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35、下下策

　　因为瘟疫的缘故，原本繁华的沧月城里，过去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现如今空空如也，偶尔能见一两个人匆匆而过。

　　迟岁背着人，往家中赶，没有任何阻碍就到了院子。

　　他敲门道：

　　“云兰，青词快开门！是我。”

　　院内：“是少爷回来了，快去开门。”

　　“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哎呀，三老太爷这是怎么回事？”

　　开门的是青词，她见迟岁两个人的模样，便是大惊问道。

　　“来不及了，他中毒了，你们不要来打扰我。”

　　身后跟着的刁里正与鹿观棋担心地看着，云兰也想要开口，迟岁风风火火地回了房间，把他们想问的话，都关在门外！

　　将迟爷爷放到床上，老人还在发抖，嘴唇发紫。

　　迟岁探脉，好在内力深厚，毒液还未完全侵入五脏六腑。

　　麻利地将被子铺好，迟岁扭头就去翻找药材去了。

　　迟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在悬壶谷学医，作为江湖上有名的医者门派，他们手上都有着不少古方。

　　之前听迟爷爷所说，他平日里也会炼制一些丹药，自己储存起来。

　　果不其然，一打开抽屉，便只见许多的瓶瓶罐罐陈列其中。

　　老爷子看上去粗枝大叶，实则是个仔细的人，每个瓶子上都标注有名字与用途。

　　“蛇毒解药……治蛇毒的解药……在哪里？”

　　将十来个抽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

　　到最后，也没有发现治疗蛇毒的药。

　　迟岁放下最后一个瓶子，望着被自己翻的乱七八糟的抽屉柜，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迟爷爷作为一个后天武者，估计都没有料到，自己还能有被一条毒蛇近身的时候。大概也是因此没有炼制相关的丹药。

　　不过依他的性子，不太可能会一点都不准备，也可能是……。

　　迟岁脑中灵光一闪，立马朝房间的角落走去！

　　在这个被桌子挡住的墙角，放置着一个篓子，是迟爷爷专门用来放废药的，也许他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他猫着药，将篓子拖了出来，倾倒在地，瓶瓶罐罐们麻溜溜地滚了出来，相互摩擦之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迟岁蹲下来翻找着药，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瓶过期的蛇药。

　　过期了，也总比没有好。算了，搏一把。

　　就在迟岁打算给爷爷服下药丸时，大橘突然出现，猫爪伸出制止了他：

　　“喵，等一下，你忘记了这个了吗？”

　　大橘张口吐出一个小瓶子，迟岁立马想起来：

　　“这是你之前收集的那些血？”

　　“是的，还剩下一些，给他服用就能好了。”

　　迟岁没有犹豫，拿过瓶子，倒点水将其混合在碗中。然后一勺一勺地喂给迟爷爷。

　　一会儿，迟岁放下碗问到：

　　“大橘，等会爷爷要是还不好转，要不要再剌点血给他？”

　　“喵的，你疯了，当自己是放血包啊！你是仙胎！你的血如果连小小的蛇毒都对付不了，那还叫什么仙胎！别担心。”

　　说话间，迟爷爷的脸色明显就好了许多，唇上的紫色也淡了些，呼吸变得更有力了。

　　这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

　　迟岁脑子一抽，有些好奇地问大橘：

　　“如果吃了我的肉会怎么样？”

　　“你想什么呢！”

　　大橘睁大了双眼，满脸写着惊恐。

　　“好奇问问而已。”

　　大橘：“这个我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小灰灰？杂七杂八的他懂得多。”

　　想着，迟岁从右眼中召唤出小灰灰，提了这个问题。

　　听完后，小灰灰回答：

　　“怎么说吧，不是没有过仙人被吃掉的案例。妖魔吞噬仙人会法力大增，如果凡人吃了大量仙人的血肉，就能得半仙之体，延寿千年。”

　　这不是典型的唐僧肉！？

　　迟岁这样想着继续问：“如果是修士吃了呢？”

