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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她是我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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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全知道了。我想低调点的初心,瞬间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们三还特有公德心地帮我们把散落在地上的作业本捡了起来,不敢开言茗的玩笑,便一本正经地小声教育我:“以后可不能这么激烈了,这都是同学们的智慧,咋能这么糟蹋呢?”
我已经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因为人麻了,所有的人设,所有的高贵和冰冷,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最后,闹够了的三人终于在言茗逐渐变得不善的目光下见好就收地离开了,送走了几个活祖宗的我仿佛脱了一层皮,是的,就是那个在不久前被反复蹂躏的脸皮。
“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呢,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嘛。”言茗正收拾桌上的东西,看我还像被雷劈了一般呆愣在原地,有些好笑地说到。
“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你从小就这样啊,不管做什么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实话,你在我家洗澡那天,你是知道我什么都看到了吧?还不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是说......”言茗说这话时往我这边靠了靠,一边欣赏我表情的变化,一边痞痞地笑了起来:“对你来说,被我看到是无所谓的?”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刚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的账还没来得及算呢,竟然又来惹我!
言茗被我的表情逗笑了,心情很好地捏了捏我的脸蛋,虽然在我室友面前尽量严肃,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但沈雨嘉他们走后,他似乎也对刚刚经历的一切有些措手不及,可那点微不可查的尴尬与被室友打趣了全程的我相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好啦,看到就看到吧,反正都这样了,你也回不到过去了不是吗?”
“而且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夏老师,我叫你一声老师好吧,您摸着良心讲一讲,刚刚那个局面是我造成的吗?虽然我也乐得被你占便宜,但你不能一边占便宜,还要反咬我一口吧。”
我被怼得哑口无言,又有点吃瘪的生气,便拽起他的公文包往外走,被言茗一把拉了回来:“我错了我错了,一会儿收拾下东西跟我回家,我洗干净了让你占个够好吧。”
“秦茗轩!谁要和你回家啦?”
我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猫,言茗倒是很有眼色,在我即将炸毛的瞬间赶紧把我拉进怀里捋了捋:“好了好了,不闹了,都放假了,总舍得陪你男朋友待几天了吧,我发现我不来找你,你是真的能狠下心来不见我。”
“我什么时候不见你了?”我有些茫然地问道,记忆里我没拒绝过他的见面啊。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也不说想见我。”言茗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似的对我这个“渣女”满腹的委屈,他这副茶里茶气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学的,好像刚刚疯狂调戏我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其实......算上今天也才第15天吧。”我认真地纠正他话里的漏洞,没想到这番严谨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嘉奖,反而立刻被言茗狠狠地打了下屁股。
过了一会儿,言茗松开了我,转身去拿桌上的作业本,正当我们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教室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哦对了,身材挺好的。”
我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他在说哪件事,他却早已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幼稚。
言茗说的家,指的是医院那边的别墅,他其实很少住在学校这边,除非有脱不开身的事情。
我们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对面的别墅,意料之中地在那边看到一片黑暗。
“他们要带小琰出国旅游。”许玏前几天在电话里说,“我们今天开会说是计划提前,可能十一过后就要过去了,估计下半年都得在江城呆着,就不去凑热闹了,省的他们觉得我总在面前晃悠招人烦。再说,我要是去了,那就不叫旅游,叫出苦力,还得被林姨念叨找对象的事,那学校就没几个女生,我总不能凭空变一个女朋友出来吧。”
“我认识一个女生,挺适合你的。”
“谁啊?”
“我室友。”
许玏毕竟是校草级的人物,他喜欢的女孩类型在高中是公开的秘密。在和我传得沸沸扬扬之前,他交往过的女生,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可爱外向的类型,所以当年所有人都觉得,能让校草在审美上转了性,我果真有点东西。
既然沈雨嘉已经决定要放弃赵译磊了,我倒觉得他们俩挺合适的。
“打住,就当我没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保媒拉纤的业务感兴趣了?”
我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他之所以这么说,大概率不是真的想谈恋爱,只不过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一个让我没那么难受的理由。
其实他不必如此,我知道他是怕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但我原本就是一个外人,非要有个定位的话,算是被这个家资助的外人吧。
我又怎么会不满呢?比起不满,我更应该感恩才是。
“怎么了?你认识对面那家?我看你上次就跑出来看了半天。”言茗正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看到我望着对面发呆,便温声问道。
我沉默着没有应。
“你这是欺骗你知道吗?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彼此坦诚的吗?你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彼此信任?”洛川当年的话又出现在耳边。
如果说,在上一段感情中有哪一句话伤我最深,可能就是这一句了吧。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说错,的确是我的问题,可让那个时候的我说出真相,太不切实际了。
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找到了依靠,剖开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给对方看,期待他能保护曾经伤痕累累的自己,往往得到的不是怜惜和心疼,而是新的一刀,最疼的一刀,因为那一刀是你爱的人刺的。
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我把它藏好就可以了,只要我假装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口的正常人就可以了,但却从没想过某一天会面对洛川那样的质问,也没想过这样的我在他的心里,遥远得像一个陌生人。
我可以去相信言茗吗?
