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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东市买骏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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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寒光闪过,从伤口处滑落的血液,纷纷被吸引入大橘捧的玉瓶中。
迟岁脸色苍白,鲜血很快装满了玉瓶。
他捂住伤口,没多久,血止住了,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
大橘满眼心疼地盖上瓶子,说道:
“够了,这些血够撑半个月啦。”
迟岁安心地放下刀,刚刚醒来又失血的他,整个人都虚弱不堪。不过还好,问题不大。
他拿过玉瓶,给老爷子喂了点血。
肉眼可见的,脸上的酱紫色慢慢褪去。
把脉后,见他情况稳定了许多,迟岁也跑去厨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进厨房便闻到一股肉香,原来青词特意炖了一大锅肉汤。
迟岁:“怎么炖这么多肉汤?”
“这不是给三太老爷的,虚不受补。是给你补身子的,我还在里面加了一颗老山参。”
迟岁见她一说,心里也没有多想,权当是对方给他伤后的补物。
恰好自己刚刚失血,急需补一下,也就没有客气,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下午,岳老大夫联系的人到了。
“迟少爷在家吗?”
“我就是,您是?”
来者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消瘦,面容黝黑。
见到迟岁后,他愰了下神,冷静地说道:
“我是平安车行的大伙计,我们掌柜的应仙安堂岳老大夫所托,这边为您备了远行的马车,您要不要前去看看,选好再做打算?”
“好,我跟你去看看吧。青词,麻烦你看好我爷爷。”
“我会的,少爷,你放心去吧!”
一路上,迟岁与这位伙计聊起天,也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平安车行是沧月城最大的马车行,有许多骏马与完备的马车。
由于这些天来的灾民围城,许多原本租赁出去的马车进不来,而城中的马车也出不去。
按这样说,迟岁应该容易订到马车才是。
没有料到,城中一些颇有资产的人家,为了不时之需,将这些马车当作自己的退路,付了不少定金。
不像真正的权贵,要买辆马车对沧月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所以他们就采取了租赁的方式,一时间,整个车行的马车名额都被占了。
直到钦差到了,才有人开始退租的举动。
大伙计在车行的地位仅次于掌柜的,于是他直接带迟岁去后院看马。
迟岁自己有一匹黑马,可它毕竟老了,又没拉过车,只能来买新的良驹。
马厩里,毛色各异的马匹排列其中。大部分都是高大强壮,面对陌生来人,这些马们发出躁动的叫声。
迟岁扫视一圈:
“所有的好马都在这里了?”
“是的,不过围栏前挂了红花的,就是被别人定下啦,您就不能选啦。”
“哦,原来如此。”迟岁点头,结果发现绝大部分马都栅栏前都挂了红花。
然后,他就在一群马头中,看到了一个对着他的马屁股……
“这匹马是怎么回事?”
迟岁指着这个屁股对外的马,同时惊讶于这匹马居然是小鹿色,那种浅浅的,低纯度,低明度的黄色,雾蒙蒙的,十分漂亮。
而且从它后面的大腿肌肉,与臀高来看,这绝对是一匹高头大马。
“它居然没有人定下?”迟岁有些诧异:“这样好的卖相,应该早早定下来才是啊!”
大伙计摇摇头说:
“可不是,这匹马是本土良驹与西域汗血宝马杂交而来的良种。
高大有力,耐久不俗。
可惜,这马的性子太野了,根本没有人能靠近它。所以掌柜的决定,过两个月把它卖到边疆去,也算不亏本,让那些兵流子们去训吧!”
“我能看看吗?”听了他的话,迟岁说。
“可以,不过别太靠近,它会踢人的。”
迟岁点头表示明白,便慢慢靠近这匹马。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马匹焦躁地动了两下,然后回头看到了迟岁二人。
“吁~~”
马儿不高兴地叫了两声,不过却没有表达攻击性。
就在迟岁走到栅栏前时,马儿居然转过身来,头开始朝外了。还对着迟岁上下打量起来,片刻后,还探出头去蹭他。
一旁的大伙计都傻眼了。
马儿表示出了好感,于是迟岁也试探着伸手去摸,就看到它主动把头低了下来。
手掌感知着马毛粗糙的质感,近距离的观看,可以看到,这匹马浑身没有一丝杂毛,实在是漂亮。
迟岁没有犹豫:“就它吧,多少钱?”
