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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晦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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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时?”秦越皱眉,试图拍醒正在浑身颤抖的青年。
林西时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秦越没有在意,他看得出来青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估计是没睡好,所以他便由着青年睡过去了。没想到林西时睡着睡着就开始颤抖挣扎,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眼看林西时越来越剧烈地颤抖,甚至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在座椅上缩成一团,秦越不得不唤醒他。
但林西时似乎是梦魇得厉害,秦越连喊了好几声他都没醒,于是秦越俯下身轻拍他的肩膀,想要拍醒他。
而林西时此时恰好惊醒过来,刚驱散眼前梦魇的场景,他就看见秦越那张离自己前所未有地接近的俊脸。
秦越这个姿势几乎像整个将林西时拢在怀里一样,男人沉静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不远处响起:“你还好吧?”
这悦耳的嗓音差点把林西时魂都喊出来,加上秦越又凑近了些,林西时都能看见男人深邃的五官产生的小小阴影,还有微微颦眉时带动的眉头肌肉,连对方身上的热度似乎都在慢慢传递过来。
太近了!林西时只感觉有股热流直往自己脸上窜,红晕马上就爬满了白皙的脸。他慌忙后退,想要拉开两人距离,哪想到自己本来就缩在座位一角,退无可退,反倒是乱动之下整个人从座位上掉了下来,“砰”地一声撞到了头,还不小心踹了秦越一脚。
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西时刚红透的脸瞬间白回去了,他踢了自己那位名义上的“金主爸爸”?
林西时顿时顾不上自己头磕得疼不疼,也顾不上自己还坐在车座底下,急着就给秦越道歉:“对、对不起秦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
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西时就被秦越提溜到座位上了。
秦越叹了口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这么怕我?我对你很凶?”
“没有!就、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林西时想辩解,结果越来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确实是怕的。只是林西时怕的不是被骂,也不怕这位秦家一把手的在外“恶名”,他是怕秦越对他不满,嫌弃他,再也不见他。林西时已经习惯等着有个人会在阳光明媚的某天中午出现,带他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去吃饭。习惯走在这个人身后,跟随着他的影子去任何地方,习惯被他问起自己的生活,习惯享受在这个人身边安静又安心的每一刻。
林西时不想再被抛下了,所以他很紧张,很小心。
于是当林西瞥见秦越挺括的西裤大腿部分那个格外明显的脚印的时候,他更慌了:“您的衣服……”
秦越不在意地拍了拍,抬头看见林西时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其实秦越见过很多人在自己面前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但那些人的样子都是千篇一律地无趣,只有眼前这个青年无比地生动。
如果是别人招惹了秦越后慌张大概是怕丢了命或是丢了生意,可眼前的青年紧张地盯着被他踢脏的裤子,好像只是在为弄脏衣服而担心,他胆小,但胆小地纯粹干净,什么世俗的理由都不掺杂。青年一张漂亮的脸快要皱成一团了,柔软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眼睛,那双眼睛周围泛着一点红,像是要哭了似的,真的像只毛蓬蓬、奶里奶气的小猫。
秦越注意到林西时正无意识地磋磨手指,连指尖都被搓得发白了。林西时的手很瘦很白,但并不好看,干燥起皮,关节有些变形,指腹都是茧子,而被他用力揉搓的指尖侧面皮肤已经变得破碎,新旧皮肤交叠,难看得很。
当林西时开始用指甲扣指尖时,秦越没忍住一把捏住他的手:“别扣了,流血了。”
林西时低头一看,果然,指甲边侧的皮肤已经在冒血珠了,流得不多,但在白皙的手上十分扎眼。
秦越也没少见过人受伤,可偏偏看见林西时这种自虐般的行为时极其不爽。他找出车里的绷带给人把手包上,无奈道:“没有创可贴,将就着吧。你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一紧张就扣手?”
“不知道,从小就有了吧……”林西时默默缩回手,因为以前的经历,他不喜欢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但这个人又是秦越,搞得他本能地退缩后又忍不住留恋对方手上的温度。
真是要命。
“你精神状态不太好。”秦越突然问道,“是因为要见柳玉莹?”