他坐在驾驶位上,正在调整倒车的角度,楼上就是那个他称之为家的地方,今天他理所当然地说起“回家”时,我竟没有半分的陌生和违和。要知道上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许玏劝我回对面的那栋房子,可那时的我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如果连他都不能坦诚以待,这个世上,还会有让我信任的人了吗?
“对面的那个女人,是我妈妈。”
言茗刚停好车,正打算解安全带,听到我的话一时僵在了那里,眼里闪过了很多复杂的神色。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划过一丝了然,随即苦笑着说:“你当年,听说过那些事吧。”
言茗紧抿着双唇,片刻后才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我有些疑惑,随即想到他可能是回应我之前“为什么是苏玉”的质问,便回到:“如果是因为我之前和你说的苏玉的事,我那天喝多了......”
“那是你那天原本想对我说的话,对吗?就是你高考那年,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当年的我的确心有芥蒂,这可能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搞成那样的原因吧。
言茗靠回了椅背,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动着手指,似是在思考该说些什么,过了片刻,才慢慢地说到:“我这样说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我对苏玉,只有愧疚,我也是后面才反应过来,可能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言茗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诉说当年的那段经历,可我知道,对他来说,那一定是一段心有余悸的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过了片刻也只能想到一句:“我没有不开心,而且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现在还纠结在那些事情上,那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你很讨厌她,对吗?因为她妈妈的事情?”
“嗯。”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撒谎,不再纠结言茗和她的关系不代表就能轻易放下我和苏玉原本的积怨。
“但是苏玉本人并没有参与那些事啊。”言茗的语气虽然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在问我为什么对无辜的人发泄怨气。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到:“你有看过那个新闻吗?你知道她妈妈的所作所为对受害者家属来讲意味着什么吗?”
先不说成年后的苏玉帮她妈妈转移资产,即便是小时候,她也是既得利益者不是吗?我尽量为自己的这份抵触找到一个客观的支点,但其实心里也清楚,即便她没做过那些事,作为那个人的女儿,我也很难在情感上将她区别开。
“我没有替她妈洗白的意思,但她是她,她妈妈是她妈妈,不能将两者分开来看吗?”
“父母与子女的关系那么轻易就能分开吗?如果不能,又为什么要求我在情感上保持理智呢?”我极力控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让它听起来仅仅像是一句稀松平常的类比,可又忽然觉得委屈:“我和她本就不认识,我对她是否心存怨恨可能连她本人都不在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原谅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言茗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却没继续问下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算了。”
可能是觉得我有些蛮不讲理吧,我也有些不快,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正当我觉得我们可能要这样尴尬地僵持下去时,他却突然牵起了我的手,把玩起我的手指,手指的交缠渐渐平息了我刚刚有些上头的情绪,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我有些歉疚地想着。
“我和你道歉不是因为苏玉,只是抱歉那个时候没能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知道你很坚强,但想到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还是会觉得心疼。”
言茗说着,微微皱起眉头,似是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当时那种情形,我不知道贸然地去找你,对你来讲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那时也.....一片混乱。”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以当年他和苏玉的那个情形,他突然跑过来保护我只会让我更加坐实“贱人”的名声,成为众矢之的。
“你......就没怀疑过那些传闻的真实性吗?”毕竟当年传得如此有理有据,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动摇。
言茗突然笑了起来,好像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虽然这样说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挺奇怪的。”我被他逗笑了,更觉得自己刚刚不该莫名其妙地对他生气。
言茗放开了我的手,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轻柔地含住了嘴唇,这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带着歉意与安抚,仿佛是在被爱人小心地舔舐着伤口。
我突然就没那么愤怒了,那些深埋在心里的怨恨仿佛随着这个温柔缱绻的吻化成了一汪清水,不断地柔化心口上那一层层坚硬的痂。
这一次,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我们吻了很久,久到嘴角都开始发麻还是不愿停下,最后是真的有些累了才勉强分开。
“要不我们......去楼上?”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闭塞的空间里充满了擦枪走火的危险气息。
“我..........”我迟疑着开口。
言茗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似是在打探我的真实想法,我有些害羞,也有些无措,我并不想破坏气氛,只是对于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心理阴影,面对他忽然的邀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我正纠结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下一秒,额头便迎来了一个浅浅的吻。
“没关系,我等你。”言茗似是看出了我的不安,神奇的是,我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好像也因这蜻蜓点水的吻而安定了下来。
“不过,咱俩真的应该上楼了,你不会想在车库里呆一晚吧?”
