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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一世情缘 ...

  •   VOL.4

      抱着书本从教室里走出来,那老教授哇哩哇啦的讲了一堆,春天的脑子被他搅得乱糟糟的。现在她只想立刻飞回自己的小窝爬上床美美的睡一觉,也是奇怪,她似乎对这里的天气总是适应不过来。灰蒙蒙的天,让她每天都瞌睡,老是睡不醒。
      温邵东看着不远处说话的两个人,不得不从车上下来,他本不想去听她们的对话,可他都到了跟前儿春天还没注意到他,也就“顺便”的听了些内容,脸上的线条越来越绷得紧。
      春天心里直喊自己命苦,好不容易盼到下课,这会又被他给拖住了。书本很重她只得左右手来回倒腾,什么Party呀,她是真的不想去,要赶快打发了这个人才好。
      她正在想该怎么说会让人觉得不那么生硬,突然手上一空,抢劫!不会吧,谁抢教科书呀!怒冲冲的回头,然后春天就笑了,从心底最深处往上送甜蜜,宛似全身的血液从血管送入跳动的心灵,一茬一茬的往上送。
      春天笑盈盈的,嘴角处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你怎么来了?”
      今天倒是这个城市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阳光明媚,乌云尽散去,太阳公公露出笑脸,面前的人却比阳光还让人心情愉悦。
      温邵东站在春天面前,替她遮挡阳光,“顺道来办事,就来看看你。”
      “怎么你哪次来都说是顺道呢?”春天笑嘻嘻的说,又转过身向站她旁边的人介绍:“这是温邵东,这是Bree。”温邵东看了一眼,卫衣牛仔波鞋,典型的美国男孩子。
      “Hi。”Bree和他打招呼。
      温邵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给春天捋捋额前的头发:“看你这一脑门子汗,干嘛这么着急?”
      春天撇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的士是很抢手的,我当然着急啦。”
      温邵东倒是笑了,给她试掉鬓角的汗珠,说:“一会有没有时间?去挑一部车给你。”
      “我才不要。”春天不屑,“我只是在这里读书,要车子干嘛?”
      “方便些,省得你去抢的士了。”
      春天噗嗤就笑了,“我是路痴,你要知道,给本小姐配了车不是方便而是惹麻烦!”
      本来高中毕业她大哥买了车给她做礼物,可她只是开着去了一趟超市就说啥也找不回来了,打电话给他们又是哭又是怕的,弄得他们是无奈至极,最后她是说什么也不再开了。温邵东以为这么些年她有长进了才要买车给她,听了这话之后,他想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的好,她要是迷了路可不管你那边是半夜还是白天,跨了大洋也得要你过去帮她开车。
      “那好吧。”
      被晾在一边的Bree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好讪讪的和春天说了再见。
      温邵东和春天也没停留,他一手抱着书一手拉着她向车子走去,问她:“晚上为什么不想去?”
      “喔,你偷听我们讲话?”春天笑指着他。
      “我才没有,”温邵东说,“是某某人太专注,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有耳朵。”
      春天不依不饶的:“承认了我又不会生气,这天底下还能有你温邵东不敢承认的事情?”
      他好笑的说:“我真没偷听,再说了,我至于吗?不就是一个男人被我老婆的魅力所折服,邀请我美丽的老婆大人去参加舞会吗?”
      春天被他一口一个老婆给叫的不好意思了,直啐他:“呸!谁是你老婆。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不说人话了。”
      温邵东是存了心要逗她的,“你不就是嘛?吵着嚷着要嫁我的不是你是谁?怎么现在不敢当了?”
      春天反驳他:“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邵东把书扔进车里,两只手撑在车门上,“反正你说过,现在可不能赖账。”又问,“他是不是追你很久了?”
      春天先是一愣,“啊?你刚才说什么?”
      温邵东特不好意思,低着头:“没什么。”
      春天看他的样子哈哈的笑起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温邵东笑看着一脸得意的她,不置可否。
      太阳越来越大,有丝丝的小风袭过,真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温邵东向春天招招手,春天走过来藏到他怀里,环住他的腰,娇声的问:“吃醋了?”
      “嗯。”闷声闷气的一句回答。
      春天心里偷笑,嘴上却说:“看你那小心眼。”说着又把脸往里埋了埋,小声说:“放心吧,我只喜欢你一个。”说完自己的脸都红了。
      温邵东亲了亲春天的头发,柔声说:“我知道。”
      春天在他的怀里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其实她在女生里面就算是不矮的了,可温邵东偏偏生的个子高,足有185cm,天地都被他挡在外,她不用去欣赏外面世界的景色和美好,因为他的怀抱就是她最大的美好。她也不用担心和害怕,因为拥抱她的这个人会保护着她守着她,在她的身边直到永远。
      “晚上想吃什么?”他的呼吸扫过春天的发心,弄的春天痒痒的。
      今天的温邵东并没有穿西装,白衣白裤的他倚着宝石蓝的车门,是一种碧海蓝天的心旷神怡。他本身就很与众不同,现在又和春天在一起,已经逐渐引起旁人的注意,春天十分不好意思的离开他的怀抱。
      温邵东也了然的上了车,等春天坐稳之后便一踩油门驶出了大门。阳光被遗落的他们的后面,奋力的追赶,车内的甜蜜时光如巧克力,丝滑香浓。
      “要不我们去Hkkasan?”温邵东问她。
      春天抱着□□,想了想,“我们还是回去吃吧!”
      温邵东一听抖了一个激灵,全身进入一级警备状态,汗毛倒竖,也不顾还开着车就转过脸看春天。
      “哎,小心!”春天大声嚷着。温邵东急忙右拐,错开了对面迎来的车。
      刚刚一幕吓坏了春天,她回头看看那辆车,呼出一口气:“你想什么呐?开车这么不专心!”
      温邵东一脸的无辜样儿:“我只是在想这次不会还是吃意大利面吧。”
      上一次也是来看她,春天同样的不想出去吃。想起自己刚刚和同学学会的意大利面,兴致勃勃的要做给他吃,结果他把把两人份的面全给吃光了,弄的春天都没得吃,只好和他出去吃。
      谁知道他刚回去他妈妈就打来电话关切的问春天有没有肚子不舒服什么的,整的春天雾蒙蒙的,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妈妈说,奇怪啊,邵东从你那回来就一直在拉肚子,我还以为你们吃坏了东西。说的春天是心里满是愧疚啊,最后他妈妈又叮嘱春天千万不要乱吃东西,说了很多才挂了电话。
      春天一想起这件事就窘的满脸通红,心虚的说:“那次是例外好不好?”
      “例外?”温邵东觉得好笑,“你究竟会有多少次例外?”
      春天这次郑重其事的向他保证:“这次绝不会像上次那样了,你就相信我吧。”
      温邵东斩钉截铁,“不行。”
      春天就是不放弃,经过了软磨硬泡,温邵东彻底的缴械投降,把车一拐,驶向春天的公寓。春天坐在旁边一个劲的夸他,“就知道你最好了。”
      温邵东心里直叫苦,看来以后来她这儿得备着止泻药了。
      本来可以住学校安排的宿舍,都是两人一间的公寓,可春天嫌着不自由,就自己租了一套,房主是一位很热情的北爱尔兰老太太,倒是相处得很是融洽。
      温邵东却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叫你搬去我那住,你偏不去,这里这么小,又不安全。”
      春天不同意他的说法,“这里交通便利离学校也不远。再说房东太太人又很好,她经常做一些爱尔兰小菜给我吃。我倒觉得比你那里好很多,你又不会天天都在,那么大的房子只有我和刘伯,我不喜欢。”
      温邵东接过春天手里的钥匙开门,笑说:“既然你喜欢,就住在这吧,有什么事情就给打刘伯,他在这里几十年,总归是比你熟悉的。”
      春天很喜欢他这一点,从来都不勉强她做任何事情,她喜欢的事他也是无条件的支持。
      春天进了屋甩掉鞋子,笑着冲他吐吐舌头,“知道啦。”
      温邵东随着她走进来,其实这间公寓的地理位置还不错,西面就是伦敦塔桥,傍晚的时候塔桥上灯光熠熠混着车流不息,来自泰晤士的清风会吹进来扬起抽纱窗帘,天色还不晚,余晖打在地板和她的身上,找了一层淡金色的萌光。
      只要她喜欢就好,不管什么,只要她喜欢,他什么都无所谓。
      春天系着围裙,撸胳膊挽袖子的,说:“今儿就要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大厨!”
