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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求签 ...

  •   星星没入了黑暗,不是它们不愿意出来,而是月儿的光芒没有给它们显现的机会...

      星陵城,某处。

      漆黑的大堂里,没有一处光亮。等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的时候,你才能窥见大堂里的人和事。大堂中央,三人并排而列,互不言语,一种压抑蔓延在大堂之内。主位之上,白衣胜雪的少年,斜倚在宽大的座椅上,闭着双眼,唇角微微上扬,甚是邪魅。

      突然,大堂的门被轻轻推开,月光似是找到破绽,一股脑的倾泻而入,那少年才略微睁开双眼,淡漠到:“是不是风回来了?”

      还是那双娇媚的丹凤眼,仍是那一头垂至腰间的长发,除了,裹满全身凌厉的杀气。南宫佑卿慢慢踱进大堂,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一声闷响,大堂重又陷入黑暗。他走到三人并排的位置,站在素苍和芸娘中间,恭敬的单膝下跪,道“公子,风不负众望,凌云派已是公子的囊中之物……”

      主位上的少年,微微一笑,和煦春风,红润的唇一舒,那是残忍的笑容。而主位之下,并肩站立的四人,正是当今武林闻风丧胆的飘渺楼四大杀手,月、影、风、云。月、素苍、南宫佑卿和芸娘肃然而立,等待主位上少年的命令。黑暗中,有一种血腥的味道,阴谋的味道,如他们的身份,如他们的未来。

      少年坐正,一抹精光略过眼眸,目光逡巡过众人,最后停在白衣女子的身上。往日注视着自己的女子,此刻却低着头,目光无神的盯着地面,他的眉头突地一皱,几乎是未经过思考,就开口:“素苍,抬起头来!”是的,他心中暗恼。

      白衣女子没有犹疑,她抬起头,他的命令她从未反抗,这次又怎会有意外,“是,公子。”

      女子素色长裙拖地,裙边几簇新梅,居然还是紫昕楼里,她一舞动天下时穿的那条。那清冷的面容无一丝情绪,本是大伤初遇,却在她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痕迹,她看着主位上的少年,多少次映入脑中的绝美容颜,仍让她失神。秋殇突然没了恼意,站起身,走到素苍身前,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倒映着对方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素苍垂下眸子,是的,她又输了,她无法承受他的注视,那种不带一丝情感,冷酷的注视,仿佛她是一件物品,一个工具,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旁边三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侧目探看,仿佛习以为常,也或许不敢越雷池一步。

      秋殇在她垂下眼眸的一刻,突然回神,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露出自己的情绪。他露出冷酷的笑容,仍是盯着她的面容,说道:“夏清尘已入局,按原来计划行事……”

      听见“夏清尘”三个字,素苍全身一颤,她紧闭下眼,有一种绝望的心情。然后,和其他三人一样,回到:“是!”回答完毕,四人告退,行至大堂门处,“素苍,你留下来……”

      两个白衣的人儿,男子绝美,女子雅丽,女子背对着男子。大堂里是不会有风的,但为什么女子的青丝微微翻飞,孤寂入骨髓?男子自身后拥紧女子,他比素苍高很多,素苍完全陷入他的怀抱。他的唇轻触素苍的长发……

      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素苍心生苍凉,秋殇一脸怔忪。他们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渐生的温暖,他们是一类人,而这类人天底下只他们两个。秋殇没有发现,他拥着素苍的手越来越紧,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换上了一种恼恨的样子,抓着素苍的香肩暗暗使力,指甲入肉,几条血痕。

      素苍挨进他的怀抱,他感觉到了他的伤害,但是,已经习惯了。从知道自己身份那一刻开始,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她甚至觉得,他做得太仁慈了。“公子,素苍知道该怎么做的……”

      秋殇先是一怔,然后笑,他转过素苍的身子,手抚上她姣好的面庞,引得素苍身子轻颤,见她一直垂着眸子不看自己,他转而捏紧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着自己,“是么?”顿了顿,又道“素苍,你真的好美,看来夏清尘要好好谢谢本公子,给他送了你这么一个尤物,哈哈哈。”

      然后他深深的吻了下去,冰凉的两片唇碰触,有种电光火石的错觉。有种腥甜,是谁的血?