他说着便要打开车门,我却在他起身前拽住了他的衣角:“关于我妈的事......”
言茗转过来等待着我的下文,我却在刹那间犹豫了。
虽然我后面知道,说林秀茹是做那种事的,纯粹是无中生有,但真实的情况好像也不怎么光彩,我该和盘托出吗?还是选择性隐瞒?到底要说到什么程度才算得上坦诚呢?
言茗等了半天没等到我开口,却也没催着问,过了一会儿还没有听到回音,便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温声说到:“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但如果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就别为难自己。我想娶回家做老婆的人是你,不是你妈妈。”
娶回家,做老婆吗?
“不过,上次在家门口遇到你,应该和她有关吧?为什么没有进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艰难开口,想尽可能对他说说我的真实想法:“我8岁那年,我爸爸.....因为那件事去世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尽量避开那些黑暗的细节,囫囵吞枣地说了个大概,但还是把言茗惊到了,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却不像平时那么自然:“你爸爸.....因为那件事去世了?”
“嗯。”我不想多说,人心真的很奇怪,父亲这个角色因为太早地离开了我的生活,现在回忆起来,即便是刺痛,也显得很遥远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住在这的?”
“许玏后来找我,他告诉我的。”
“许玏?”
“就是,高中的时候,和我同年级的一个男生。”
“我知道他是谁。”
因为苏玉吧。
“其实......他当年和苏玉没有做过那些事。”
我想起高二结束那年,许玏养好伤后打算离开这个城市,离开前,我们见过一次面。
劫后余生后,我们两个都心有余悸,所以那次的见面竟出奇地平和。我不善言辞,他也好不到哪去,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印象里他说他想当兵,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国防科技大,或许我们两个都不怎么习惯这么平和的相处方式,话说了没两句就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临走前,他突然叫住了我:“我和苏玉......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他磕磕巴巴地说着,我闻声转过头去,没想到他提起这种话题的时候竟是这样害羞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那么说。”
和医院那次一样,他的脸又红到了耳根,只是那个位置已经不再有他一直带着的那个耳钉了。
我看着不远处因为局促而眼神乱瞟的他,第一次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有点可爱的。
言茗有些无奈地看向我,说到:“我知道。不过你刚刚还说讨厌她,现在是在替她说话?”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后来真的和苏玉开房了?
言茗看着我讶异的神情,先是疑惑,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本来泰然自若的脸上骤然浮现一抹绯色:“想什么呢!是许玏和我说的!话说你那天都听到啥了?就在车棚晕倒的那天。”
“你知道我在那!”
言茗被我问蒙了,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姐,你把整个车棚的自行车都撞翻了,我就站在旁边,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不然你以为是谁送你去的医院。”
“不是许玏吗?”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言茗先是愣住,随即荒唐地笑了一下。
“他......”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随即意识到当时的许玏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可能是我自动那样认为的吧。
“那许玏为什么在那?”
言茗有些为难,似是不想回忆那段往事,过了一会才说道:“苏玉给他打的电话,说你是他女朋友,让他过来照顾你,也顺便和我解释一下他们俩的事。”
“我......不是他女朋友。”
“这个......我也知道,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果他喜欢你,为什么那么对你,如果他不喜欢你,又为什么要招惹你?而且......我以为你会讨厌他。”
“之前你看到的一家三口,那个男人是他爸爸。”
言茗惊讶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你妈和他爸现在是一家的?”
“嗯。”
“那个小男孩......”
“就是他们俩的孩子,我和许玏的弟弟。”
言茗在努力消化刚刚得知的信息,过了一会却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到:“所以他当年那样对你,是因为这层关系吗?”
“嗯,算是吧。”其实我到现在都说不清,对于当年的事,自己到底有没有原谅,但既然我和许玏现在关系还算可以,便更不想旧事重提。
“所以你们现在是......兄妹?”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开拓这样的视角,反应了一会儿,才回到:“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应该是姐弟,他比我小两个月,不过我们没有这样叫过,这太奇怪了,而且我和那个家还处在完全陌生的状态,只是偶尔,许玏会和我说一点那边的事。”
言茗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看样子在慢慢消化这部家庭伦理剧,我其实没怎么梳理过我和许玏之间的种种,但从他的表情里,我第一次读出了剧情的荒唐和滑稽。
话说到这我已经忘了一开始我们在说些什么了,言茗看样子还要反应一会,我也只能无聊地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
可是下一秒,连挡风玻璃都看不成了,他的吻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在疯狂标记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