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宝鉴》佘九

20、梦魇

　　“迟少爷，本世子这厢有礼了，不知你离城多日，身体安否？吾心甚忧。”

　　那小胖子站在迟岁身边，一脸的讨好。全然不复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

　　迟岁无奈叹气:

　　“世子还是好好说话，你从哪学来的酸邹邹样子，听得我浑身难受。”

　　小胖子埋怨地回头看了眼一旁的书生，接着说:

　　“那就不说了，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让他们把最贵的菜都端上来!”

　　小胖子一拍胸脯，下巴的三层肉都颤了颤，十分豪气的姿态。

　　迟岁反正已经吃饱了，看见这小子，腻得慌。放下钱，站起身来。他的个头比面前的小胖子还要高出一个头。

　　对云兰使了一下眼色，临走前对小胖子说:

　　“世子大人，我看你还是减点肥吧，太胖了对身体可不好。”

　　说完，两个人转身离开 ，留下世子站在原地，瞪着一双星星眼。

　　“少爷，人都走了。”身边的小厮提醒到。

　　原本痴痴傻傻的世子，突然回头，双手攀上小厮的肩膀，拼命地摇晃道: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他说我胖，他让我减肥，他在关心我!”

　　众人:………………

　　这时，同样一个富家子弟看不下去了，劝诫道:

　　“世子，天涯何处无芳草。迟少爷他没有缠足，又是个大夫，王爷他们肯定是不同意他嫁人王府的。再说他武功这么高，你恐怕不经揍啊。”

　　“我不管，自从他上次救我开始，我就非他不娶了。”

　　…………

　　另一头，迟岁带着云兰往仙安堂赶去。路上，云兰好奇地问道:

　　“少爷，刚刚那个胖子是什么人啊?”

　　“他是禄王世子，名叫李乾。”

　　“他是王爷的儿子啊，那他和狗……皇帝陛下是亲戚?”云兰继续问。

　　“嗯，禄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弟，算起来，这世子还得管皇上叫声大伯。”

　　“听说大魏的王爷都很有钱?”

　　“这倒是，禄王深受先皇与现皇的喜爱，被封在沧月城。沧月府管辖的乡县里，差不多有一半的耕地，都掌握在他手上。身为朝廷宗室，他们还不用缴税，可以说每一个王爷都是富可敌国。你看那!”

　　说着，迟岁指了指沧月城南方，那里有一个高耸的塔状建筑，是整个沧月城最高的地方。

　　云兰: “那是什么塔？”

　　“那就是禄王府的方向，那个塔就是禄王府中心的建筑，名为珍宝塔，是专门给禄王收集一些奇珍异宝的。
　　整个王府总占地八百八十亩，南方策京的皇宫才一千多亩。
　　据说几十年前为了修建禄王府，甚至还将沧月城的城墙，往外挪了几里地。让原本身为护城河的海州最大河——落月河，直接穿过王府一段。那一河段，也被人称府内河。”

　　听了迟岁的描述，云兰目瞪口呆，回想起她们为了碎银几两，和大师姐坑蒙拐骗的岁月，只得酸溜溜地小声道:

　　“哇，真有钱!”

　　听了她的语气，迟岁扯嘴一笑，敛下眉眼，用只要自己才能听到的话说:

　　“总有凋谢之日，财富哪有长久的。”

　　随后，两人很快来到了仙安堂。

　　迟岁带着云兰从侧门走了进去，辗转之下，来到了外科之处

　　“爷爷?爷爷…………”他喊了几声也没看见人。反倒是惊动了医侍，在得到方位后。

　　他找到了正在躺着午休的迟爷爷。

　　走进小院子，就看见一干瘦老头躺着躺椅上，脸上盖了一本医书，正呼呼大睡。

　　迟岁走上前，一把掀开书，对着耳朵大喊道:

　　“老头，我回来了！”

　　“喔……”老爷子一个鲤鱼打挺，“啪”一下就坐直了。

　　“谁……谁!”老爷子定睛看了会迟岁，慢慢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你小子一声不吭，留下信就跑出去，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可把我这把老骨头吓坏了。”

　　迟岁捂住后脑勺龇牙道:

　　“轻点儿，再说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武功只要不碰到高手，就不会有事的。”

　　“哼，你就狂吧，看你小子什么时候栽跟头，一个哥儿这么不让人省心。”

