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28、上进心

　　河岸两旁，灯火通明，迟岁两人没走几步，便陷入了一片繁华之中。

　　人来人往，他们如同鱼儿入了大海，自然也自如。

　　耳畔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式的灯笼倒影在河中与拱桥相会。随着小船的飘过，终究是被水纹揉碎在一起，粼粼波光如同撒了层金粉。

　　不远处的桥头，还有小孩子燃放烟花，硝石味不由自主地轻抚鼻尖。

　　鹿观棋是第一次见这样繁华的场景，眼中只有震撼。

　　他东瞅瞅西看看，整个人都变成了个好奇宝宝。

　　说实话，有的时候，迟岁都认为自己算是个冷漠之人。

　　一方面是前世的影响，让他对人性无比失望。

　　另一方面，是在他看来，只要不危及人命，他一般都不会管，毕竟天道贵生，作为医生还是不会突破生命的底线。

　　他知道，自己是个别扭的人，有时真的控制不住一些消极的念头，恨不得马上成仙离开这里。

　　可不知道为何，看着这小子如琉璃般纯净的眼睛，他总会心软了几分。

　　可能是他眼睛里没有那么多算计与欲望。

　　闲逛的过程中，经过几家糕点铺，迟岁注意到，鹿观棋的目光直勾勾地黏在了上头。

　　望着造型各异的点心，迟岁低头问：

　　“你想吃吗？”

　　鹿观棋也没有扭捏，笑着点点头。

　　“老板，这几样，一样的来两份。”

　　原本迟岁想着给他买了便是，可一看到摊位上摆着的桂花糖糕，心里也起了馋意，于是继续说：

　　“桂花糖糕再来一份吧！”

　　“好嘞！拿好了您，一共二十五文！”

　　摊贩的手速极快，刚说完没一会就装好了。迟岁给了钱，接过油纸包，从中拈出一块桂花糖糕，将东西送到鹿观棋面前。

　　这次，小家伙没有推脱，接过油纸包。尝了一口点心，把眼睛都笑成了两轮弯月。

　　他这副模样，让迟岁想到了小狗狗，心头一软，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小短发。

　　他们正边走边吃，路前面聚集了一群人，人都堵到拱桥上去了，也不知道在干嘛。

　　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迟岁是不想凑什么热闹了。可人群偏偏拥堵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迟岁想了想，低头对正在啃板栗饼的鹿观棋道：

　　“我用轻功抱你飞过去好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鹿观棋连连点头，都没注意到饼屑掉油纸包里了。

　　迟岁抱起他，刚好试试这段时间看的轻功秘籍。

　　他一跃而起，两个人往河中飞去，飞到拱桥之上，脚踏桥柱，转身呈折角，又重新往岸上飞去。

　　飞到桥上时，不少凑热闹的人都看见了，发出了阵阵惊呼。

　　就在迟岁将要落地时，突然，危险感闪过，迟岁抱着人转身躲开，只见一枚梅花镖钉在了地上。

　　“什么人？！”

　　迟岁眼神如鹰，望向人群中动手之人。

　　对方一副异族打扮，身挂银饰，身材高大。皮肤是古铜色，五官深邃，倒是有些像北方汉子。

　　看打扮，却是地地道道的苗疆人士。

　　迟岁将鹿观棋放到地上，问：

　　“没事吧？”

　　鹿观棋摇摇头，只是表情欲哭无泪，指了一下地上的糕点。在刚刚躲闪的过程中撒了一地。

　　先动手的那个人没有自报家门，见到迟岁的脸后愣了一下，继续说：

　　“你是什么人，你武功不错，我们来打一场！”

　　“哈？”

　　迟岁很是迷惑，一个苗疆人，跑到大魏最北边的海州首府打架！？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

　　迟岁心中腹诽：我又不是神经病，天天打架玩。

　　“我刚刚偷袭了你！”见他不想打架，那人又说。

　　“你也知道是偷袭啊！”

　　对于这样的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武痴，迟岁不想耗那力气和他纠缠。毕竟这里人这么多，要是误伤了可不好。加之，城中明文规定，不允许私自武斗。

　　迟岁：“大魏律例规定，不可私自武斗。”

　　意思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了，那人却如同挑衅般说道：

　　“看来，都说大魏高手都是以一当十，没想到，居然是连战都不敢应。”