      “姑娘,你……”

      裹着围巾,遮住容貌的女子回头,明亮的眸子流光飞舞,却没有一丝情感,甚是凉薄。夏清尘一怔,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刚才的话截留在咽喉,忘记了言语。似乎在脑中搜寻关于这个女子的记忆,又似乎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她,安静的看着她的双眼。

      古凉寺外,两人迎风而立。天气已是初秋,星陵城秋季多风沙,此时秋风大作,风沙滚滚。往常在这种天气,即使是古凉寺千年古刹,门前也是朝客稀疏。夏清尘却不管什么风沙滚滚,几日的声色犬马,已是让他身心疲惫,他心里清楚,星国上下对他的行踪甚是在意。每日星国太子的到访,说是一尽地主之谊,实质不过是要监视他这个和谈使者罢了,和谈一日未谈妥,他的驿馆,他的行踪就会一直处于监视之中。

      今日星国太子突然有事不能前来“陪伴”,他便得了空闲随处逛逛,虽然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不会少了去,但是反正他们是在暗处,而自己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幸自由自在的逛起星陵城来,即使在风沙大作的天气,他依然自得,多年的军旅生涯,这种天气又算得了什么。

      不经意间已到星陵城郊的古凉寺,古凉寺是一座千年古刹,在星国享负盛名。据说当年不过是一间破烂不已的小庙,只因星国开国皇帝曾在此避难,星国建国以后就大兴土木进行修建和维护,才有了现今的规模。它隐在兰霞山之中,主殿高耸入云,长长的云梯盘旋,气势磅礴,更是星国国祭大典的举行之地。

      夏清尘来到寺门之时,原本被通体白玉的寺门吸引,暗叹星国果然矿产丰富,却感目光一滞。视线不由的被寺门前的一个身影吸引,女子浅蓝色裙子飞舞,乳白色的围巾裹着她发丝,却阻挡不了青丝翻飞,风夹杂着沙粒不断从她身上擦过,她却无动于衷,只是仰望着寺门,因是背对着,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什么。娇小的身躯,在这种天气里,似乎有些颤抖,她却仍是固执的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夏清尘被这样的背影吸引,他站在女子的身后,不知过了多久,寺门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女子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任风沙扑打在身上。夏清尘忘记上前,或许是害怕打扰他眼中的绝艳,直到他觉得自己感染到了她的哀伤和愁思,他才不自觉的迈开步子上前,思绪还没调整,话已出口:“姑娘,你……”

      然后,四目交接,熟悉的感觉,安静的凝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夏清尘想起那天的情景,仍是清晰的记得女子眼里的冷漠,仍是记得寺门边的那棵银杏,有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他和她之间,又被风带走。

      风忽然再次加大,女子似乎终于无法忍受,闭眼侧头想要避开风沙,谁知她一躲,风灌入围巾之内,也就刹那,乳白色围巾飞起,被风带到了未知的远方。那女子美丽的容颜暴露在了风沙之中……夏清尘瞳孔突然一缩,讶然道:“素姑娘?!”

      风又慢慢减弱,素苍睁开双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夏清尘,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夏将军。”夏清尘突然感觉有种淡淡的喜悦略过心头,随即又有些黯然,她对自己原来是如此的冷漠,是的,他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思毕,夏清尘压下心中复杂的情感,上前一步,“好巧,素姑娘为何一人在此。”

      素苍突然冷然一笑,巧?有心人想做之事,又岂能不巧呢?她这一笑,虽是冷的,但看在夏清尘眼里却甚是绝美,以至他忘记了言语。直到她的话音再次传来,“今日是一亲人的祭日,特来祭拜祈福,刚到这儿就让素苍想起往事,不觉忘了进去,让将军见笑了”顿得一顿,又道“外头风沙大,将军和我一块进去吧。”