　　老爷子说完，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云兰，问:

　　“这丫头哪来的，看样子还学过几年武。”

　　来的路上，迟岁给云兰讲述些事，迟爷爷的武功也是后天武者后期，加上江湖经验丰富，所以就看出端倪了。

　　就在迟岁打算解释云兰的来历时，云兰抢先一步道:

　　“禀迟老太爷，我和家父本是江湖卖药的郎中，懂些岐黄之术。因遇贼寇，父亲丧命，我被迟少爷所救，又无处可去，所以这才投奔于他，做丫鬟侍奉左右，希望能得一容身之所。”

　　这故事编的迟岁都一愣一愣的，看来飘花阁大师姐在糊弄人这方面，还真是专业的，名师出高徒了属于是。

　　听到这里，迟老爷子的小眼睛一下就亮了，赞叹道:

　　“你居然懂点岐黄之术，这年头，懂这个的女子与哥儿可不多，你可愿入我仙安堂?”

　　这转变让迟岁都有些懵，不过，按理说，不应该先征求自己的同意吗？

　　可看着一旁的云兰，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迟岁问道:

　　“是妇科那边需要人手吗？”

　　迟岁明白，这个时代，许多精湛的技艺都是传男不传女，即使是妇科的大夫也基本上都是男子。

　　而仙安堂的妇科坐镇的，却是一个女大夫，她手下带的徒弟不多，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迟老爷子:

　　“是的，妇科那边正缺人手，寻常人家不愿意让女儿走这条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呀?”

　　“这……”云兰看了看迟岁，迟岁只能说道:

　　“这个你自己定。”

　　想了一下，云兰还是说道:

　　“我不想离开少爷，跟在少爷身边学也一样。”

　　听到拒绝，原本老爷子还有些失望，可后一句话就让他眉毛舒展了几分。

　　不为啥，就因为外科里的哥儿与女子比妇科还要稀少，整个沧月城仙安堂，也就迟岁一个哥儿。

　　因为礼教束缚，许多有伤病的女子与哥儿都讳疾忌医，耽误了伤情。

　　她能留下来，也算是增加一个帮手。

　　迟爷爷点头:“那好吧，你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对了你带她回家找个房间，把住的事情解决好。”

　　迟岁:“好的，多谢爷爷。晚上我有礼物送你，早点回来啊！”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自己要睡回笼觉，重新用书盖脸躺下。

　　离开仙安堂，迟岁带人回了住所。

　　迟爷爷没有住在本家，为了方便出诊，在仙安堂附近买了一座院子，平日里只有迟岁两人一起住，许多房子都是空置的。

　　准备住所的事很快就准备好了，毕竟迟岁自己是个“假哥儿”，自然要避嫌点，也就和对方隔了两个空房。

　　独自回到房间里的迟岁，望着半个多月没有回来的房子，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的灰。

　　他做了简单地处理后，把大橘放了出来。

　　经过几天在灵猫宝鉴中的修养，大橘被雷击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一出来就活蹦乱跳。

　　它趴到了刚刚收拾好的床上，一伸懒腰，整个猫就像一条黄颜色的腊肠，嘴里还呜囊呜囊地说:

　　“喵呜，终于回家了，还是家里舒服……”

　　还没有睡过去，迟岁一把上去，捏住了它命运的后颈脖子，说到:

　　“先别睡，把虎皮吐出来。”

　　大橘斜着撇了他一眼，张嘴把东西吐了出来。

　　迟岁刚刚把大橘放下，那家伙立刻跳到了虎皮上，用圆滚滚的脸不停地蹭啊蹭。

　　当晚，老爷子回来时，见到迟岁送的虎皮，惊讶不已。

　　听了虎皮的由来，吹胡子瞪眼地责骂到:

　　“好啊，你小子，哥儿不像哥儿，尽干些这样的事情，下次你还跑那么远，我……打断你的腿!”

　　老头看上去吹胡子瞪眼，可最终还是收下了虎皮。

　　临走前还丢了几瓶药给他，迟岁打开瓶塞一闻，居然是老爷子从师门带出来的灵药，这些可都是江湖上众人追捧的疗伤圣药!