      温邵东把书放在矮几上,面无表情的说,“你悠着点儿,别把这房子给点着喽。”
      “哼!别小瞧人,一会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人不露相!”春天气哄哄的奔厨房而去。
      温邵东低头一瞥,一伸手就提溜着春天的衣领把她给揪了回来,同时手里拿着一双玫红锦缎拖鞋看着她。
      这双宋锦的缎鞋还是他回老家的时候特地订做给她的,那个有着苏绣手艺的老师傅已经几十年没有动过手了。他当时拿了样子过去看了半天,直感叹世事变迁,说过去都是给皇家绣祥云龙纹,怎么现在都改绣熊了,一边绣还一边的叹气。不过名家的手艺就是名不虚传,把□□的憨态和灵巧都绣了出来。
      春天接过鞋,呲牙咧嘴的:“哎呀,忘了忘了。”好歹一趿拉转身就钻进厨房了。
      温邵东根本就没对春天的厨艺怀有任何的幻想,可春天又不准他进去,他就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的随手翻看她的书。
      右下角签着“Spring.Tao”,温邵东撇嘴,她英文写的可真不怎么样。越看他就越替春天的老师头疼,好好的一本书,被她弄得不成样子。到处画的都是小猪,看起来还是营养不错的样子,肥嘟嘟的,戴着墨镜摆个“V”型手势露着大板牙傻笑。旁边还有注解:我爱苏州猪。
      温邵东皱了皱眉头,不予理会。
      当时春天告诉他自己要学这个,他差点没被咖啡给呛着,工科白痴读金融?她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嘛!
      “哗啦啦”有几篇东西从书里掉出来,洒在地板上,难道这丫头还做笔记?温邵东拾起来之后才终于知道春天上课都干什么去了。
      正宗的馆阁小楷,刚劲,秀逸,密密麻麻的,那是他最熟悉的名字。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写的极为认真,而且字字力透纸背。
      温邵东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响动,又把它们偷偷塞回书里,起身向厨房走去,倚站在门口注视着他的春天,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变大到最后变成了大笑,那笑声像金子一样洒下来。
      后来春天还动不动就问他为什么那天笑得那么没品,温邵东也只是微笑却从不回答她。
      现在是真的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因为那个人再也不会给她答案。那些个在英伦最美季节出现的日子给了她全世界的阳光,如今却是她最想去掩埋住的回忆。
      到最后他们还是出去吃的,吃完饭他们两个人又散了一小会儿步才回去。
      春天躺在地板上用本本看温邵东给她拷来的泡沫剧,吭哧吭哧的笑。温邵东很是无聊的爬起来:“我去抽支烟。”说完就去了阳台。
      不一会儿,春天就叫他:“邵东,你快来!”温邵东“啪”的弹掉手里燃了一半的烟卷走进去。
      他重新挨着她躺下来,看到春天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说:“她说这是最悲的了,你怎么还笑成这样?”
      “她?”春天冷下了脸,“谁呀?”还没等他说话,春天就蹙着眉头问他:“诶,咱们那次吵架是你先道歉的吧?”
      温邵东一脸的不认账:“哪有。你忘了?是某人死皮赖脸,跟在我身后请求我原谅的。”
      春天已经咬紧牙齿微眯起了眼睛,“明明是你派马晋江来把我骗出去,趁机绑架我的!”温邵东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嗨,那么多年了,你的记忆当然会模糊啊!是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
      春天还没等他说完一跃身子就扑到他身上,恶狠狠地说道:“好哇!你敢歪曲事实!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把手伸到温邵东的腋下,拼了死劲的咯吱他。
      俩个人在地板上咕噜来咕噜去的,温邵东笑着开始回击,春天哪里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他反将一军压在身下。
      温邵东注视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春天,心剧烈的跳动着,因为刚刚的戏闹两个人都有些气喘,粗粗的呼吸在静悄悄的屋子里显得特别的清晰,“咚咚”,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锤击着温邵东的胸膛。
      春天好像也预感到什么,紧张的看着压在自己上面的温邵东,背心里面都是汗。
      看着春天的茫然样,温邵东蓦地笑起来,“春天。”轻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有男性独特的味道。
      春天傻愣愣的答:“啊?”
      温邵东趴在春天的小耳朵边上,柔声说:“我要亲你了。”
      “啊?!”她被吓到了,隔了很久才小声说:“哦,我知道了。”
      她羞涩紧张的种种都被他收入眼底,想到这万千的美艳都只会为他一人绽放,他一生足矣。
      温邵东微笑着小声说:“傻丫头,那你还不闭上眼睛。”
      春天的心腾腾的蹦着,放在身子两侧的手也不知不觉的握成小拳头,她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记得那句“闭上眼睛”,春天使劲的把眼睛闭起来,紧接着她的唇上就被温热的东西覆盖,那甘冽带点烟草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宛似置身星空踏在云端。
      温邵东开启了春天的小齿,找到柔软的丁香,那柔软填满了他的整个唇腔,侵占了他的所有思想。这是他的春天,他最爱的春天。她的味道是如此的甜美,温邵东微眯着双眼伸手抚平春天紧攥成拳头的小手,那里面汗哒哒的,他不禁眼里露出笑意。
      春天垂着眼帘不看压在自己身上的温邵东,她的双颊窘红,弯弯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温邵东用手扫了扫春天的刘海,又在她的唇上浅啄一口,“春天,等你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吧。”春天轻咬着嘴唇点点头。
      温邵东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那,老婆大人,我们再亲一下吧!”
      春天心里一紧张一抬脚就踹在温邵东的胫骨上,疼的温邵东抱着腿直哼哼,“老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呀!”
      泰晤士河上走过的轮船发出长久的“嘟————”的汽笛声,隔着万家灯火小公寓里面笑声不断,爱意浓浓。
      自从碰到有人约春天出去之后,温邵东就开始每天都送花给春天。有课的时候花就被送到教室,没课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地捧着花出现。
      春天笑称他为天兵天将,来的悄无声息的。每一次问他,他老是那一句话,其实春天知道,他哪有那么多的会要在这里开,就算有也根本不用他亲自来的。有好几次她都看到转机票,可他愿意说成是顺路,她就当他是顺路吧。
      坐在靠门位置的是一个美籍黑人,现在却成了她的送花童,春天都特别的不好意思,可埋怨他也不管用,温邵东的花每天早上还是照样的准时到达。
      自己索性买了一只透明的花瓶,上面还刻着几只小京燕,她把它放在离自己最近的窗子旁,把花插在花瓶里,一大捧雪白的马蹄莲还带着露水,弄得整个教室都是浓浓的花香。
      春天一抬眼就能看到它们,就像看见了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
      后来那个讲货币银行学的老教授要退休了,他说什么也要请春天吃饭,在席间一直重复一个话题,那就是请春天一定转告送花的人,谢谢他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美丽的早晨。春天当时差点没笑出来,心里暗想原来都说英国男人爱绅士,看来还真不是瞎说的。她不就碰到一位极致的老绅士。
      出了餐馆她就打给温邵东,把这一个极其搞笑的事件说给他听。两个人说完都哈哈的笑起来。
      温邵东笑问春天,“最近没有约会了?”