      “好!”说着,两人相携而入。寺旁的银杏该是有千年岁月了吧,伴着古刹。那树干已如此粗壮,枝叶盘错。一袭白色衣摆扑腾着树干,衣摆的主人知不知道,他的衣摆已经出卖了他隐藏的地方呢?可惜,那天的风太大,所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古凉寺的大殿内,宁静肃穆,人并不多。几个香客有序的上香,求签,旁边一些小沙弥正在打扫,擦拭,并不太注意进来的两人。素苍走到软垫处,径自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额头碰触指尖,轻闭上眼。几缕发丝滑落,遮住了她蹙起的秀眉。夏清尘跟在她的身后,他没有跪,只是抬头看了看高达几丈的金碧辉煌的佛像,最后把目光投在素苍的身上,英俊挺拔的脸上,原本刚毅的曲线竟隐见温柔。

      过不多时,素苍睁开眼睛,站起转身,看见的就是夏清尘那温柔的神情,她微微一愣,那眼神如此深情,仿若一汪深潭,水波泛泽。尧是她冷酷无情,也无法对这样的注视无动于衷,素苍错开眼去,第一次有些不太自在。夏清尘回过神来,也觉自己太过唐突,刚要说话,素苍却道“将军自便,小女子想去求支签。”

      “我和你一起吧!”夏清尘的话又急又快,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特别是夏清尘,因长期行军打仗而晒得黝黑的皮肤,竟也出现了淡淡的红晕,他只觉得有一股热血一直往他脑门冲,浑身上下的不舒服,但又偏偏差不开看她的眼神,只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才好。素苍低头,似乎是想了想,“好。”才出口。

      佛像的右侧,有个古朴雅致的木桌,桌上摆着签筒。一位满头银丝的老者坐于其后,手拿一本泛黄的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直到素苍和夏清尘走近,他才回过神来,放下书,站起身来,他是如此矮胖,皱纹布满他的脸,饱经沧桑的模样。待他看清来人,眼里似乎放出些许精光,笑得自然和蔼,“姑娘,可是求签?”

      素苍颔首,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签筒,很是虔诚的摇起来。竹签晃动,敲击签筒的声音规律的响着,在空旷的大殿内被无限放大。过不多时,命中注定的那根竹签渐渐显露,越来越凸显,最后应声落在桌上。素苍放下签筒,纤手执起竹签递给老者,老者接过竹签,却不急查看解签,他望了望站在素苍身后的夏清尘,说道:“这位公子器宇不凡,必不是凡俗之人,是否也求上一支签,看看时运?”

      素苍和夏清尘俱是一愣,夏清尘本对这种迷信占卜之事不以为然,却见素苍侧身看向自己,不禁心上一喜,又见老者说得甚是恳切。如果自己不求上一签,反倒显得有些拘谨,于是大方上前,也求出了一支签。

      老者接过两人的签,先是看了素苍求的签文,签文是:“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老者念完签文,抬头对着素苍道:“请问姑娘是要求什么?”

      素苍原本淡漠的神情转而迷茫,半晌启音:“这是李商隐的《暮秋独游曲江》,我…就求,姻缘吧。”老者听她说完,低头复又看了一下签文,笑容可掬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他想了想,说“若是求姻缘,姑娘这签怕是有些不吉。”夏清尘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听见老者这话,忙道:“老先生可别胡诌一番啊!”话闭,转脸看着素苍,怕她会不高兴。

      老者听他这话,似乎是受了侮辱,“老朽在此解签多年,自问从未有过胡诌蛮言,公子若是信不过老朽,现在就可离去,老朽分文不取!”说到后面,面色已是不善。夏清尘刚要反驳,素苍却摆手阻拦,“老先生别误会,我这朋友只是抱着回护之心,并无他意。”话闭,又对夏清尘道,“无妨的,就听老先生说说。”夏清尘见她如此,听她称自己为朋友,心里很是开心,哪还去计较其他,也不再说其他。

      那老者听素苍说得诚恳,面色稍缓,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来,“据说李商隐少时曾有一心上人,小名‘荷花’,两人情投意合,羡煞旁人,但好景不长,荷花不久身染重疾,早早就去了。李商隐深受打击,自此他每每见到湖塘里的荷花,心中便泛起阵阵忧伤,至终都无法忘怀”,老者轻轻一咳,又续道“即是……,落花有意恋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要么错过,要么,无缘!”