　　就在迟岁这边相安无事时，同城的香鼎阁内，一个忙碌了一天的身影，在侍者的带领下，回到了单独的宿舍。

　　刚进房门，那人就扑通倒在了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半天没动。

　　直到外头有人敲门，来者是个老妪，用沙哑的声音道:

　　“姑娘，水烧好了!请你沐浴更衣吧。”

　　只见床上的姑娘终于动了，她慢慢地爬起来，一张奇怪的脸显露在烛光下。

　　单看眉眼，寻常人定然以为这是个美人，长眉杏眼，带着几分温婉的意蕴。

　　再往下，鼻子也是精致小巧，可就一张嘴上坏了色彩。

　　只见这好端端的姑娘，居然像男人一样长了胡子。再凑近一瞧，哪是什么胡子，就是一块黑色的胎记!

　　从鼻子以下至整个上嘴唇，呈现一个左右延伸的双椭圆形斑纹。隔远看，还以为是上嘴皮没了。

　　乍一看有些吓人，仔细瞧又有些滑稽。

　　硬生生的把一个好姑娘，变成了个丑八怪。

　　老妪惋惜地摇摇头，退了下去。

　　姑娘解衣入桶，忽而微光闪过，一只橘猫正浮在浴桶中。

　　橘猫的嘴巴上，也有块一模一样的黑斑，此刻，它正喃喃自语道:

　　“唉，也不知道星官与狸主在哪，明明是凭感觉找到这里的，怎么没有呢？凭借《灵猫宝鉴》，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啊！?……算了，还是明天继续炒菜吧。”

　　与此同时的另一头，半个多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的迟岁，也是倒头就着。

　　身侧的大橘也贴着睡了。

　　没多久，只见周围一片光亮，迟岁发现自己正身穿白大褂坐在电脑前。

　　屋外传来惨烈的呼救声:

　　“杀人了，杀人啦！”

　　迟岁来不及细想 ，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此时，隔壁科室的医生躺在地上，抱着头呼救，一个老年男子正手持菜刀，发泄式地在那名医生身上砍。

　　一边砍还一边骂:

　　“你个王八蛋 ，废物，你还我的腿……”

　　这个病人是几个月前因为车祸进来的，当时腿伤得很重，就算做了手术，将来也基本上是残疾了。

　　两天前他就和家人来闹过一次，没想到这次又来了，还直接砍人。

　　迟岁来不及细想，他冲上去制止对方，想夺过刀来。

　　却没料到，对方居然杀红了眼，见白大褂就砍。迟岁还年轻，对方腿脚不便，砍了几下都被躲了过去。

　　可由于现场围观看热闹的人太多了，迟岁退无可退，背后就是人墙，眼看菜刀朝自己的头劈来，慌忙之中他伸出左手挡住了。

　　可能是肾上激素的原因，他第一时间没有觉得痛，找到鲜血沿着手腕流下，他居然还奇迹般地握着对方的菜刀。

　　这个时候，保安终于姗姗来迟。七手八脚之下，将老头制服。

　　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迟岁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他眼前浮现的是自己挑灯夜读的场景，是堆叠如山的医书，是做不完的试卷与解剖不完的猪蹄。

　　他想的是:完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学习，到这里真的断了。

　　不出所料，他的伤口很深，即使修复好了，也基本上告别了精密的手术台。

　　至于那位被砍到抱头在地的医生，比他要“惨一点”，因为失血过多，直接离开了人间。

　　其实对迟岁来说，最寒心的事还在后面，作为医闹的无辜受害者。医院方面不仅没有合理的安排，甚至就拿出五万块钱想打发了他。

　　迟岁突然意识到，之前在网络上刷梗是碰到的那句:“如果遇到医闹，你最好马上躲到最贵的仪器后面。”是多么的现实。

　　没有办法，迟岁拿了钱，选择离开。

　　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年没有出门，原因是害怕看到别人眼中的“同情”。

　　“迟家那儿子听说没当医生了?”

　　“手坏了，被医院给辞了。”

　　“哎呀，多好一孩子，从小学习好又听话，怎么就碰上这么个事啊。”

　　“唉~要我说啊，都是命。”

　　“小岁啊，大姨来看看你，手好点了吧？”

　　…………

　　那声音就像蟒蛇一样紧紧缠着他，不愿松开。

　　迟岁猛地惊醒，他喘着粗气，望向月光倾斜而下的雕窗，心里平静了几分:“原来又是做梦。”

　　这时，他的右眼却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