没想到生意这么快就成了,大伙计连忙说:
“我们车行,连车带马,租赁一个月要五两银子,当然你作为岳老……”
迟岁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我想彻底买断它,只租马车多少钱?”
“这,按照市场上的马匹价格,这种身有汗血宝马血统的马,一般要贵上一倍。普通的好马也要三十两,所以它……大约六十两吧!”
迟岁听后心想:‘你怎么不去抢?’
“四十两,不然免谈。”迟岁一口价。
然后,大伙计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嘞,你是银票还是现钱?”
迟岁:…………怎么,感觉自己被坑了?唉,算了,千金难买我乐意。
“银票吧,带我去看看车。”
“您这边请!”
放车的地方就在马厩隔壁,过来一条短廊就到了,一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漆味。
迟岁也注意到院子里,露天下,一群漆工正在给马车零件刷漆。
他们刷的是大漆,取自漆树,干了后会非常的坚硬而且防水。
只是一般人容易过敏,有的甚至吸入气味也过敏,所以干这一行非常的辛苦。
可惜漆工属于匠人,社会地位并不高。
大伙计一一展示着陈列的马车。
“你看这辆,是上好的花梨木制成的,什么还镶嵌有宝石螺钿,像你们这样的大家哥儿或小姐是最合适的 。”
“还有这一辆,更是檀木所制,车内馥郁藏香,高贵无比,就连王妃都买了辆一模一样的。”
“还有这个……”
一圈下来,大伙计口水都说干了。结果迟岁一辆都没看上。
如果不是他之前买马如此爽快,大伙计都要以为是来戏耍自己的。
说实话,迟岁是真的看不上,他不是一个花里胡哨的人,他更注重实用性。
如此多名贵木料又如何?此去千里,来回一个月都是保守的,如此遥远又颠簸的路途,怎么可能用这些。
迟岁问:“还有没有更轻便耐磨的?”
“这……”大伙计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招呼院子里的人道:
“孙老头,你过来一下。”
“诶!”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的老人家来到迟岁跟前,低头弯腰道:
“大伙计,贵人,你们午安。”
“你在车行干了有些年头啦,来给迟少爷推荐推荐。”
老人家听言,抬头看了迟岁一眼,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惊艳。不过很快恢复清明,低头说:
“不知道贵人您要什么样的马车?”
迟岁:“我要出趟远门,劳烦老人家给我挑一辆轻便结实耐用的,钱不是问题。”
“轻便……结实。少爷看这辆如何?”
说罢,老人走到角落,掀起一张大麻布,漫天的灰尘扬起。
大伙计一边扬着手赶灰,一边说:“咳咳咳……孙老头你做什么?这没有人要的东西,你拿来给客人?”
孙老头给他陪了个笑脸,随后转头对迟岁道:
“迟少爷,这辆马车是老头子我两年前做的,是白木做的。”
“白木,就是那个最便宜的木头之一?”迟岁问。
“是的,不过白木虽然便宜,却非常符合你的要求。白木轻巧不占秤,而且比寻常的名贵硬木还要硬上三分。这辆马车是我师父还在世时所监制的,小老儿我光漆就刷了十几遍,就剩下这一辆了!”
迟岁疑惑:“那为什么还没有卖出去?”
“这……”老人家想说什么,却在撇了一眼大伙计后,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迟岁心里了然,于是问:“它多少钱?”
“二两银子。”老头回答。
这么便宜,刚刚花了四十两巨款的迟岁发现,这二两银子买一辆这么大的马车,他都觉得便宜。
不过回过神来想想,二两银子也不少了。普通杂役的平均月钱也才两钱,这二两都快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了。
就连士兵的军饷,一年也才五两银子。
“那么这台多少钱?”
刚刚买马被坑的迟岁,这次警觉了起来,指着旁边的檀木马车道。
以为他看不上白木马车的孙老头,眼神中透露着几分落寞,而大伙计则高兴道:
“这辆不是很贵 ,才十两银子!最符合您这种有身份的!”