      春天没好气的说:“大家都知道我有一个特别优秀,特别痴情,特别爱我的未婚夫,谁还敢往枪口上撞呀!”原来这温邵东吧还不只送花,他在那卡片写着:Fiance!写完也就罢了,还用马克笔描的重重的,就算是盲人用手摸也知道写的是什么了。
      温邵东在电话那头,不无得意的说:“看谁还敢动你的歪心思。”
      “呦呦呦,瞧这醋味儿都飘到异国他邦了,你个大醋缸!”
      温邵东干脆承认:“我就一醋缸了,怎么着吧!我温邵东的老婆,我看谁敢追!”听着他霸气的话,春天就笑了。
      这是温邵东少有的一面,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温柔的翩翩佳公子,和下属也很少发脾气,任谁说起他来,也都是赞一声好修养。
      这么霸气的话也只是对她说过吧,还记起那年冬天刚刚下完一夜的雪,因着雪的缘故黑夜都仿佛是白昼,就在自己的家门前,他也是这么说的。他霸道的说:“我温邵东喜欢的人谁也不能追!”
      那时候她对爱情还有些懵懂,是带着试探和摸索小心翼翼的爱着他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引导着,他在前面带领着她看一切的美丽风景,看每一面不同的他,和不同的自己。青涩的爱情使春天不顾一切的投进去,爱的毫无保留,爱的全心全意。
      她全然忘记了这世上的东西越是美丽的越不会长久。
      忘记了越是爱得深越是伤得狠。

      VOL.5

      “在做什么呢?”温邵东倚在车门旁,石材大楼上数不清的玻璃窗户成了楼面装饰,阳光一照和镜子似得把光又返回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在上班啊,怎么了?”春天伏在办公桌上压低声音讲。
      “没事儿。就是检查一下花店的速度。”
      春天看看桌子上盛开的一大捧马蹄莲,甜蜜的说:“收到了,本美女正在欣赏呢。”听到电话里面有细碎的声音,仿似是那一头的人笑了。
      温邵东说:“春天,我们出海吧。”
      春天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出海做什么。她张嘴刚想问为什么,就听温邵东说:“你请个假,我们明天就走。”说完就“嗒”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温邵东挂了电话就狠狠的砸下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他靠在椅背上闷闷的抽烟,一支接着一支。正午时候的太阳毒辣辣的,他不戴墨镜也不升车篷,整个身子就全部暴露在烈阳之下,好像在沙滩享受阳光浴。这样的他与路边打着太阳伞匆匆走过的人形成奇怪的对比。
      温邵东知道春天最不喜欢他抽烟,他每次一抽烟春天就不开心,可今天他就是想抽而且还不是想抽一支。他一支接一支,半盒芙蓉不知不觉的就没有了,他晕乎乎的支起身子又抬头看看那高大的办公楼,终于打火,踩了油门飞驰而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春天拿着电话怔忪了半天,她越想越觉得怪异,温邵东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想去出海的。她又细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电话,发现他的语气听起来也不太正常,他是那么一个自信满满的人,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有解决的办法,他永远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还从来没听过他那样的语气,春天越想心里越发紧。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生意上的?不会,他早就是那个行业的顶尖,就算是出了事还有他家里面。春天心一惊,莫不是他家里面出了事?
      是谁呢?他姐姐?应该不会,温苏苏结婚之后就一直住在澳洲最近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不好。
      难道是温伯伯?想到这春天的心都到嗓子眼儿了,可转念又一沉思,要是温伯伯的话,外面的人恐怕早就闹起来了,自己不会不知道。温阿姨昨天才见过面,精神也是很好的。
      不是他家里面也不会是公司,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越想她越害怕,干脆去请了假,她想马上见到他,一刻也等不及。春天从科室出来拎起包包急匆匆的就到停车场取了车,直奔环宇的方向开。
      她在路上打电话给温邵东,语音提示手机正处于关机状态。她又打到他的公司,结果是他的秘书接听的。
      “陶小姐,你好。”李芳雪职业秘书的口吻。
      春天一听不是温邵东,奇怪的看看自己拨的号码,确定自己没拨错,这就是温邵东和她的专线。
      “邵东在吗?”
      “陶小姐,温先生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达吗?”
      春天失望的说:“没事,谢谢。”她就近下了铺路,拐了个弯把车掉转了头。又拨温邵东的另一部手机,还是那个女人机械的答话。
      春天还在发愣,前面的车突然停住,原来是碰到红灯了,她急忙踩刹车,差点没顶在它的车尾上,电话“咣当”一声掉了,春天也没顾得上去捡。
      她去了温邵东位于西城区的别墅,没找到人。又去了他常去的一幢公寓,从地下停车场径直上去,管家老早就迎在电梯门口,看到是她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非常彬彬有礼的欠身,“陶小姐,你好。”
      她也顾不上客气,“温先生在里面吗?”
      “温先生还一直没有回来过。”
      春天是真的着急了,无缘无故的消失掉,温邵东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跑回到地下拿车,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一边开车,一边埋怨着温邵东,好端端的玩什么失踪呀,叫人干着急,等找到他一定骂的他体无完肤。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吉利,赶紧“呸呸呸”了几声。
      春天又跑了几个温邵东经常去的会馆,都说没看到人。寻到射击场的时候碰巧碰到她二哥,陶慎天老远的就看见春天在那,于是派人过去叫她。
      今天也是奇怪,刚进夏季按理说太阳不会这样大,春天把手搭在额头上才看真切,心想二哥还真有闲心,这么大热的天还来玩多向,也不怕太阳耀了他的眼睛。
      春天跟随来人走过去,“二哥。”
      陶慎天赶紧把她拉进遮阳伞下,不无责怪的说:“这大热的天儿不好好搁行里待着,跑这儿干嘛来了?”摘下手套拿出手帕替春天擦汗。
      陶慎天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的射击服,戴了一顶帽子,典雅中更显的英气逼人。春天因为长得像她妈妈多一些,所以多了江南女儿的娇态,温柔似水的。他们几个当中只有她二哥最像父亲,高大伟岸,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春天并不常和她哥哥们的朋友打交道,又是少时出国读书,自然有好多人不认识她。一帮人还没见过陶慎天这样怜香惜玉过,于是起哄,“呦,慎天,这妹妹可不一般啊,怕是这火星要撞地球了吧!”还顺便瞅了一眼他们身旁。
      春天这才注意到陶慎天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子,怪不得她二哥会这么好性子来这了。这么一看才发现这女孩子长得还挺讨喜的,小小的瓜子脸弯眉大眼的,脾气也算是顶不错的了,听着旁人的笑闹,也不见半分的羞恼,看春天看她,冲她友好的笑了笑。
      她哥哥身边的女伴是从不瞒她的,然而这一个给春天的感觉却不太一样,她也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陶慎天摘了墨镜笑着指点着他们,“都别瞎扯淡!”搂着春天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妹妹,陶春天。”
      都知道陶家有位明珠,可极少有人见到过,开玩笑的那几个人赶紧收起刚才的嬉笑样儿,都配着小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妹妹啊。”
      个别认识她的,也都问:“春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听你哥念叨你啊。”
      “年前刚回来。”春天把手帕还给陶慎天,轻蹙蛾眉焦急的问:“二哥,你有没有看到邵东?”
