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小号一响，黄金万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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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样的场合。”
台上传来音响设备调整的声音，人群拥有了片刻的宁静，却都跃跃欲试地迎接下一场疯狂。
刚刚结束的脑浊乐队带来一首首乌托邦，密集的鼓点不停挑动着逐渐狂热的情绪，四周冷烟四起，写着标语的旗子在五颜六色的烟雾中四处飘扬，开火车的年轻人嗷嗷叫着在人潮人海中横冲直撞。
如果不是言茗亲自带我过来，我怎么也不会将这一切和他那张大多数时候都不苟言笑的脸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
“就是觉得，呃，怎么说？不符合你的气质。”
“我什么气质？”言茗在身后搂着我，听到这，有些好笑地问道。
“禁欲系？”
“什么？禁什么？”
规律的鼓点带来律动的节拍，新一波浪潮袭来，台下又是一片欢呼。我不知道言茗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便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禁欲系帅哥！”
没想到这句话在如此喧闹的场合还是那么有存在感，周围的人突然转头看过来，我不由得往言茗怀里躲了躲。
言茗有些无语地把我拎了出来，没有回应周遭的目光，只一言难尽地对我吐槽了一句：“少看点小说吧。”过了一阵，似是想通了什么，将信将疑地问了我一句：“我平时给你们留的作业是不是太少了？”
.......!震惊！
你留的作业还少？等你期末看到学生真实评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多变态了。
我在心里吐槽着，并不打算在这种场合谈论作业的话题，便问道：“这只乐队叫什么？”
“告五人。”
“你喜欢他们吗？”
“还好。”
“什么叫还好？那你喜欢哪只乐队？”
“万青。万能青年旅店。”
“压轴的那个？”
“对。”
台下的观众跟着律动跳跃的同时也在大声跟唱，我看了看舞台两边大屏幕上的字幕才勉强辨认出歌词。
“他们人气好高啊！”
“嗯，因为这首歌很有名。”
“这个词好奇怪啊，本来今天好好的，爱人就错过？”
“迷幻摇滚就是这样，荒诞、神经质，没必要细究歌词。”
“也不完全是吧，我还挺喜欢那一句的。”
“哪句？”
我怕言茗听不到，不敢再大声嚷嚷了，便转过头对他说：“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言茗正要把下巴靠在我的颈窝上，没料到我会突然转身，下意识直起身子，听我说完，却忽然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我，我也被他的目光吸住了，一时忘了该转回来。
“宝贝。”
“嗯？”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婚礼？为什么突然扯到婚礼？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好像也没那么措手不及。
“嗯，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
“对，我们随便找一个陌生、遥远、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最好在海边。”
“然后呢？”
“然后我们路过一家街边的小店”
“什么小店？”
“就是那种有橱窗的，卖裙子的小店。”
言茗忽然就笑了，带着笑意的眼睛看过来，让人有一种想要撒娇的冲动。
“橱窗里有一件简单的白裙子。”
“为什么是白裙子？”
“因为是婚纱啊，婚纱不是白色的吗？”
“婚纱？这样买婚纱？”言茗的语气透着些惊讶。
“对，就是这样，最好还能搞到一个头纱。”
“头纱？”
“对啊，这样才能看出来是一件婚纱嘛！”
“好好好，那我穿什么？”
“你穿......?”我一时还真没有什么具体的画面。
“你把自己想得那么周全，没我什么事，是吧？”言茗忽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蛋。
“也不是，就是觉得西装太正式了，但穿别的又没有新婚的感觉了。”
“好，先不管我，那我们穿成这样要干嘛呢？”
“就......压马路啊。”
“没了？”
“没了。”
言茗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过了一阵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吗？”
我一时想不起来，正努力在大脑里搜罗什么浪漫的场景，却发现周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台上早已不是“告五人”了，正传来奇怪的声音，断续的音符让人控制不住地跟着屏息，铺陈的音色肆意地拉扯着心跳，随之悬起的心脏莫名地有种失重般的难受。
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细想，小号声骤然响起，像是一声带着希望的怒吼，瞬间划破刚刚晦暗的苍穹。园区的边界紧随着、升起无数缕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各种颜色，宛如从天边划破的口子那里涌入的无数缕阳光，霎时将黑夜点亮。
我们站在黑暗里，正满怀希冀地迎接灿烂的黎明。
我从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好像突然被什么刺穿了心脏，却只觉得通体舒畅。
“烟花！”我有些快活地喊着。
言茗正注视着我，听罢也抬起头向天空望着，烟花的光亮映衬着他好看的轮廓，我一时有些呆了，仿佛置身于那片深海，在下沉的救生艇里，望着甲板上那个即便放弃生命也要在一起的Jack。
究竟什么是特别的事情呢？日出也好，日落也罢，烟花也好，星空也罢，还有不远处五光十色的摩天轮，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好像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在你身边，又好像做什么，都是特别的。
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就是最特别的事。
住在我们心里孤独的
孤独的海怪，痛苦之王
开始厌倦，深海的光，停滞的海浪
站在能看到灯火的桥
还是看不清，在那些夜晚
照亮我们，黑暗的心，究竟是什么
......
