间唤醒了我遥远的记忆,记忆里,那曾是我年少时不顾一切追逐过的颜色。
      言茗在初一结束后就跳了一级成为了我的学长,不过因为都在一个教学楼只是楼层不同,我还是能时常在学校里碰到他。
      我们的初中每一年都有一个文化周,一般在秋季开学后不久,那一周不仅要开运动会、组织看电影,还会有一个文艺晚会,每个班级都要出节目。基本上一学年最值得期待的日子都挤在了这一周,你可以想象这件事对于初中生的诱惑力,简直拉满了我们一年的期待值。
      初二刚开学的一个晚间食,我像往常一样快步走向食堂好多挤出点时间做一套卷子,此时操场上有很多人,有的班级在为文艺晚会排练节目,有的人在为运动会练习跑步,还有更多的人只是单纯地趁着晚间食的时间绕着操场聊天、散步,或许是因为氛围太好,连我这种书呆子都忍不住往操场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明晃晃的,像秋日里一抹明媚的阳光。
      言茗正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绕着操场跑圈,落日的余光暖暖地照着他明黄色的T恤,他的影子交错在斑驳的树影下,细碎而柔顺的头发温柔地随着脚步起起伏伏。
      一开始我只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这学期开始,他就不再和我同班了,连看他背影的机会都少了好多,但可能是因为那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在下山前轻柔地在天边铺满了橘黄色的暖边,空气里也掺杂着一些沁人心脾的香气,许嵩的《清明雨上》在学校的广播里缓缓流淌,我的心情也跟着荡漾起来,脚步先于意识有了它自己的想法,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记得跟在他后面跑了多长时间。
      他跑的不算慢,我用了一段时间才勉强跟上,随后我放慢猛追的脚步,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能看到他飞扬的背影又不会让周围的人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所幸跑道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做到这一点并不算很难。
      后面的故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所有的记忆似乎都定格在了那抹我好像永远都无法追上的明黄色,时隔过年,那些操场上的学生渐渐地被时光过滤成了一些模糊的光影,只剩下一个有着他背影的长镜头牵引着我,叙说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北方清爽的秋日和曲调里江南缠绵的梅雨没有丝毫的违和感,都轻轻地抚摸着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毕竟在那段时光里,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清明雨上,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我来!”言茗说着退到了后场去接球,我则配合着移到了网前。
      又得分了。
      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打得太嗨,好几次,我刻意放水的球都被他扑救起来。也是绝了,甚至有一次那球马上就要落地,硬是被他迅速地从落地的前一秒抢了回来。我知道他运动一直不差,可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如此拼搏的运动精神,不参加奥运会属实有些可惜了。
      就那么想赢吗?
      这只是一场团建啊大哥,又不是什么正规比赛,也没什么奖牌可拿。我在心里吐槽道,并且悲观地想着:再这样打下去我和王老师之间的师生情分怕是要走到头了。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下定决心要和他好好沟通一下这个问题,趁着对面捡球的空档小心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现在比分差太多了,我们该让几分的。”
      言茗见我走近,以为我要商量什么战术,可我的声音太小他有些听不清,于是把头低下来微微地向我身边靠,他剧烈的呼吸瞬间在我的耳边放大,痒痒的,让我忍不住战栗一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转身时鼻尖却不小心刮到了他的侧脸,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在我的心里掀起了一阵异样的波澜。
      言茗似也没预料到这样突然的亲近,在我后退的同时直起了腰,正当我准备重说一遍刚才的话好波澜不惊地盖过这突然暧昧的诡异气氛时,却听到他轻声地回了一句:“好”。
      很奇怪,在我们为数不多的私下相处的时间里,他都是温柔而有耐心的,倒衬得他上课时的严厉和冷淡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我们最后还是赢了,好在在我们的共同的努力下也控制着没把分差拉得太远,结束时书记还开玩笑地补了一句:“下一次不能再把你俩分一组了!”