      “怎么?你们吵架了?”
      “没有。”春天着急的也不知道怎么说,“哎呀,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他?”
      陶慎天好笑的回答她:“没看到。”又问旁人,“诶,你们谁看到了?”
      有人说:“也不知道他最近忙什么呢,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了。”
      春天一听立马转身就走,一秒也不耽误,“那二哥,你们慢慢玩吧,我再去找找看。”
      “找不到就打给我,小心别中暑了!”陶慎天嘱咐她。
      “知道了!”
      陶慎天转过头笑着和其他人说:“我这妹妹啊都被我们给惯坏了。”
      春天又找了几栋温邵东的别墅都没见到人影,打电话还是处于关机状态。她坐在车里苦苦想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到,突然她眼睛一亮,就好像小学生苦思不解的谜题一下子找到答案一样豁然明朗,立刻启动了车子从会馆门口离开了。
      温邵东只穿了一件衬衫,衬衫的前几个纽扣被他胡乱的扯开,他手里正掰着面包屑逗弄池里的鱼,休闲自在的很。
      春天瞧见那熟悉的身影,瞧见他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睛里面的雾气一下子蒸腾起来。
      春天奇怪,刚刚找不到他,自己那么着急也没有想哭,这会子看见了,找到了,看到他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在那里,倒是哭了,真想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叫他这么会磨人。
      温邵东闷着心思想事情,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猜猜我是谁?”春天捂着马晋江的眼睛,粗声粗气的说。
      温邵东正凝神看着池里的鱼,就被人从背后冷不丁的伸出一双手捂住了眼睛。一刹那所有的光亮和景致都消失,他怔住了。
      柔软的手连眉骨也一并拢在底下,手心里面还有一点湿,罩在眼睛上有点潮乎乎的。
      春天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本来想劈头盖脸的臭骂这个人一顿,可温邵东的背影给她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好像瘦了,从后面看上去背又窄了一圈,春天很心疼也很生气,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可以对她讲的。
      温邵东不假思索的说:“是大灰狼。”
      这个大灰狼还是有典故的,那时候春天叫温邵东起床陪她晨跑,他就是懒床不起来,春天倒也不着急,拿起晨报声情并茂的读起来,跟诗歌朗诵似得。
      温邵东被吵得没办法就说,春天要是给他拿袜子他就起来,春天喜滋滋的跑去衣帽间,谁料她前脚刚出门温邵东后脚就一个鲤鱼打挺儿从床上跳下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下了地,“咔嗒”一声把卧室门给锁上了。
      气的春天站在门外“咚咚”的砸门,温邵东躺在床上惬意的伸懒腰,任春天在外面又是敲又是打的愣是不给开门。
      到后来春天看硬的不行就改换策略,大早上就搁那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把温邵东给乐的呀,赶忙下床开门,抱着春天做一脸牺牲状,“不用叫门了,小白兔我自投大灰狼的怀抱!”
      后来他们就代号大灰狼,和小白兔了。
      春天松开手,嘟嘟嘴:“不好玩儿,一猜就猜到了。”
      “那还不好办,以后我就假装想一会儿,满足一下你那小小的虚荣心。”温邵东拉着春天也坐下来。
      金丝柳被从同一个位置齐刷刷的剪断,远远看上去和留着长发的少女迎立微风中一般。春天和他坐在树荫下,面前就是水波粼粼的池塘。她靠在温邵东的肩膀上,拿着一只柳条胡乱的摆弄,“怎么电话都关机?”
      温邵东这才拿出来一看,“没电了,你找我了?”
      春天可怜兮兮的说:“你都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多着急呀!我还以为...”停了几秒之后又说,“以后随身带电池啊!不许叫我找不到你。”
      半天没听到答应的声音,春天急了,推了推他的肩膀:“听没听到呀?”
      温邵东沉默着不说话,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睛一直定定的看着远方,春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染红天际,有的像兔子有的像狮子还有的像小豹子。这时的天空就像是一个青花大碗,碗沿上用彩釉染了一圈朱砂红。天蓝色与艳红色因为在大自然的调色盘里所以并没显出什么不协调,相反还很美丽。
      春天由着自己迷恋在这美景里,憧憬的说:“我想在这盖座房子,那样就可以天天看火烧云了!”春天看着温邵东,十分高兴,“我们天天看夕阳,你说好不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温邵东看着火烧云心中大恸,他把目光从天边收回来摩挲着春天的手背,轻声说:“春天,要是有一天我不见了,你怎么办?”
      “啊?”春天没明白他说的话,“你要去哪?”
      “不去哪,我就是问问。”温邵东故作轻松的说。
      “嗨,那还不好办我等着你呗!你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你一天。你一个月不回来,我就等你一个月。你十年不回来,我就等你十年。你要是一辈子不回来我就等你一辈子呗!”春天认真的数着手指头算日子,“一年365天,十年呢就是3650天,二十年---”
      温邵东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紧,也越来越沉。他急忙打断她说:“又不是考你算术。算那么清楚干吗?走吧,今儿妈让咱们回家吃饭。”
      春天点点头,“那我告诉家里一声。”温邵东把春天从地上拉起来,“妈早就打过电话去了。”
      因为盘腿坐得太久了,春天的腿酸麻的有些不听话,她用手捏捏小腿肚又捶大腿。
      “来,我背你。”温邵东蹲下身子给春天一个坚实宽厚的背脊。
      “不好,都是人呢!”春天拽他的胳膊让他起来,“你快起来,有人看着呢!”
      温邵东哈哈笑起来:“我背我老婆怎么了?让他们看去呗,快上来!”他总是喜欢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她老婆,虽然他们还没有订婚,春天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可心里面到底还是十分欢喜的。她喜欢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女友可以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老婆却是唯一的一个啊。
      春天天性贪玩也不是个扭捏造作的人,笑着扶上温邵东的背,提溜着他上衣的手搂住他的脖子,两只脚一悠一荡的。
      她说:“风畅受邀要设计年底那台晚会的演出服装呢。”
      “那不是很好?”
      “可她一直都是做秀的,舞台装,会不会做不来啊?”
      “要是你,我肯定会犯嘀咕,可那是贺风畅,你就不要瞎担心了。”
      春天在他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啊?”
      温邵东笑了笑没说话,他用力把春天往上背了背,说:“小肥猪,你说你天天都吃的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春天被气笑了,“讨厌!难道我胖了你就不要我了?”
      “你要真变得惨不忍睹了,我必须要重新慎重的考虑一下!”温邵东故意认真的说,“到时候开个董事会呀,家庭会议呀什么的好好地讨论一下。”
      “你敢!”春天使劲搂着温邵东的脖子,“我就趴你后背上不下来,看你怎么办!你呀,跑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我就赖着你,我赖你一辈子!”春天哈哈的笑起来。
      一辈子,一辈子!
      她说要一辈子,温邵东猛地停住了脚步。
      春天因被他背在背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以为真的是自己太重了,作势就要往下跳,“累了吧?那我下来!”
      温邵东又突然往前走,声音里有点异样,“这就到了,让我再背背你。”春天一看几米开外的那辆车就问:“你没去环宇?”
      温邵东把春天放下来掏车钥匙,有些微喘,“嗯,早上去办了点事。”车都上了高架了春天才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停在那呢,就想打电话叫司机给开回去,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正好赶上红灯,温邵东看她的样子就问:“找什么呢?”
      “没事,就是手机不见了,可能忘车里了吧。”
      温邵东只嗯了一声,时间一秒一秒的走着,春天看着人行道上行路匆匆的人群,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嘈杂的很。
      忽然春天问:“邵东,你说我们老了会和他们一样吗?”
