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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坑人的店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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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很快就到了,不用想,等会儿会有不少人在现场。
迟岁换了件粗麻的衣服,免得被蹭脏。戴上帷帽,出发朝衙门口走去。
由于早早地有了通知,非常多的百姓跑过来看热闹。
甚至有一些女子与哥儿也如迟岁一般,戴着帷帽或者面纱,挤在人群中,反倒显得迟岁不那么打眼了。
作为一州首府,又是北方第一城,沧月城的衙门修得十分气派,红墙青瓦,双狮镇门。门前的广场面积不小了,此刻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数千人。
这还不算远处围观的人群,有的人爬到墙头上、屋顶上、阁楼上,怎么看也有万把人在观看。
因为人挤人,许多个子矮的人视线被阻,只好往前面挤,弄得前面的人抱怨不已。
混乱之间,官差们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中间空出一块地,正中央放着困兽的笼子。
被制服的黑獒,正趴在笼子里,四肢插满了弩箭,活像一只豪猪。
被锁链拴住,奄奄一息。
此刻虽然已经是申时,太阳不如午时与未时般毒辣,可离太阳下山还早得很。
又是大夏天,在这样人头攒动之下,实在是闷热。
味道也很难闻,各种气味浑在一起,实在让人难受。
人群中,偶尔还有一些不安分的人,想趁机占便宜。迟岁在教训了几次“咸猪手”后,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往他身边挤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地方,迟岁对着衙门的屋顶做了个手势,同时暗示了一下脚边的大橘,继续观看。
没多久,府尹田大人在师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落座在伞盖之下的太师椅上。
田大人做府尹,做了快四十年了。
由于现任皇帝登基一来,与朝廷的文官闹矛盾,经常不上朝,也三十年未曾补官。
他年轻时考取功名,一步步做到府尹,就已经快四十了。原本早该退休的他,一直在这位置上呆了三十几年。
皇帝不下令,他也走不了。简直就是终生制。
毕竟是古代,平均寿命不高的情况下,府尹大人已经是年近八十的黄发老者。
不过他走路还是稳当,就是有些视物不清,常常在审案的时候念错呈词,闹了不少笑话。所以这些年来,都是他身边的师爷帮忙审案。
府尹干枯如树根的手,抓起惊堂木,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几下。
“肃静!肃静!”
设计广场的匠人别出心裁,府尹所处的高台,刚好与周围形成了一个扩声的作用。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惊堂木声吓到,现场瞬间安静了不少。
“咳咳。”师爷看了眼台下,将手中的宣示词递给了府尹。
府尹眯着小小的三角眼,白色的胡须微颤,接过纸。
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
“承蒙陛下恩泽,天下太平已久,可昨日,香鼎阁发生孽畜伤人一事,致四死十二伤。
本府为官以来,从未见如此恶劣之事。为抚民心,特此诛杀此恶獒,招万民观礼,以告亡魂!”
终于,府尹缓慢地读完了宣示词,一旁的师爷走上前,高声道:
“行刑!”
话刚说完,好几个衙门官差冲了出来,牵住了困住黑獒的锁链。
尤其是狗头上拴了三根锁链,嘴还套上了铁罩子,原本被射废的四肢,血迹已然干枯,软趴趴地摆在地上。
昨天还在香鼎阁里随意夺取人性命的黑獒,如今成了俎上鱼肉。
它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只能任由人们宰割。
笼子被打开,黑獒被拖了出来。
太阳打在它眼睛上,人群中的迟岁,只在它眼神中看到了暴虐,跟之前那头老虎一样。
刽子手拖着砍刀,动手前喝了口浊酒,说道:
“你这孽畜,来世脱去毛衣穿布衣。”
寒光一闪,随着众人的惊呼,黑獒硕大的头颅应声倒地。
血水一股一股喷涌而出,没几下就流干了。
随后,刽子手将狗皮剥下,将剩下的部分大卸八块。
随着师爷的手势,不少前排等候多时的人,一齐涌向黑獒的尸体。
“他们这是做什么?”一个看热闹的外族人不解道。
“当然是抢狗肉了,都说刑场下来的肉能驱邪,带回去当药吃。”
一旁有热情的围观群众帮忙解释。
迟岁望着那些人,让他想起了动物世界里的秃鹫,就是见到尸体一拥而上的场景。
时候到了!迟岁打了个手势。
突然之间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懵了。
“啊!”