林西时一愣,有些想逃避这个问题,张了张嘴,换了个回答:“您放心,我可以的。”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秦越皱了皱眉,还想说的什么,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
“老板,到地方了。”司机出言提醒。
秦越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对林西时淡淡道:“走吧。”
Broodstar晦月酒吧坐落于滨城西城区,是西城区近十年发展不错的一块地方,附近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很多,从夜总会、赌场到酒吧、KTV、饭店一应俱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和南区一样的贫民窟,而后因为港口运输业、旅游业、船舶等正规商业活动在沿海一带发展起来,这些娱乐产业、灰色产业就移到了西区。
西区作为大佬们建造的奢华销金窟,继承了滨城曾经的老风格,奢靡、混乱、堕落。这里既有人在赌桌上一掷千金,也有人负债累累在阴暗处苟延残喘。
在这种地方各类酒吧不少,但Broodstar晦月酒吧绝对是最有名的一个。晦月酒吧和西区其他地方不同,酒吧周围环境很不错,有条商业街,还有一座小湿地公园,这里离滨城A大也不算太远,白天看上去和帮派、争斗毫无关系,一派和谐。而从晦月再往西或西南去十几公里,地盘势力就复杂起来了,也比不上晦月周遭正经商业街的环境。
光顾Broodstar晦月酒吧的人不少,有滨城本地人,也有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酒吧占地面积很大,地上三层,地下两层,虽然说是酒吧,但还有着部分会所的职能。滨城一众酒吧中,晦月有品类最的酒水,最丰富的娱乐表演,还有最周到的服务,还包括一个有名的老板。
而秦越就是和这位传闻中美艳绝伦又背景强悍的女老板合作多年。
但显然秦越并没有得到“多年密切合作伙伴”的待遇。他们的车停在晦月酒吧地下一楼的停车场,人在车上,气氛沉默且尴尬。
秦越给这位“朋友兼合作伙伴”打了五六个电话,刚开始是无人接听,然后是被人直接挂断,再然后就被拉进黑名单了。
无人应答。
晦月白天不营业,如果没有内部人员刷卡带路他们就进不去,但是某个“内部人员”貌似在睡懒觉,根本不接电话。
林西时不知道在这沉默的几分钟里秦先生是否考虑过自己友谊的真实性,总之他有点替秦先生尴尬。
最后秦越退而求其次,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这次对面接得很快。听秦越说完情况,另一边的人表示很快就来,随后同样毫不客气地挂断。
“原来说的是晚上来。”挂了电话,秦越看见林西时看过来的眼神突然就很想解释。
“您……改时间没有提前说明吗?”林西时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说话好像更尴尬。
“打了电话。”秦越一副“我不明白”的神情,“她也没接。”
林西想到今天早上和秦越发信息的时间,再次犹豫:“您不会是早上五点多打的电话吧?”
秦越不说话了。
您真的没考虑过正常人早上五点还在睡觉这件事吗?林西时只敢腹诽,大佬们的友谊真是脆弱又坚固。
接电话的人确实来的很快,十分钟后一辆暗红色摩托风驰电掣一般地闯进车库,来人是个高挑纤瘦的年轻女孩,穿着美式皮衣,内搭白色衬衫,黑裤长靴,背着个军绿色挎包,很酷的打扮,但摘掉头盔后露出来的是一张隽秀稚嫩的脸,下了车她又从挎包里摸出一副银边方框的眼镜戴上,配着她略微凌乱的齐短发,看起来就像一个文静的大学生,还是学古典文学系年年拿奖学金的那种。
跟刚才把摩托车骑成红色旋风的好像是两个人。
“秦总好。”女孩和秦越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林西时自我介绍,“我是晦月的总经理,杜月华。”
“杜经理好,我叫——”林西时还没说完,杜月华就咧嘴一笑,转身边走边说:“我知道你是谁,跟上。”
前半句是对林西时说的,“跟上”则是对秦越和林西时两个人。
杜月华走路很快,一如她的骑车风格。她带着两人横穿过停车场,来到车库内一扇复古式铜制玻璃双开门前,在门侧刷了指纹,“咔哒”一声开锁声响起后,门被人从内推开。
推开门的灰衣侍从向几人问好,然后侧身站到一旁。
林西时过门的时候才发现,这扇古典漂亮的门其实是一扇十几公分厚的保险门,只是外表看起来像镂刻镶嵌玻璃的装饰品。
杜月华看出来林西时的惊讶,微笑着介绍:“这是防弹门,普通顾客不能走这里进入,只有大客户才会在我们的陪同下从这里进出,这是为了保证客户安全。”
比如接送特殊客人,或者帮派密谈时会很有用,林西时想着,觉得自己离某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又近了一步。
进门之后沿着一条走廊走了几步就看见了一部电梯,同样地验过指纹,电梯打开。
杜月华带两人进去,按下负二楼,等电梯停了,她却没有出来。
“二位要找的人在1037号房间,会有人来接引,休息室有茶点,我家老板稍后到,二位请便。”杜月华关上电梯门。
留下秦越和林西时站在一片灯光明亮的厅堂里,这里的装修富丽堂皇,但不是对一般客人开放的地方,十分安静。
又一名灰衣侍从走来,带着二人来到1037号房前。
木制房门,门上挂着黄铜门牌,林西时看着门,噩梦里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他紧张到手心冒汗——林西时又忍不住开始扣手,被秦越眼疾手快地抓住手制止。
这次没等秦越问话,林西时就抽出手,故作平静地一笑:“我想见她。”
这一笑,把秦越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只得示意侍从开门。
侍从立刻上前用钥匙开锁:“我们刚叫醒她,她目前神智清醒。”
门被侍从推开。
“二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