      我和言茗不约而同地笑着回应了一下,接着坐在了场边邻近的长椅上休息。
      “没想到你球打得还挺好,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不运动。”言茗边喝水边喘着粗气问道,许是刚刚的配合实在太默契,这一场打下来,我们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以至于他跳过了相认的流程,直接说起小时候的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嗯,确实是上大学才开始打的。”我承认道。
      言茗记的没错,上大学前,我是一个与运动无缘的人,倒不是因为四肢不协调或有什么其他问题,相反我跑得飞快,直到现在还是江城大学200米纪录的保持者,只是那时除了宣泄情绪的需要,我从不在公共场合展示自己的运动天赋。运动比赛或其他活动之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种奢侈而没必要的时间浪费。
      仿佛一夜之间,我的童年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提前画上了句号。而那时的我,也一度面临着失学的绝望困境。
      回到奶奶家后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每天浑浑噩噩又担惊受怕地在家里待着,天天做噩梦,梦里全是被抛弃的情景,那个场景在梦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永远地镌刻在了我的潜意识里。幸运的是,不久后的一天,房东阿姨找到了我,说是可以给我腾出一个小屋子住,家里还有儿子当年上学时的课本,要带我回去继续读书。
      其实现在想来是有些奇怪的,纵使房东阿姨是个好人,奶奶作为一个成年人就真没一点怀疑地放我去了,也不怕我被坏人拐走。可这都是当时小小年纪的我不会去想的问题,虽然噩梦从那时起就几乎日日伴随着我,但我还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庆幸自己能恢复之前上学的生活。
      只是从那之后,我就更加拼命地把自己埋藏在书本里,一方面是出于我对失学的恐惧,毕竟那种滋味我也算是切身体会过,另一方面我又是如此不甘心,如果说阳光的背后一定有阴影,又为什么偏偏是我生活在那片阴影里?
      慢慢地我养成了一些苛刻的习惯,我会严格地控制吃饭的时间,或许是这个原因,上大学前我的肠胃总是很脆弱,时常伴随着突然而至的胃痉挛。我也会研究睡觉的姿势,尽管我很小就开始失眠,但我还是会在那些夜不能寐的夜晚调整到一个能够尽可能快地进入梦乡的姿态,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第二天听课能有足够集中的注意力。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采用一种“军训”般的姿势,就是像站军姿一样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用姿态的规矩来克制我纷乱的思绪。
      现在想来,我那时不受欢迎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地享受运动会时,一个坐在角落里做题的同学的确很破坏兴致。
      本来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可是后来的我遇到了洛川,那个无所不能的洛川。
      我有的时候会想,还有他不会的事情吗?音乐方面的造诣自不必说,他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从小跟着外交官父亲去过很多国家,流利地掌握很多种语言,除此之外还打得一手好球,羽毛球、网球样样精通不说,大学后又对足球产生了兴趣,虽然起步稍晚,但也没用多久就踢进了校队。
      我们原本就是两个极端世界的人,如果人生是一枚硬币的话,应该恰好在正反面。
      我没办法在这个年纪从头开始学一件乐器,即使我有钱有时间也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毕竟作为音乐学院院长的外孙,他无论是在先天的天赋还是后天的培养上都能甩出常人一大截。可是我又不想和他没有任何共同点,不想在全能的他面前显得愈发得卑微和平凡。所以我把能挤出来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疯狂地练球,只为了能有那么一件事,我能和他并肩。
      我从没仗着你喜欢我,我真的拼尽全力过,真的。
      “夏诺?”
      “啊?”我被言茗突然的询问拉回了现实,但却想不起来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言茗打量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末了却似是换了个话题:“我是说,你还要接着打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马上就到七点了,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一会儿我室友过来找我,然后一起去看音乐会。”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言茗的表情僵了一下,只是下一秒,就听他半开玩笑地打趣道:“为了一场音乐会跋山涉水地走那么远,没想到现在,音乐在你心里的位置竟变得这么重要了。”
      不是音乐的地位重要,是爱情啊,只有爱情才能让人不辞辛劳地跋山涉水。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但也不能和他说是我室友犯花痴,为了一个对她忽冷忽热的男孩子就做出如此惊人的壮举,我看她可怜没人陪才去的吧。
      想到这,我无奈地跟着言茗一起笑了起来。
      言茗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了我那个为爱痴狂的室友正举着单反,镜头对着我和言茗的方向。
      怎么说呢?在沈雨嘉笑眯眯地走过来之前,我曾努力过装作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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