“老天爷啊,哪来的雷声?”
“这大晴天地打什么雷啊!?”
………………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天空,密密麻麻如河网的闪电,在天空中蔓延。光芒甚至盖过了太阳。
轰隆隆的雷声,震得人心尖发颤。
不少年长者,带着孩子当场就跪下了:
“老天爷保佑,神仙恕罪!”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天空的异像吸引时。
在人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只橘猫以超乎常理的速度,穿过人群,来到黑獒的尸块旁边。
由于很及时,尸体还没有被抢夺,大橘很快在一片血肉模糊中,找到了那颗古怪的珠子。
等它衔着珠子回到迟岁身边,天空的雷电也如同收到了命令一般,鸣金收兵。
这异像来得快,消散得也快。
大伙儿都心有余悸的望着天,之前那些涌上来的人,也都纷纷收回了手。
迟岁没有逗留,东西到手啦,也该回去了。
回到家中,迟岁将几只灵猫放出来,一起参详一下,这颗古怪的珠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几只灵猫围着这颗珠子,观察了好一会儿。
见识最广的小灰灰道:
“这东西上面有邪气!”
迟岁不解:“邪气是什么?”
“邪气是邪祟之气,一般见于人与鬼魅之间。与魔气、妖气,归为一道。”
“你是说,这个东西可能是人练出来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
迟岁:“可是,我记得这个世界并没有修真者。”
听到这里,大橘插了句嘴:
“不是可以以武入道吗?”
迟岁与小灰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武道金丹!”
“看来很有可能,是有人修炼到了武道金丹的境界,还走了邪路,炼制了这些东西。”
就在大家陷入思索时,一旁的吼彩霞突然道:
“五个鸡蛋?哪有五个鸡蛋?”
…………
迟岁:“你的耳朵和反应还能再灵敏点吗?”
小灰灰:“别说它啦,天天打雷,把耳朵给整坏了。”
最终,他们都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等迟岁带着大橘走出房门,便只见太阳快要落山,金色的夕阳照在院子里,看得人慵懒怯意。
不远处的西厢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刁里正的声音,迟岁走上前,打算看看是怎么回事。便只听见: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这些笔墨纸砚,怎么可能花得了你二钱银子?你糊涂啊!”
迟岁一听,便知道出事了,抬手敲门道:
“刁大爷,发生了何事?”
刁里正打开门,一见迟岁,刚刚板起的脸扯出了一个笑容,解释道:
“没什么,这孩子突然间想学写字,就自己去买纸笔!谁知道他买了这点东西,居然花费了二钱银子。要知道,他现在全部的家当才二两。”
迟岁看向一旁低头的鹿观棋,后者抬眼看了他一下,立马低头看自己脚尖。
为了看看这些东西值不值,迟岁进屋拿起了桌上的物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这些东西的确不值二钱银子,看来这小子是被宰了。
原本,迟岁不太想为了这点银子兴师动众的。但他也好奇对方要这些做什么,现在的鹿观棋,刚从窑窖里出来不久,应该连话都听不太明白。
“你告诉哥哥,你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啊?”
虽然对方就比自己小三岁,可他一直当其是小弟弟。
鹿观棋抬头看着迟岁,他说不了话,只能手舞足蹈的比划。
好在他的肢体表达能力不差,迟岁也很快会意:
“你的意思是,想读书?”
“呃呃……”鹿观棋发出声音,连连点头。
“那你会写字吗?”
对呀,似乎想到自己还没有学过写字,鹿观棋原本高涨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了下来,撇着嘴摇摇头。
旁边的刁里正说道:
“等我病好了,回去以后,刁爷爷就教你写字!”