迟岁明白了 ,合着就是白木车卖不上价格。
加之普通人也不会来买马车,他们就干脆放弃实用性,转而往观赏性与材质上做文章。
“那我就要它吧。”
迟岁指着黑漆漆的白木车,走了上去,轻轻运用内力一捏,居然没有捏动?看来孙老头没有骗人。
大伙计的笑脸在听到他的话后,迅速垮了下来。
他想不明白,刚刚还花四十两买了匹杂种野马的大少爷,居然选了这辆平平无奇的白木车。
这些大少爷大小姐,不都是好哄骗的吗?平日里恭维几句,那些东西就不愁卖的。
不过他的表情在迟岁递过的银票面前,立马恢复如初。
“这是五十两银票,你拿去结账吧。”
“好嘞。”
大伙计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少了个碍事的,迟岁对孙老爷子道:
“老人家,实不相瞒,我这次出远门是为了病人,一路上颠簸摇晃,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病人的躺卧难题?”
“这个好说,少爷稍等小老儿片刻。”
说完,孙老头进了里屋,翻翻找找一会儿,扛了两块板子出来。
他当着迟岁的面,鼓捣了几下,安装好了一块木板。
木板的两头各有环扣,刚好与马车壁上的木勾相吻合。
不用时还可以折叠到车壁上。
木勾下方还有一条凸起的结构,当木板压得太低时刚好顶着它。这一下子,整个马车的二分之一都成了折叠床,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太牢固。
就在他考虑这个问题时,另一个木板派上了用场,其实也不是木板,而是一捆木头。
在老人将其展开后,迟岁发现居然是类似现代菱形伸缩门的东西。
一共八个木棍支柱,一头还有弹簧。
老人将它塞入木板下面,刚刚卡住木板,由于粗弹簧的那头与木板相接,恰好起了减震效果。
面对这种劳动人民的智慧,迟岁啧啧称奇:
“这方法好,简便又不占空间。”
听到他的夸赞,老人表情略带自豪地直起了腰,说道:
“那可不,这是我二十多岁时想出了来的点子 我师父还夸了我。”
看他说话的样子,双目清澈,不似这个年纪的老人。谈起他喜欢的东西,反而显露几分天真。
不过迟岁倒是对他口中的师父很好奇,问道:
“老人家,您师父也是和您一样的木匠吗?”
“那可不是,我师父是大木匠,他的祖上是给太祖皇帝修过皇宫的。而现如今的禄王府,也是我师父年轻时主持修建的。”
“哇,那是很厉害的人物啦!”迟岁赞叹。
“哪里哪里,不过是凭手艺糊口罢了。”
“您既然有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推广开来?”
“唉,小老儿也是没办法,改了卖不出价格,有钱的嫌材质便宜,没钱的买不起。再说,在这里当老工匠,一个月也能拿五钱银子。”
五钱?不少啦,按平均来看,已经是难得的高薪了。
说到这里,迟岁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时间比较紧,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等拿到找的钱后,迟岁并没有把马与车带走。而是给了老人一钱银子,让他先将马车彻底检查一遍,再送到府上去。
另外,他还要去衔蝉那里一趟。
迟岁找到衔蝉后,让她当天晚上回宝鉴中待一晚,免得到时候她灵力不足,维持不了人形。
迟岁又辗转去买了些路上用的东西,就回了家,结果他在家门口看见了一辆马车,上面是迟家的标识。
看来本家来人了,他没有犹豫快步走了进去。
远远就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
一听声音,迟岁就知道是谁了,就是迟家的老祖母,迟爷爷的亲娘,他的曾祖母。
迟岁进屋后发现除了她,还有迟大老爷,他上去轻声问候:
“老祖宗安,大伯爷安。”
老太太扭过头来看向他,泪眼涟涟道:
“岁小子,你爷爷他情况到底如何,真要去那楷州?”
“老祖宗,如今只有悬壶谷可能有救治爷爷的办法了。”
回答完,老太太又回头哭泣:
“幺儿哟,你的命怎么这么苦。此去千里,生死不知,让为娘怎么放心的下。呜呜呜……”
见她更伤心了,大伯爷连忙劝诫:
“娘,三弟要静养,您就别这样,再说人还没有死呢?”
“你让我怎么受得了,你二弟在策京病逝,我也没见到最后一面,如果老三在外地出事,我真的可怎么办!”
老祖宗也知道不能在病人面前大声,于是就压抑着声量哭,还没哭完便回头道:
“岁小子,你还差什么东西?老祖给你备置好!”
迟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