　　“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告辞。”

　　碰到这种人，赶紧走才是真的，不然一定会像牛皮糖一样，非打一架不可。

　　索性，迟岁也不再追究点心被撒的事，牵着鹿观棋扭头就走。

　　可对方不愧是不讲武德之人，居然接着偷袭！

　　围观群众惊呼：“迟少爷小心！”

　　只觉背后罡风袭来，迟岁连忙推开鹿观棋，一招拈花指迎了上去。

　　对着拳头，拈花指绕去对方手腕，想去把住对方的脉门。

　　刚刚凑近的时候，迟岁发现，原来对方的内功也达到了后天武者的境界，看他模样也不到二十，想来也是天赋卓绝之人，也难怪敢这么狂。

　　不过可惜，遇到了迟岁这个怪胎。

　　很快，因为对方内力不如自己而松口气的迟岁，意识到了对方的强大。

　　迟岁用新学不久的拈花指扣他脉门时，刚刚控制住。谁知道，对方的手臂上传来一股巨力，硬生生将迟岁推出去几米远。

　　差点翻车的迟岁，凭借超两级的浑厚内力稳住了脚跟。换了个招式，继续与他近身打斗。

　　两人一招一式有来有往，拳脚带风，衣袂飞扬，打的不可开交。

　　迟岁无心恋战，对方倒是精神奕奕，越打越起劲。

　　他心头暗道：“哪来的牲口，外练的功夫这么强悍，整个人像头发疯的野牛。”

　　不过力终有尽时，迟岁毕竟内功高出两级，最后左手钳制对方的手臂，右手成抓勾在了对方的喉咙上。

　　迟岁淡淡道：

　　“你输了！”

　　至此，这个武痴才放下手，他震惊地问道：

　　“你是先天武者？”

　　“我是后天武者后期。”

　　“怎么可能？我师父说，一般先天之下没有人能打赢我！”

　　显然这家伙还不信，继续问：

　　“你今年多大，四十？还是五十？”

　　迟岁：…………我就这么显老吗？

　　不过他还是如实告诉了对方：“我还差两个月十五。”

　　“……不可能，我十八到后天武者，他们都说我已经是绝世天才了……”

　　一旁的围观群众，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击机会，谁叫这南蛮小子刚刚那么嚣张，于是有几个中年人高声道：

　　“嘿，蛮小子，你别不服气，迟少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今年才及笄呢！”

　　这下子，对方彻底崩溃了，仿佛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迟岁。

　　打了一场架的迟岁，面色红润，连眼角的红痣(魔晶)都愈发鲜艳。

　　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把目光投来，其中不乏一下好色的登徒浪子。可一想到刚刚快如残影的迟岁，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前几个月，禄王世子追人，把人追烦了。迟岁直接一巴掌将仙安堂门口的石狮子头给拍掉了。

　　也就是世子那个愣头青，没有当回事儿。

　　迟岁出了一身汗，现在只想回去沐浴，他招呼了一下鹿观棋，扭头就走。

　　背后传来那个黑小子的声音：

　　“我叫托西！你记住了，几年以后，我一定会打赢你的！”

　　“幼稚。”迟岁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不以为意。可牵着他手的鹿观棋却发现了不同，他的手在轻微发抖。

　　回家后，将鹿观棋送回西厢房。迟岁回到房间，嘱咐云兰去烧点热水，他趴在床上：

　　“大橘，帮我来踩踩背。”

　　“喵呜，讨厌，本喵堂堂黄狸主，却要做这样的事。”

　　大橘不情愿地开始“上钟”，软乎乎的猫爪垫踩在背上，一下接着一下，迟岁长舒一口气。

　　心里头感叹：那小子的外功是真的厉害，内功也已经达后天，如果自己再差一级，估计今天就输了，看来武功还是得多练。

　　这样想着，迟岁沐浴之后，来了个咸鱼翻身，开始认真研读起大师姐留下的几本武功秘籍。

　　《拈花指》他已经看过了，是一本正儿八经的佛门功法。

　　不知道为什么，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居然流落在外。

　　不过，据说学了拈花指以后，就不能再学其他七十一绝技了，因为容易走火入魔。

　　这门功夫讲究专一，刚柔并济。大成之后，可以靠指力分金断石，基本上无视肉身防御。

　　迟岁既然已经练了，自然是要坚持下去的。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剩下的几本秘籍。

　　《追星逐月》是顶级轻功，而且非飘花阁所创，是其祖上意外获得。

　　而且修炼的标准也匪夷所思：必须要内功达后天武者的处子之身，才可以开始修炼。
　　要知道，一般武者要到三四十岁，才能达到后天武者这个入门标准。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都已经经人事了。
　　此功必须有小成，才可以欢爱，不然一定经脉爆裂而亡。