      温邵东顺着春天的视线看出车窗,一对老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相互牵着手慢慢向前走,满头的银发,脸上纵横的纹路带着的是人人都看得出的幸福。
      “他们一定很爱彼此的吧,这个年纪还有一个人愿意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肯定是很爱的。”
      春天转过头来,笑着问他:“你说会不会啊?”
      温邵东说:“什么会不会?”
      “我们啊。”
      他启动了车子,说了一声:“会。”
      春天高兴了又把头调回窗外,嘴里哼着歌,声音不大,但足够两个人听到。

      温妈妈见到了春天是眉开眼笑的,拉着春天左看右看,说:“怎么又瘦了?咱们可不兴和外面那些人学啊,好端端的非得弄成皮包骨头,我倒没看出有什么好。”
      春天笑说:“那他刚才还嫌我胖呢。”
      温妈妈瞪了温邵东一眼,“别听他的,我看着就挺好!”
      温邵东乐了,说:“妈,您就从来没说过她哪点不好。”
      “怎么着?我就看着春天哪都好,比你强多了,除了气我你别的都不会。”
      “得得得,现在他是您亲儿媳妇,我是后的,成不?”
      这话把春天和他妈妈都逗乐了,“你这孩子,这醋你也吃啊。”
      春天笑,“伯母,您不知道,他可是个大醋缸!”
      “春天!”温邵东偏不让她说。
      几个人笑声不断,偌大的厅堂里一片其乐融融。
      “你们几个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忽然有说话声从楼上传下来。
      温邵东抬头一看,即刻起身,“爸爸,您也在?”
      温擎苍点点头,“最近没事,在家待一待。”
      春天也起身,礼貌的说:“温伯伯。”
      温擎苍满面慈爱,招招手:“春天来了,快坐。”
      温邵东和春天陪着他父母说了一会子话,阿姨就来通知大家开饭。餐厅与厨房是打通的,但却没有一点点烟油味道。
      红色的实木桌椅在灯光下泛着古气,春天的姥爷就十分喜欢古器,家里面都是古色古香的,她姥爷经常告诉她这些东西能帮助人沾染古人的高尚品质也能有助于宁静心神,他说春天的性子浮躁,应该多接触它们。她受姥爷的影响比较大所以也对带着古味的物件很是倾心。
      温擎苍一边坐下一边也招呼大家落坐,春天等他坐稳了才坐到了温邵东旁边。
      “春天,多吃点啊。”温妈妈一个劲的叫人给春天布菜。
      温邵东看着春天应接不暇忙活的样子,温柔的笑了,这才是个家。
      在他父母工作还不是很忙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经常这样聚在一起吃饭。后来,温邵东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父母忽然忙起来,他和姐姐会经常地见不到他们,家里只有几个阿姨和一直照顾他的保姆。
      在他的记忆里,家似乎再也没有给过他温暖热闹的味道,只是一个提供睡觉的地方而已。
      温邵东注视着和父母说话的春天,瓷白色的脸庞,发自内心的笑意,刚被她养长的小马尾一晃一晃。
      他有很长的时间都讨厌他的人生,每一步都被安排好,他没得选择,只得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下一脚迈在哪,迈多高都有严格的规定。他的一生都好像是一个规则,不能逾越,不得违反。然而,天知道他如今有多感激老天,能让他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没有晚一步也没有早一步的与她相遇,这是对他最大的给予了。
      他很想能和眼前的人永生在一起,每天相守,从平淡中慢慢滑向老年,在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牵起她的手,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荒,走到地老,走到实在走不动了,也不撒开手。
      春天此刻的笑脸让他恍惚,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么平常的生活该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不就是和春天在一起,结婚生子等待着老去。
      但是,他如今才知道要做到那样的白首偕老,要得到那样的幸福,实在是不容易做到。
      吃完了饭温邵东送春天回家,因为晚饭喝了一点酒的缘故他并没有自己开车,司机在前面专注的开车,温邵东打开车窗让风拥进来,初夏的晚风清凉宜人。
      春天枕在温邵东的腿上,“人死了会不会上天堂?”她看着看满天星辰的天空。
      温邵东说也看了一眼,“应该会吧。”
      “我姥姥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永远的守护自己所爱的人。”
      温邵东笑了,“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停了一会儿,握住春天的手,“要是我死了,我就变成最大的那一颗,你说好么?”
      春天“嘻”的轻笑一声,“不好。”
      温邵东低头看她:“为什么?”
      春天也看着他,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因为我一定会让自己死在你前头啊。”她的眼眶有点红,撅撅嘴:“你甭想把我一人扔下,你到哪我就跟着到哪,管它是变成星星还是变成灰尘,我都跟着你。”
      温邵东握着春天的手有些抖动,春天问:“你怎么在发抖?是不是冷的?”说着替他关上了车窗又把自己的手附在他的手上,“我给你捂捂。”
      他刮刮她的小鼻子:“我是给你吓到了,没想到你这么难缠,死了都不放过我。”
      春天小脸儿一仰,“哼!现在才知道?我告儿你,晚了!你已经是我陶家的人了,那些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趁早收了吧!”
      坐在前面的司机“噗嗤”一声笑了,温邵东也笑出来,“看看,被人笑话了吧。哪有姑娘家天天把这话挂嘴边上的。”
      “谁让你老想撇下我自己先跑!”
      温邵东吧春天拉进自己的怀里,搂着她,“我不先跑。我等着你。”
      “嗯。”春天埋着头笑了。
      所有的事情都比不上春天的快乐来得重要,全世界都比不上她重要。

      VOL6

      温邵东站在花园里面等春天,扁桃还没有到结果的季节满枝都是繁绿的的色彩。他还记得以前他们经常偷吃树上的扁桃,可因为还未到结果期,满心欢喜的摘下来,到最后却是一口的苦涩。
      “昨天哪去了?”陶慎天站在露台上一边伸懒腰一边和他说话。
      温邵东不回答他反倒问他:“听说有人在炎炎烈日下,好脾气的做起教练了?”
      陶慎天笑了笑,没说话。
      春天一走出来看见和温邵东说话的陶慎天,“爸爸一不在家你就回来,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故意躲着爸爸呢?”春天坏坏的笑着:“让我猜猜,是不是和昨天那位美女有关?我看她珠圆玉润的,似乎不太正常啊!”
      陶慎天拍着脑门子朗声大笑:“邵东,你都教了这丫头什么,连这话她都说的出来?”
      温邵东苦笑着接过宛邱手里的旅行箱,摇头叹气,“哎,看来我这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笑声充斥着整个清晨,停在树上的喜鹊被笑声惊起,唧唧喳喳的飞远了。
      春天和温邵东住在散落在海边的沙滩棚屋里面,屋子很小家具也不多,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窗子旁种着几盆绿叶植物,床头的藤编矮几也放着不知名的小野花,看上去倒像是道边随意长的那种车轱辘花。
      春天仰躺在床上嗅着清爽的空气,“这屋子好,小小的,有家的感觉。”
      屋子外不远处就是蔚蓝的大海,连空气里面都是海的腥咸味。
      温邵东把东西整理进简易衣柜,一回头就看见春天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带着笑问:“你在干什么?”
      “整天待在行里,我身上都是铜臭味了!”说着春天走近温邵东,揪着自己的衣角,“不信你闻闻!”