一听这话,小子立马恢复了精神,眼睛像极了一条欢脱的小狗。
迟岁拉着他,去了卖文房四宝的地方。
因为大魏没有宵禁,而且,夜晚一些文人墨客会狎妓赛诗,一些读书的学子也会出来游玩,许多店铺都没有打烊。
文房四宝的店自然没有关门。
迟岁在鹿观棋的指引下,两个人到了那店铺。
坑人的店铺,名叫秋瓦斋。
迟岁没有犹豫,直接带着人走了进去:
“伙计呢?”
只见案桌前,一个埋头算账的中年男人停下了他的算盘,看向迟岁二人。
可能是视力不太好,男人拿起一旁的叆叇,看清了迟岁后,立马绕开案桌迎了上来。
“哟,迟少爷,原来是您,您现在光临小店,是要买东西嘛?”
迟岁明白,自己这个脸也算城中的一个“牌子”。不过对方这过分热情,腆着脸上来的模样,还是让他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后退一步道:
“我好像不认识你吧?”说着,还抚摸了一下路观棋的脑袋,询问“是他卖你东西的吗?”
鹿观棋摇头。
这老板也不是傻子,见着模样像是来找事的,很快说道:
“白天这店是我铺里的伙计看着,夜里由我来守,您和这位小友这是…………”
迟岁将鹿观棋被坑的东西拿出来,反问道:
“这些东西值二钱银子?”
这老板定睛一看,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连连赔礼道歉:
“实在是面上无光,我治下不严,那厮竟生出这般欺诈之事,我明日一定好好教训他!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老板去了里屋,迟岁与鹿观棋对视了一眼,笑了一下,示意没事。
没多久,老板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将手中的银两伸到迟岁面前:
“这些东西我估算了一下,是四百文,这是应该要找的,一共一钱六百文,您拿好。”
迟岁示意鹿观棋接过银子,这小子虽然刚刚在人世间生活了半个多月,可银子数还是已经识了。
他认认真真地数几遍,直到放心将这些银子揣进了兜里,才冲迟岁点点头。
事情解决了,就在迟岁两人转身要走时,老板叫住了他们。
“迟少爷留步!这是我的一点点小心意,还请你收下。”
望着对方手上那一沓洁白如雪的纸,迟岁皱眉道:
“我们已经拿回了我们该有的东西,其他的,无功不受禄。”
“不是的,这是内子计划送与迟少爷的?”
“你夫人送这个给我干嘛?”
“自然是答谢迟少爷,多亏您在前两月的搭救,妙手回春,及时剖腹取子。我妻儿才得以母子平安,这点东西,真的不成敬意。”
迟岁想起来了,两个月前,仙安堂的确来了一位双胞胎孕妇。
因为胎位不正,孕妇太胖,孩子半天都没有生出来。最后没办法,大夫们只好决定剖腹生产。恰好逢迟爷爷外出不在,经商议由迟岁顶上,毕竟他之前就有过主刀经验,好在最后母子平安。
迟岁:“哦,原来,你就是那对龙凤胎的父亲!”
“是是是!”
“那就不要了,你们已经交过诊金。”
“可是这可是寸金坊的纸,您就收下……”
没等他说完,迟岁拉着鹿观棋就跑开了。
由于他们走的比较快,加之有店要守,对方并没有死缠烂打。
鹿观棋不解地抬头望了一眼迟岁,满脸写着疑惑,仿佛在问:你为什么不接受那谢礼?
迟岁摇摇头:
“你呀还小,那人要是真有心谢我,就会放下店铺追出来了,或者早把礼物送我府上了 ,我住的地方又不难找。都过了两个月了,现在攀交情,不过一沓纸而已。”
鹿观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露着“原来是这样”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家店铺开在月河的支流上,这支流横穿沧月城,最后在城外与干道汇合。
而这道支流两旁,一边是吃喝玩乐之处,另一边则是仕子们读书的贡院。
烟花柳巷,书声琅琅,自然是商业繁华之所。
迟岁心念一动,朝鹿观棋道:“对了,你还没有去过夜市吧,要不要去看看?”
鹿观棋没有犹豫,笑着点点头。
两人随即沿着河岸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