　　“有两种结果，会引来天雷，要么直接飞升成仙，要么被天雷劈死！”小灰灰淡淡地回答。

　　迟岁明白了，看来这个用处还是藏着比较好。

　　想着，迟岁倒出过期药丸，对一旁的大橘道：

　　“大橘，麻烦你把它们烧掉。”

　　大橘没有多想，直接了当地吐火、焚毁。

　　见状，迟岁把空瓶子放在床沿，重新给爷爷把脉。

　　等第三次把脉时，世界已近傍晚。

　　脉象已经逐渐沉稳有力，蛇毒的影响在慢慢褪去。

　　终于，迟岁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坍下来一节。这些天实在是太紧绷了，之前忙来忙去还不觉得累，现在感觉手脚和脑袋，如同灌了铅似的，重的很。

　　他打开门，外面三双眼睛盯着。

　　青词：“少爷，你出来了？三老太爷如何了？”

　　“没事，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接下来静养就好。对了，云兰呢？”

　　“云兰姑娘出去了！”

　　“外面又没什么人，她出去做什么？”迟岁疑惑道。

　　“据说城门口乱了，她说自己轻功好，就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哦，原来如此。”迟岁一点也不担心那丫头，她机灵着呢。

　　现在他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人都快臭了。

　　“青词，劳烦你去给我烧些热水，我要沐浴。对了，迟詺呢？”

　　“詺少爷在房间里。”

　　“药换了吗？”

　　“还没有。”

　　“那你去烧水，我去给他换药吧！”

　　“是。”

　　说完，迟岁看向一边的鹿观棋两人：

　　“里正，按外面的情况来看，你们短时间是回不去了。就安心在这住下吧，等外面的世道平静些，再回明珠湾。”

　　“好吧，也只能再打扰你们一段时间了。迟兄这边，需要老朽帮忙照看吗？”

　　迟岁想了想，除了刁里正，青词性别不对，还有迟詺要照顾，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这两天就劳烦里正照顾一段时间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不嫌弃我们爷俩叨扰就好，老朽也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迟岁给迟詺换好药，沐浴之后，就上床呼呼大睡了。

　　另一头，云兰来到城门不远处，只见城门口一群士兵守卫着，外面的人啪啪啪地砸门，有的咒骂，有的哀求：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快给我们粮食！”

　　“快开门，让我们就去吧，孩子饿得快不行了！”

　　“求求各位老爷开开门，施舍点吃的吧。”

　　“大夫，有没有大夫……”

　　整个场面乱哄哄的，不过因为没有武器，这些灾民，面对结实无比的城门，只能望而兴叹。

　　原来等迟岁进去以后，不知道为何，有几个灾民跑到药棚里，发现没有药和粮食了，于是，灾民们彻底乱了。

　　在场的医者与士兵不得不提前坠绳跑路。

　　灾民们一看他们要跑，更加知道自己是被放弃了。

　　于是变化开始，灾民暴动了。

　　他们先是对城外的原住居民动手。

　　城外也住了不少人家，一开始，这些灾民还畏惧律法，没有做出强盗行径，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城墙里的人他们抢不到，还抢不了城墙外的人吗？

　　一时间，城外的居民家中，涌入了大量的灾民，刹那间被洗劫一空。

　　府尹站在城门前，问瞭望塔上下来的士兵：

　　“外面情况如何？”

　　“禀报府尹大人，流民们暴动，开始涌入城外居民家中劫掠。流民中多壮男，据卑职所见，有人甚至在□□良家妇女，还有杀人的举动。”

　　“反了，反了，彻底发啦。”

　　说完，府尹一阵痛心疾首，最后扭头朝身旁的参军道：

　　“那就有劳参军了！”

　　参军最后一次发问：“真要到这一步吗？”

　　府尹深叹一口气，摇摇头：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的情况，只能舍小保大啦！”