小号声再次响起，汹涌的鼓点如海浪般袭来，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我看着言茗的眼睛，看着他那被烟花衬托得五彩斑斓的眼睛，在这片喧闹的海洋里，跟着他一起静静地傻笑起来。
天空开始飘雨，零星的雨点伴着嘹亮的小号声一起，带来淋漓的诗意。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氛围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不会轻易地表露真实的自我，可周遭这躁动而热烈的一切，仿佛有什么魔法，正声势浩大又悄无声息地解开我们身上所有的枷锁。
雨越下越大，泥土的芬芳吸入鼻腔，凛冽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台上那波澜壮阔的一切也接近尾声，紧随其后的，是温柔而平和的调子：
自然赠与你，树冠，微风，肩头的暴雨
片刻后生成，平衡，忠诚，不息的身体
捕食饮水，清早眉间白云生
跳跃漫游，晚来拂面渤海风
......
长笛和单簧管在下面铺陈着悠扬的音色，仿佛海风轻吻脸庞，言茗突然拉住我的手，逆着人流的方向奋力逃出拥挤的人群。
朝霞化精灵，轻快，明亮，恒温的伴侣
她与你共存，违背，对抗，相同的命运
爱与疼痛，不觉茫茫道路长
生活历险，并肩莽莽原野荒
......
后面的人群逐渐稀疏，我们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雨已接近倾盆，我们渐渐逃离了人群，曲子在优雅的间奏后也迎来了高潮：
山崖复远望，仓皇，无告，不回的河流
平原不可见，晦暗，无声，未知的存亡
大雾重重，时代喧哗造物忙
火光忷忷，指引盗贼入太行
......
乐队的哼鸣响彻园区的每个角落，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大雨下的草地上奔跑，根本不知道何处是尽头。
我又一次跟在他身后奔跑，甚至他还和当年一样，穿着一件明黄色的T恤，可这一次的他，在前面，牢牢地拉着我的手。
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些旗子上的标语：
“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高兴”
“一生所求，爱与自由”
“也许有天没音乐，我只见见你也好”
“后来我说的每句我爱江城，都是我爱你”
“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
“我们去哪里？”我们跑到了外面的停车场，言茗拉开车门正要坐到驾驶位，我自然地问道，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语调有多么兴奋。
“去结婚！”
“结婚？！”
“对，去结婚。”不同于第一句孩子般的赤诚，这一句言茗说得很认真，认真而坚定。
户口本？民政局？婚前财产？......我的脑中快速闪过这些琐事，可看着言茗欢喜的样子，这些世俗的东西又都问不出口了。
算了，他说结婚就结婚吧。
我也有些上头，管他呢？这种时候，他就是真说去私奔，我估计也会直接卷好铺盖卷跟着走人。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郊区的公路上，道路两旁一片漆黑，我望着车窗外看不清边界的远郊（零星地、闪烁着一些遥远而微弱的光亮）仿佛在看另一个神秘而疯狂的平行世界。我们坐在车里，像是在穿越什么时光隧道，迅速闪退的，是那个堆砌了无数琐事的、那个平凡而循规蹈矩的、我们习以为常的世界。
车载音箱里传来梁博洒脱的音色：
总是梦见云层之上飞过子午线
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
我们寻找着在这条路的中间
我们迷失着在这条路的两端
......