　　太棒了，迟岁喜出望外。这轻功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必练名单加一。以后还可以用此来做婚配的挡箭牌。

　　《长春不老功》与自己修炼的那个无名功法十分相似，可二者不可兼容，迟岁也不可能废功重练，那就放到一边。

　　《钧雷剑法》与《倒马枪》，都是顶级功法。一个使剑 ，一个耍枪。

　　迟岁不喜枪棒，更何况，这《倒马枪》的不少招式都是在马背上完成的。思考之下，迟岁还是选择了钧雷剑法。

　　剩下的就是一边炼药炼毒的秘籍《幻花录》，这个倒是飘花阁的本家功夫。

　　因为江湖人士有广泛用药物的习惯，几百年来，并没有人意识到，飘花阁的各种药物制作来自这本书。

　　迟岁随便翻看了几页，便决定将其留下来。

　　确定好了之后，迟岁今晚背下了《追星逐月》的心法。由于昨天亏觉，还是先睡下了。

　　大清晨，天才刚刚亮，迟岁便在院子里活动开了。

　　原本迟爷爷每天早上都要坚持打一通拳，今天发现，这小子居然先自己一步起床了。

　　他站到迟岁身旁，缓缓打开招式，如同打太极一般，一边慢慢地练招，一边问：

　　“你小子今天怎么知道练功了。”

　　“昨天与人打斗了一场，有些感悟。”

　　“也好，也算是有些长进心，咱爷俩许久未曾比试了，来！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荒废功夫。”

　　迟爷爷作为后天后期的武者，明面上是沧月城最高战力。年轻时行走江湖，也积累了一身的打斗经验，在迟岁未入后天之前，两个人的过招几乎就是碾压。

　　不过，迟岁的仙胎体质的确是有些变态，自从到了后天中期，迟爷爷碾压的优势早已荡然无存，可最后还是赢了迟岁。

　　这一次，迟爷爷双手成爪朝迟岁打去，一双黑瘦干枯的手，看上去很像鹰爪。

　　迟岁抬手格挡，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云兰，她披着衣裳出门，倚在门边看两人打斗。

　　迟爷爷发现，迟岁出去的这些日子，武功进步不少，招数也多了，不过他还是很清楚这小子的弱点。

　　他故意漏出一个破绽，引得迟岁打过来，却不去挡，而是任由迟岁的拳头撞到身上。

　　他故意往后退几步，迟岁下意识地去拉，却被迟爷爷反过来欺身上前，钳住了喉咙。

　　“你小子还是这么心软，这要是在外面，估计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您又耍赖。”

　　“这可不是耍赖，这叫兵不厌诈，真正的敌人可不会惯着你。”

　　迟爷爷松开手，继续道:

　　“行了，再打一会儿就去洗漱，吃饭以后还要出诊呢。”

　　迟岁摩挲了一下脖子，点点头。

　　今天，迟爷爷被请去观察那几个二世祖的恢复情况。外科就由迟岁顶着，幸好，这一天并没有多少人来看病。

　　倒是有个复诊的熟人来了，就是之前杀猪砍伤腿的罗娇娇大娘。

　　对方似乎忍不往给自己儿子牵牵红线，拉着迟岁说了半天有的没的。

　　好在对方是个老油条，不是那种没眼色的 。说了一会，见迟岁脸色不太好，便停止了这个话题。

　　一天下来，也没有耽误什么事，到了时间，迟岁就回家了。

　　想着昨天全部撒掉的点心，迟岁想来，还是折去一家更有名的店铺，打算买点补偿一下。

　　就在他拎着糕点往回走，经过一个小巷时，从里面突然冲出了一群人。

　　“别动，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