      温邵东笑着拉着春天走出门,“那我们就出海去,让海风好好吹吹你。”
      “先歇歇嘛。”春天有点累了。
      “去艇上再休息吧。”
      春天喜笑颜开:“也好。反正过几天再回来也是一样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的,他们有的是时间。温邵东紧紧地拉住春天的手。
      这个小岛因为没有人定居所以很像是个世外桃源,外界的一切俗世声响来不到这个地方。这也是温邵东带春天来这儿的原因,他想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就像春天在英国读书的时候那样。
      每个周末他都会过去陪她,有时候只是简单的吃一顿饭,散散步,说说话。往往都是上一秒他还在伦敦,下一秒就指不定飞到哪去开会了。
      是很辛苦,光是时差的问题就有够他受的,在机上补眠是常有的事。记得有一次他熬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又直接飞过来看她,眼睛里都还是血丝,春天生气的骂他,后来连她自己的眼眶也都红了。
      最后自己不得不答应她忙的时候就不过来,可他每一次还是会准时出现,不管多辛苦,从不失约。
      他不想在她以后的回忆里身边没有他,他要在她的生活中时时刻刻的占满,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件事每一个阶段都有他的陪伴。因为很爱很爱,因为很想念很想念,所以就算是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面对面坐着,他都觉得像是偷来的时光,很珍贵。
      以前他也有过女友,却从不认真,那些女人都不合他的心,直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顿时明了,不是那些人不好,而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及不上她的一分一毫。
      他是欢喜的,也是害怕的。怕她根本没注意到过自己,怕自己及不上她,怕自己配不起她。毕竟她是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美好,他恐怕自己会玷污了那种笑。
      温邵东牵着春天在沙滩上随意的走着,四只脚印两大两小在身后蜿蜒,他们肩并肩,高大的热带棕榈树需要把头全部扬起来才可以看的到果实。
      春天戴着宽檐大草帽,把一张脸都遮在帽檐下,右手提着蓝色的凉鞋,左手被温邵东牢牢的牵着。正巧有几只小螃蟹被海浪送上来,春天蹲下去逗弄,“小螃蟹,怎么就你自己?好可怜!”
      温邵东站在旁边等着她,有种种的情愫滑淌在眼睛里面,海水又送上来,浸湿了春天拖在地上的裙摆,他蹲下身去拉起她的衣角把海水攥干净。
      忽然春天拍着手大叫,“你看你看,小螃蟹的爱人来找她了!”
      温邵东低头一看,果然一只稍微大一点的螃蟹窸窸窣窣的横爬过来,两只小螃蟹聚在一起,两对小钳子碰触在蟹壳上“嘎嘎”的响。
      “他们还在拥抱呢!”
      温邵东给她一个爆栗,“别冒傻气了,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好疼。”春天揉揉后脑勺,无赖的说:“我就是知道!”她一仰头帽子就顺着风飞了,今天没有扎头发,齐肩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
      “呀!我的帽子!”春天顾头不顾脚的赶忙跑去追。
      “哈哈!”温邵东看着春天奔跑的样子朗声笑起来。
      春天扑到帽子之后,回身气鼓鼓的瞪他,“不帮我也就算了,还在那看笑话。”
      温邵东走上来又牵起她的手,“我不帮你,你不也追到了?”又说:“以后我可能会有很多事帮不了你,你都要学着自己去做。”
      春天不满,“我才不要,学一次车就已经差不多是要了我的命。下一次我可不再上你的当了,你别想躲清闲。哈哈。”
      温邵东接过春天手里的凉鞋,笑了不说话。
      他们把游艇停在海面上,阳光透过海水反射回来,像波光淋漓的水晶洒在他们的甲板上。春天总是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好几次沉下去的鱼漂又再次浮上来,温邵东心想如果再不给她找点事情做,恐怕今晚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他说:“春天,我们比赛钓鱼怎么样?”
      她想了想,问:“怎么个比法?”
      “输的人做晚饭。”温邵东坏笑着说。
      “不行!”春天立刻反对,大眼睛转了转,说:“输的那个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儿,怎么样?”。温邵东爽快的答应:“成。”
      春天喜滋滋的进仓拿杆,七米多长的海杆在春天小小的手里显得特别笨重,她以前也经常和爷爷钓鱼,但是那时候还很小,一般都用特制的小杆。
      她一个甩杆,鱼线跳出去,冲温邵东阴森森的一笑:“好好想想一会我会要求什么事吧!”
      “不一定谁会输哦。”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邵东抽空瞅瞅身旁的春天,嘴角一扬,笑了。
      他好心的提醒她:“喂,用不用我分给你两条?”
      春天看看自己的水桶又看看他的,恶狠狠地说:“不用!只不过是这会还不到鱼儿吃饭的时间,一会就有你好看。”
      “哈哈”温邵东大笑,“你这都是哪学来的谬论?”
      “不学出声!”
      温邵东忍着笑,小声说:“好好好,不出声。”
      春天一眨不眨的盯着鱼漂,逗得温邵东想笑又不敢笑,实在憋得难受。
      天色暗了下来,阳光也躲进树叶里面再也没有出来,大大的一轮红日慢慢向海平线靠拢,海水轻缓的涌动,朦胧迷幻的夕阳铺在甲板上是浅淡的蛋黄色。
      温邵东心中奇怪,春天最爱夕阳,怎么半天都没说话?
      “春天。”他叫了一声没人回答。
      扭头一看,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已经睡着,身旁的那只水桶还是空空如也。温邵东放下手中的海竿,把春天轻轻挪到自己的腿上,搂着她看着远方的落日一点一点的隐入海平线,最后终于一片黑暗,什么都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像个无望的人陷入深海,只能被海水残忍的溺住,直至没顶。连呼叫都没有力气。
      小小的月亮爬上来,并不是盈满圆月,新月弯弯如小钩,很像春天笑起来的眼睛。没有亮光照明的海水是深黑深黑的,莫名的叫人心生悸怕。远处的小岛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可能是棚屋里面的人在吃晚饭,一家人围坐一桌或者和爱人一起在温馨的享受亲情和爱情。
      “呀,我怎么睡着了?天都黑了。”春天揉揉眼睛不好意思的对温邵东说。
      他替春天理理刘海,指着水桶得意的说:“我赢了。”
      春天这才想起来比赛的事情,心里直骂自己是个糊涂蛋,急忙去抢温邵东的水桶,大叫:“不算不算,我都睡着了,这次怎么能算!”
      温邵东大笑着站起来抱起水桶就往仓里面走,“有人输不起喽!”
      “谁输不起?是你耍赖的好不好?”春天着急的追上去,一不小心绊在锚绳上,眼看就要跌倒。温邵东急忙扶住她,“哐当”一声,手里的桶连鱼带水全洒在了甲板上,鲜活的鱼儿在板上面扑棱棱的跳动,与命运在抗争。
      春天愧疚的吐吐舌头,“对不起,把你的劳动成果都给打翻了。”说着就要蹲下身子去拾板上的鱼。
      温邵东拽着春天没有松开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看着她,春天奇怪的看着他凝重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你---”
      猝不及防的嘴唇压上来,是春天熟悉的薄荷味道。温邵东搂着春天辗转搜寻,他舔舐她的牙齿、她的小舌,他品尝她的每一份美好,一个地方都不落下。他吻得温柔缱绻,春天有些气短便用手轻轻推了一下他,温邵东才不舍的离开她。
      春天被吻得气息不匀,双颊绯红,她觉得今天的温邵东有一些不一样,可具体又不知道是哪。
      温邵东摸着春天红彤彤的脸,笑着说:“都这么多次了,怎么还害羞?”