　　最终，在参军的命令下，士兵们列阵齐整，铁甲银盔，刀枪上传来朔朔寒光。

　　城门开！在一部分灾民们眼中，以为是天堂之门，可直看到城门里训练有素的军队。

　　所有灾民心都凉了，看来，朝廷是有彻底放弃自己这些人啊！

　　随着第一批屠刀落下，尖叫声随之而起。

　　没有武器的灾民们，如同待宰的羊群。原本还在敲门的气势，彻底被眼前的鲜血浇灭。

　　所有人都尖叫着、拥挤着往后面跑去，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

　　“杀人啦，当兵的杀人啦！”

　　惊叫声、呐喊声、哭闹声……与刀劈声合成一个诡异的乐章。

　　没多久，城门口就变成了鲜血与尸体铺成的地狱路。

　　望着这一切发生的府尹，别过了脑袋，转身离开了。

　　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云兰，心里头感叹：

　　“这当官的就是狠心啊！”

　　她也不看了，开始往回走。

　　在回去的路上，她意外在街边看见一只叼着红线球的小猫咪。不过，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大灰耗子。

　　这只小猫浑身沾满了泥泞，可能前些天的大雨造成的，身上的毛都打绺了，□□枯的泥巴死死的糊着，关节活动处泥巴皲裂开来。

　　云兰蹲下，仔细看了看，正伸手准备去摸，结果小猫直接就是一爪子，还在她反应快才没有挠到！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大家闺秀，是在飘花阁长大的小魔女，直接起身，一脚将小猫踢到了街旁的门上，然后生气离开了。

　　小猫撞到门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可嘴里还死死地叼着红线球。

　　这时被它撞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这女人长得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丑。脸如面盆，眼似绿豆，一张涂了口脂的大嘴仿佛能吃下一个小孩。唯有一个精致的鼻子，放在脸上，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女人小心左右打量，并没有发现有人，正准备关门，低头便看见了地上的猫，她低声道：

　　“哎呦，哪来的死猫啊！死在我门口，晦气！”

　　就在她伸腿要去踢的时候，小猫传来一阵弱弱的叫声：“喵~”

　　女人好像心软了，弯腰看了会儿，最后将泥泞不堪的小猫抱回了屋。

　　这一边，迟岁醒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这才睡醒。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迟爷爷怎么样了。

　　他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刁里正在给迟爷爷擦亮，见他来，里正压低声音打招呼道：

　　“迟岁少爷，你来了，迟兄凌晨清醒了片刻，现在又睡去了。”

　　迟岁点点头，走到床边，检查了片刻 ，确认无误后，打算去厨房弄点吃的，迎面撞上了云兰。

　　“少爷，你终于醒了，你可不知道我昨天看到了什么！”

　　见她一惊一乍的，迟岁问：

　　“你看到了什么？”

　　“昨天你带着老爷回来的时候，外面就乱了。然后，那个府尹开始召集军队，把那些灾民杀了好多，士兵们骑着马赶他们呢，现在城门口都没几个人啦！”

　　迟岁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开始选择救人的是府尹，最后杀人的还是府尹。

　　他问：“人都杀了吗？”

　　“怎么可能，差不多十万人，那得杀到什么时候。昨天杀了几千个带头闹事的，其他的人都吓怕了，纷纷离开了城门口，不敢再靠近。有力气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

　　迟岁点点头，不用想都知道外面是什么模样。

　　这次抗疫是彻底失败了，拿不出粮食，拿不出药材，只能出此下策。

　　云兰给他下了碗面条，囫囵吃完后，迟岁先是看了看刁里正的病情。

　　经过把脉，他发现这些天虽然没有人管，可按时吃药还是起了作用，对方的甲亢已经好很多了。

　　见他来了，路观棋露着笑脸，将手上的纸举给他看。

　　是新练的字，迟岁接过来仔细打量，字迹清晰工整，写得很不错。

　　“看来你很有识字的天赋啊，这么多难写的字都会了！”

　　说着，迟岁又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却发现。

　　“诶！才多久啊，你长个了？”

　　闻言，刁里正笑道：

　　“那可不，这小子之前受了苦，现在吃东西跟狼崽子似的，肯定长的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迟岁： “能吃证明健康，长高一些自然是好的。”

　　就在此时，街道上传来呼救声：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抢粮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