每当黄昏阳光把所有都渲染
我看到夜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回到了城市的中间，街上人来人往，路上川流不息，整个城市没有一点下过雨的踪迹，我认出这是言茗家附近，那种野性般的亢奋便也随着沉静下来，恍然间，竟像是做了一个浪漫又疯狂的美梦。
就这样了吗？午夜的钟声敲过了12点，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这个麻瓜的世界？
“先回家洗个澡吧，要不又该发烧了，我们是医生，没理由给自己找病。”言茗似是看出了我的失落，语气认真地解释道。
好吧，他成功说服我了，只能说做医生，我们是专业的。
从浴室出来后，言茗并不在家里，突然的安静被空旷的房间无限放大，瞬间就让人冷静了下来。
结婚。
我们才在一起20天，就已经谈到结婚了吗？我绝对不是会闪婚的性格，他也不是，那我们现在又是在干嘛呢？或者那只是一个玩笑，不是真的要结婚，可如果他是认真的呢？我会马上接受吗？没有任何顾虑、全心全意地接受？
我尝试着闭上眼睛去想象那个场景，也尝试去体会自己那时的心情，但我能想到的，都只是一片空白而已。
我决定放下这个念头，刚想回卧室换衣服，却看到身后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巨大的礼盒，白色简约的风格，上面印着一个巨大的logo。
门口有开门的声音，言茗回来了，他看到我站在桌子前，便走过来在我的嘴巴上亲了亲。
“打开看看。”
“你去哪了？”
“去准备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我挑了挑眉，没问到底去哪，因这还没结束的一切而悄悄欢喜起来。
“街边小店差不多都关门了，不过我之前倒是给你买过一件裙子。”言茗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礼盒上。
我揭开盒盖，小心翼翼地翻开上面印着logo的硫酸纸，层层包裹下的是一件明黄色的连衣裙。
和我的那条有点像，但剪裁明显精良了许多。
“你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下班的时候路过一条商业街，看到这条裙子就想起你了。”
我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暖流，原来那天的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可这也不是白色的啊。”我尽量转移话题，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言茗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有些好笑地说到：“大姐，你把所有都说的那么随意又何必纠结衣服的颜色？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也行吧。
汽车驶过商业街的时候，我看到街边有两个小姑娘正要收摊的样子，正整理她们面前的首饰摊位箱，突然想去碰碰运气。
“等一下，靠边停一下。”
“怎么了？”言茗有些懵，但还是找到了一个停车的地方，我赶忙趁她们离开前追了上去。
“小姐姐你要买什么？”
“有头纱吗？”
“有有有。”一个小姑娘从身后拿出了刚刚收好的袋子，里面装了一些不同样式的头纱，“我们都收起来了，要不你就这样挑一下？都收摊了还能碰到这么漂亮的顾客，我们给你打个折。”
“谢谢，我看看。”
我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带花环的头纱，便拿出来看了看，言茗貌似刚停好车，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
“这个花环的颜色是黄色的，正好衬您今天的衣服，哇，这是你男朋友吗?你们俩颜值可真高，好般配啊。”另一个女生说到。
言茗貌似心情很好，接过花环戴在我的头上：“多少钱？”
“50块，给你们打8折，40好了。”
“好。”
两个小姑娘卖完最后一笔单后就离开了，我和言茗漫步在步行街，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夜晚的江边吹来阵阵惬意的江风，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我这身花枝招展的打扮便也没有那么突兀。
“裙子、头纱、压马路，所以这算不算是你梦想中的婚礼呢？”言茗突然反应过来，促狭地和我打趣道。
我想了想，虽然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毕竟我想象的场景都是在白天，但好像他说的也没错，而且说到结婚，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狗血小说便问道：“你知道吗？咱们俩有一个帖子。”
“什么东西？”
“就是，有一个网页，里面有一些写我们的小说，高中同学搞得。”
“写我们的小说？”言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写的什么？”
“都是一些很套路的言情小说，用的我们俩的名字，你之前的名字。”
“我没看过，你给我讲讲。”
“先婚后爱啊，一吻定情之类的。”
言茗突然停下了，有些无奈地吐槽我：“你可真会讲故事。”
我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过于简洁了，便不好意思地说道:“大概就是我们两个虽然不认识，但因为父辈的关系有婚约，那个时候你有女朋友，叫.......慕容冰雪”
言茗挑了挑眉：“慕容冰雪？这名儿可真够冷的。然后呢？”
“然后你为了气她，因为她那段时间和你哥们走的很近，就答应了我们的婚约。”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怎么可能为了气谁就随便答应婚约？”
说了是小说呀，我正在心里吐槽他这莫名其妙的认真，便听他继续说道：“我肯定是看到你之后，对你一见钟情，才会答应的。”
“可能吧。”虽然作者并没有这样写，但我并不想去纠正，不得不说，我更喜欢这个版本的故事。
言茗突然望向我的身后，我跟着转身，发现身后是一家婚纱店。
店已打烊，但橱窗里的婚纱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婚纱仿佛自带星光，在黑暗中闪着温柔而朦胧的光彩，像一条璀璨的星河，翻涌出云雾般的缥缈，伴着每一颗星的闪烁而浮游。
【极昼之星】。
“你知道我梦想中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吗？”言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站在一个庄重的教堂里，你穿着像这条一样美的婚纱，慢慢地向我走来，晨光照在你的脸上，和当年运动会时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小号一响，黄金万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