      这一下春天更不好意思了,打掉他的手,“讨厌!”说完跑进游艇。
      温邵东在她身后大笑着跟进来:“晚上做鱼给你吃吧。”
      春天瞪大了眼睛,“你还会做菜?”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偷师学了几天。”
      春天给他系上围裙,白色带着荷叶边的小围裙系在他的身上是说不出的滑稽,系的时候春天就吃吃的憋着笑,等温邵东走进厨房了,她实在是忍不住,倒在沙发上捧腹大笑。温邵东背对着春天也暖暖的笑了。
      她问:“喂,用不用我帮忙?”
      他紧忙答:“别,你可别来捣乱!”
      春天百般聊赖的趴在本子前玩龙珠,只玩了一会儿,鱼香味飘出来了蹿进她的小鼻子,一下子春天就来了精神头儿,迅速的跑到餐桌旁。
      温邵东把鱼端出来,可把春天高兴坏了,“你是从哪弄来的这小东西?”
      温邵东一边解围裙,一边说:“我叫他们事先预备下的。”说着夹起一小块送到春天嘴边,“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春天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说:“真好吃。你也尝一口。”也给他夹了一块递到嘴边,温邵东犹疑了一瞬间,自从小时候给鱼刺卡过嗓子,他就一直都不怎么吃鱼,可还是张开嘴吃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春天满心的欢喜。
      温邵东笑着点了点头。
      还剩了半瓶的花雕,温邵东端出来给春天,“别喝太多。”
      “嗯,知道啦。”
      花雕鲥鱼做的很鲜,春天像只馋嘴的猫咪,细细的拨了刺,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温邵东一边吃牛扒,一边看着她那认真样,轻抿了一小口杯里的红酒。
      “春天,”她应声抬头,他说:“要是我们的女儿将来和你一样这么喜欢酒,我可怎么办?”
      这句话说的春天一愣,等反应过来已经是满面通红,啐道:“真是讨厌。谁给你生女儿!”
      他故意逗她:“怎么的?你不喜欢女孩儿呀?真没想到你还这么重男轻女的!”
      春天已经窘的连耳郭都是红彤彤的,又羞又怒的瞪着温邵东,“越说越没谱儿!再说我可真要生气了。”俩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舱室
      里面都是欢愉的空气在流淌。
      这艘游艇上下三层,客厅和厨房就在船舱一层里面,贴着舱壁是一字排开的长形纯白皮质沙发,春天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不一会便有些昏昏欲睡。
      温邵东走过来一把把围裙套在她的头上,淡淡的说:“你去洗碗。”
      “明天再洗好不好?”春天一脸的不情愿,伸伸懒腰:“玩了一天我都累了。”
      “吃完就睡最容易积食,”温邵东一口的不容商量,“快去运动一下。”
      春天这才拿着围裙磨磨蹭蹭的下了地,一步一回头的走到厨房,不一会就听到哗哗的水声和歌声:“世上只有邵东好,没他的春天像棵草,投进邵东的怀抱,幸福左右倒...”温邵东本来在读报纸,被她唱的头痛,只得又走进厨房。
      春天笑嘻嘻的看着帮自己涮盘子的温邵东:“不忍心了吧?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温邵东淡笑着说:“我那是怕噪音污染太大,影响海生物的休息。”
      春天是真的累了,再加上高兴多喝了几杯,她没有再拉着温邵东说话也没有看书,洗完澡就去睡了。
      温邵东却还没有半分的睡意,他独自一个人站在甲板上靠着船栏抽烟。海风比下午的时候大了一些,贴着海面吹上来,把他的头发吹得左摇右摆,他也懒得去管,白色的休闲棉衫也被吹得鼓鼓的。
      他看着远处的深海出神,除了点点星光映在海面上什么也没有,他立时扔掉手里的烟,转身走进船舱里去了,一点猩红迅即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
      温邵东洗了澡换了睡衣,走到春天的房间门口,忽然的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会儿,悄悄的打开门。
      蜷起来的春天像个小婴儿一样躺在那张大床上,他站在床边看了很久很久,终于掀开被子轻轻地躺进去。春天喜欢□□熊,连睡衣都是选那种上下分体的□□图案,和那些稚气未脱的中学生似的。
      春天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扑腾扑腾的越跳越快,连呼吸的频率都不会掌握了。其实温邵东一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可她正迷糊呢,懒得说话,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也很享受这种被他目光包围的温暖。
      可她真没想到他会躺进来,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从来都是分开了睡的,在英国的时候一室一厅的公寓没有多余的客房,他也都是打了地铺就睡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刚想出声,忽然就想起那些谈话,在她们室里的女人大多数都是已婚人士,说起话来也从不避讳,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是不说话不露头,可偏偏有人眼尖:“哎呦,小陶不要不好意思啦。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嘛,听一听总是没有坏处啦。”
      她们说凡是坐怀不乱的,不是有问题就是性取向异常,春天心里直犯嘀咕,她和温邵东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怎么没发生她们说的那样的事情?莫非……
      春天拿定了主意之后就有意无意的往温邵东这边靠了靠,翻了个身把脸在温邵东劲窝上下乱蹭,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动作却使温邵东的喉头发紧,浑身僵硬起来。
      怎么还没反应啊?
      春天的脑子里一边过电影似的想那些平常看过的书,搜肠刮肚的找有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哪怕一点点也成啊。她是越着急越不安分,在温邵东的怀里来回的拧鼓,出了一身的薄汗。
      温邵东搂着她,从牙缝里使劲挤出几个字:“春天,别动!”可春天跟没听见一样,还是该干嘛干嘛。
      温邵东“腾”地一下子坐起来,“你做什么呢?”
      “我翻身啊,”春天觉得心虚,小声的说:“你睡觉不翻身啊。”
      “你在那扭来扭去的,像只毛毛虫!叫人家怎么睡觉啊。”
      春天觉得气结,掉过头躺下,“那你睡自己的床去!半夜三更,爬我这来干吗。”
      温邵东坐床上不知道说什么,春天躺下没几秒又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上下打量,小声说:“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温邵东的心咝呦一下紧张起来,眼神恍惚:“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那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温邵东瞪大了眼睛看着春天:“什……什么病?”
      “就是……就是”春天憋憋嘟嘟的,像蚊子似得嘟囔一句:“就是ED。”
      温邵东听不真切,“你说什么呢,这么小声。”
      “哎呀!”春天把被子拽过头,豁出去了:“ED!”这一回声音够大,连海里的鱼都听见了。
      温邵东愣那半天都没搭茬儿,春天小心的把一双大眼睛露出来,诚惶诚恐:“是不是啊?”
      温邵东是又好气又好笑,直嚷嚷:“你这都哪跟哪啊!谁教你的这些东西?连ED都冒出来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拽过春天就开始咯吱她,两个人笑着滚作一团,他手上动作不停嘴上直问:“说!下回还敢不敢了,什么问题你都敢问啊!”
      春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直告饶:“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温邵东住了手,两个人累的并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寂静的黑夜只听得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粗重,轻柔。
      春天娴静的听着窗外面海的声音,哗啦哗啦的轻微撼动,少了平日白天里那种热闹的欢腾,也没有狂风骤雨下的恐人咆哮,她躺在床上面都能感觉到游艇随着波浪小小的波动。一会向上,一会下沉。
      真是好安静,好安静。万籁俱静就是这样的吧,她想。
      “春天,我很正常。”
      “嗯?”
      “我说,我很正常。”
      他的话伴着茶色天花板上耀如水晶的海水波纹深深晃进了春天的心里,她红了脸,答了一声:“噢。”
      嗅着近在鼻尖的熟悉的体香,温邵东无声的笑起来,那笑容越扩越大,他温柔的回身搂住春天,贴近她的小耳朵轻声问:“那么,刚才,你是在挑逗我吗?”