      素苍听完,浑身微微一颤,又恢复如常,只有渐渐失去光泽的双眸泄露了她的心事。连签文都直白得可怕,她到底要自己欺骗自己到几时呢?想起那白衣少年,想起前情往事,素苍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她闭上眼,再张开时,已一片清明和,冷漠。“谢谢老先生。”

      夏清尘一直在身边,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就算他再怎么粗心大意,他也看出那签文对她是有影响的,只是或许是她不以为意,或许是正中她的心事,所以她才表现得如此安然,突然,夏清尘觉得有些心疼。这么美好的女子,身上却像裹着一层冰,不许人靠近,疏离得可怕,却偏偏让你不断的想靠近。他突然伸出手,包裹住素苍冰凉的手,素苍震惊抬头,那男子英俊,阳刚,眼中如此坚定,接触素苍的眼神,竟憨实一笑,仿佛如此亲密的举动不无不妥,他只是在向她倾诉,他的坚持,他那守护的决心。

      第一次,素苍觉得自己坚如磐石的心有了一丝缝隙,他的手掌上都是厚茧,弄得她的手都有些疼,可是,那好温暖,暖暖的感觉渗入皮肤,十指连心,似乎连心都有些暖意。只是,那只是一瞬,裂开的缝隙很快合拢,她想起了她的身份和任务。素苍微微一笑,抽出自己的手,转而对那老者说道,“老先生请解下一支签吧。”

      老者拿起另一支签,又念道:“此签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抬头看向夏清尘,“公子要问什么?”态度有些僵硬,怕还是对刚才夏清尘态度无法释怀。夏清尘收回看着素苍的眼神,耸耸肩,“我无所求,不必解了。”话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木桌上。

      “这……”老者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银子,有些犹疑。

      “就问功名吧”谁知,素苍突然插话,对着老者说,转而对夏清尘道“既然求了,还是解了吧,我很好奇。”夏清尘又怎会拂了她的意,当下也点头,“那就请老先生解吧。”

      “这是韩信死时的感叹,他的成功是萧何的大力推荐,他的败亡,却也是萧何设的计谋。此签文即是,公子将来必能功成名就,封王拜相。”顿得一顿,老者又说,“但是,公子此生虽因遇贵人得享荣华富贵,怕也会因此人而兵败山倒,老朽以为,公子还是早做绸缪呐……”

      夏清尘先是听到“功成名就,封王拜相”,心中一喜,后又听见“因此人兵败山倒”,心突兀一跳,想起洛湛,脸色顿时铁青。“嘣!”的一声,夏清尘满脸怒气的以手击桌,冷冷一笑,盯着那老者,“胡说八道!你以为熟知几个典故就信口胡说,当心我掀了你的桌子!”话闭,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压迫,那老者没想到他会是如此反应,一惊,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撞着椅子,吃痛之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一脸惶恐的看着夏清尘。

      素苍见他如此大的反应,赶忙拉着他,“将军别动怒,他说的若是不准,我们不信便罢,切勿动气!”大殿内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往这边探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素苍恐他会引起什么事端,虽于己无关,却怕他坏了计划,赶忙从袖内又掏出一锭银子放于桌上,道了句“惊扰先生了”,拉着夏清尘就往大殿外走。

      出得大殿,外面的风沙已减了大半,风比来时小了许多。夏清尘出得殿门,胸中怒火仍是烧得很旺,转眼间看见盯着自己看的素苍,突然觉得呼吸微滞,怒火登时消了大半,想起刚才自己在殿内的样子,也觉得有些过了,“我刚才是不是很失态?”

      素苍点头,随后又摇头,夏清尘一脸不解,素苍见他如此,那脸上居然有孩童般的天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却又小心翼翼的想从别人那得到安慰,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柔软,道“那老者怕是触到了将军一直坚信的什么东西吧,可是将军若是不信,又何必在意呢,素苍以为,将军刚才,确是过了。”

      夏清尘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接,愣得一愣,然后很是爽朗一笑,“除了洛湛,从没有人和我说这些,也没人敢和我说这些!”他突然一滞,吞下了后半句,“素苍,你好特别……”他尴尬一笑,迈开步子就朝前走去。身后的素苍看着他的背影,毫无表情,望了望兰霞山上苍茫的天空,冷酷一笑。

      我的特别,是你致命的毒药。夏清尘,你懂不懂……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坚信的东西,在现实面前太过不堪一击。洛湛把你保护的太好,让你变得如此的愚蠢,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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