      春天咬着嘴唇也笑了,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哝哝的答:“嗯。”
      他哈哈笑起来:“那你的师父可真不合格,把你的技术教的这样差!”
      春天抬起头,瞪着他:“喂!”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温邵东亲了亲春天的额头,“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是我没……以后了不许这么做了。”
      春天绞扭着温邵东睡衣的下摆,低声说:“是我自个儿愿意的。”
      温邵东皱了眉,“可我不愿意。”
      她猛地抬起头,碰到了温邵东的下巴,碰疼了她的脑门,“我表姐老笑话我长不大,是个奶娃子。你是不是也因为那些睡衣和□□嫌我幼稚?”
      她看他不说话,着了急有点想哭,“那明天你带我去买睡衣。就买风畅她们穿的那种,薄薄的,只有两根带子的。好不好?”
      “怎么会?你穿那些反而不好看,你是春天,独一无二的春天啊,怎么能和别人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她质问他。
      温邵东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哪有女孩子这么没羞没臊的?这件事只能和将来的老公才可以做的。”
      春天眼睛亮了一下,“那不就是你?”
      他笑了:“现在还不是,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春天不再说话,窝在温邵东的怀里,合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他用双手环住她的身体,牢牢地抱着她,鼻子周遭萦绕着那抹淡香,眼睛一眨不眨的在月光中注视着她的睡颜。她熟睡的时候小嘴是嘟嘟的,长睫毛弯曲的阴影投在下眼脸上,浓密的像一只小蝴蝶休憩在那里,轻微的呼吸使它的小翅膀不住的颤动。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酸疼,想要看穿轮回,看到时间停止,恨不得就这么抱着她,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在一夜之间就历经一生。
      因为他怀里的是他最爱的春天,是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来的春天。
      他悄悄亲在春天的头顶,“我爱你。”
      春天闭着眼睛,嘴角上扬,“我知道。”
      外面月色正浓,夜色阑珊,里面她们正相拥!
      她想,就这样,刚刚好,就这样抱着,一辈子,该有多好。

      VOL.7

      “一会我来接你。晋江回来了。”
      “真的吗?”春天高兴的说,“他终于舍得回来了?”温邵东在电话那头觉得好笑,“你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马晋江是在她大学的那年走的,在这之前谁也没听到一点风声,就那么突然的一天,这人就消失了。听说是被他爸爸送走了,还是温邵东和他通电话,听见里面呼呼的风声就问他在哪,他一说把温邵东都给听愣了,直说他开玩笑,还揶揄他是不是在哪个温柔乡里呢。马晋江也没再解释,后来他们才知道他还真是跑那不毛之地去了。
      是在他们惯常去的饭店,马晋江气质翩然的一走进包厢,这一屋子的人可就炸了锅了,这个一句那个一句的,愣是把他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温邵东牵着春天站在人群外,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帮人。
      马晋江好不容易突围出来,温邵东才走上前,两人对视一笑,相拥在一起。
      温邵东说:“回来了。”
      马晋江也笑起来,“嗯,回来了。”马晋江笑瞅着站在一旁的春天,“怎么?不认识了?”
      春天白了他一眼,“你舍得回来啦,走的时候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哟,还为这事生气呢?我那不是走得太急了吗,我也想和大伙一一的道个别啊,你问老爷子他给我时间吗?”马晋江哄她:“我买了礼物送你,算是赔罪了,成不?”
      春天哈哈笑了,“这还差不多。”
      大家都说说笑笑的落了座,菜也陆陆续续的上了桌,都是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冯祈安他们几个早就安排好人埋伏着,今儿就是奔着把马晋江灌醉来的。
      “晋江,这可不赖大家伙埋怨你,你这一个招呼不打就撂下哥儿几个躲了,你是清净了,我们可惨了,天天建设祖国现代化,今儿你可甭想再躲啊,好不容易回来不趴下都对不起哥几个!”
      几个人听着话儿头又是端杯子又是拿酒瓶的,大声说着:“对,对,对!给我们晋江同志接风洗尘了!”大家都高高的举杯,笑嚷着:“欢迎晋江回归!”整的跟香港回归似得。
      有爱起哄的人看见温邵东给春天布菜,便酸溜溜的说:“邵东,别这样啊。咱都知道你是有家有室的人,那也不带这么寒碜哥儿几个的!上演这温柔甜蜜成心馋我们呢是吧?哦,合着就欺负在座儿的都是光棍儿呢!”
      “怎么说我们这来了,我们是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温邵东笑着说。
      冯祈安说:“你还不知道他们俩?见天的成双成对,跟那筷子似得,分都分不开。”听的陶严天直笑的拍桌子,“几天不见,你这文学功底可见长啊,瞧这比喻用的!”
      春天又羞又恼,“三哥,你也起哄!”
      马晋江听着一桌人说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微笑的看着春天,目光游离到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时顿住了。
      贺军凯他们本以为得费一番嘴皮子,平常就是想让马晋江多喝一杯比登天都难,没成想今儿他倒是爽快。
      这个去敬,他喝,那个来敬,他又喝,是来者不拒,任谁举杯他都痛快的一饮而尽。等百花鱼肚上来的时候一马当先都空了六瓶了,冯祈安一看马晋江那还没一点醉态呢,旁人都歇几个了,就赶忙朝贺军凯使眼色。
      贺军凯赶紧又招呼小姐,舌头都大了:“那什么,拿三瓶特供来!”马晋江虽未显醉态但两只眼睛已经泛红,温邵东也喝的有些迷糊,在一旁说:“诶,别喝了。晋江还得回咱爸那报道呢,今儿就到这吧。”其实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谁也保不齐还能走出去,贺军凯想了一想也说:“那也成,今儿不行还有明儿呢,跑不了他的。”
      出了门让风冲头这么一打马晋江顿时清醒了许多,天阴沉沉的下着毛毛雨,与大家分开之后他并没有去领车,突发奇想的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在雨中慢慢的沿着街道走着,街边的橱窗里灯火通明映着这个城市的繁华和背后的孤独。
      不清楚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只是雨越来越大,马晋江叫司机去把他的车取回来,然后就站在一个公车牌前面研究,公车来了他迅速的钻进去顺便弹了弹自己身上的雨水。
      好像是末班车了,人少的很,不算司机和售票员就只有他和一个女孩子。慢慢往车后面走,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正好一盏路灯打进来晃过她白皙的皮肤,马晋江只觉得眼前一亮,大大的眼睛尖而小的脸庞,他往后走往后走直到在她前面的座位坐下来。
      “哥们儿,打票。”售票员提醒他。马晋江赶忙掏出钱夹,“多少钱?”
      “一块。”马晋江站起来走到车门边,抽出一张纸币就递出去,那个人怔怔的,继而一笑:“哥们儿,你这是一百的。拿个小点儿的,成吗?”
      马晋江淡淡的:“我没零钱。”
      “我这有。”一双修长的手已经递过去一枚硬币。指若柔荑似乎就是这样的,他记得有个人就是这样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弄筝弦,曲子悦人耳目,心旷神怡。
      “谢谢。”马晋江看向那双手。
      女孩子倒是很落落大方,一甩头:“不客气。”一把马尾辫子灵活俏动,划出美丽的弧线。
      马晋江呆了一下子又坐回原位,雨越来越大顺着车窗一溜一溜的流下来,模模糊糊的使得他看不清外面的景象。车子里面没有打灯,他的脸在暗色里面忽明忽暗。
      走了这样久,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本以为一切会不同,可人和事还是和原来的一样,那么熟悉。只是看不见月亮,密实连绵的雨幕遮挡住了月亮的清辉,他看不到,看不到一如昨昔的清亮亮的像目光的月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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