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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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的寂静之后，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动，浣花眯起眼。一个模糊的轮廓掉进了马厩前的枯藤中，然后爬了出来，冲开大门和守卫的追捕，消失在层层夜色中。
是柚白。她没事。
她长舒一口气，离开窗户，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往外涌。
浣花拍拍心口，喘着气，终于破涕而笑。
“是柚白。她没事。”她急促地呼吸着，一遍遍地重复着，试图以此停止哭泣。
“公爵阁下在吗？”敲门声传来。
“什，什么事？”她赶紧擦干眼泪，迫使自己的语气镇静下来。
“国王陛下来了。”
“好，我马上去。”浣花将高脚杯拿起来，手却一抖，杯子一歪，剩下的红酒全都泼在了手上。她想都没想就放在衣服上蹭了蹭，直到珍珠白的衣服染上一抹酒红，她才意识到这是没教养的小孩才会有的举动。
她在城堡里当了多少年的公爵夫人，刚出城堡和柚白过了两天，又本色回归了。
原来，潜意识里，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啊。
浣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门外又传来更加急促的敲门声：“国王陛下在催了！请公爵阁下务必尽快一点！”
她慌张地打开衣柜，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潦草往头上一套，就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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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灵来过了。”国王与公爵见面，第一句就是这么说的。
“嗯。”
“看起来您真是顽冥不化，不知悔改呢。”艾伦利瑟显得很无奈，“她往哪儿跑了？”
“没跑，还在城堡里。偌大一个公爵府邸，国王陛下您想要进行地毯式搜索，恐怕到天亮都找不到她的影子。”浣花悠然自若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啧，天天亲历亲为地去搜查弃灵，的确很累人。”艾伦利瑟耸耸肩，“不然我就直接下悬赏令吧？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想跑也跑不到哪儿去的，公爵阁下，您说呢？”
“……”
“在伐纳海姆统治之下的所有生灵，逗号，无论精灵抑或魔鬼，逗号，除神族外，逗号，所有的人只要带着弃灵的脑袋来见我，逗号，他可以像国王提出任意一个要求。句号。”
一旁的记事官吮了一口羽毛笔：“任意一个要求……句号。都记下了，国王陛下。”
“人们害怕弃灵，不可能去动她。你知道，恐惧往往来得比欲望更强烈，国王陛下。”浣花指尖一顿，说。
“那可不一定。人们对弃灵的恐惧来源于传说，这可比实实在在的贪欲要虚无多了。一个没有任何限制的要求啊，我都可以满足。别忘了我兼职巫师。”艾伦利瑟笑出声来，他看见她的睫毛在颤抖。
“国王陛下，为了一个弃灵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不值得。”她轻声说。
“为了一个打碎和平岩的弃灵，为了干涸的水星以萨湖，为了危难之中的百姓，是值得的。”他说，“救助众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光是国王的职责，也是公爵您的职责。您身居高位，应该做些什么，方对得起您头顶的王冠。”
浣花微微偏过头：“国王陛下，我们都没法确定是她打碎的和平岩。”
“我当然没有证据，但是，抓住弃灵不过是为了平息民愤。公爵阁下，恐怕不会这个都不知道吧？”他伸手扶了扶假面，停顿了两秒，意有所指，“那个真正打碎和平岩的人，已经没有人能抓住他了。”
“为什么偏偏要选她？”
“因为她是弃灵。弃灵打碎和平岩，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装装样子，仅此而已，给那些愚民们看，当他们放下芥蒂，谨遵本分而不再闹事之时，国家才能正常运转。”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衣摆紧紧抓在一起，然后松开手，望着那些凌乱不堪的褶皱。
不过是装装样子。仅此而已。
可是，它却能带来爱丽丝国度的千万子民的缄默。统治者所需要的，最好的缄默。代价是一条压根就不值钱的命。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够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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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下通缉令到底是一个下下策，无奈之举而已。”艾伦利瑟故作犹豫，慢吞吞地开口。
浣花将头转过来。
“上策呢，你领兵杀了她，从此浇灭民愤，还可以获得一个正义之官的名字，你我双赢。”他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把你公爵府里娇生惯养的士兵都轰出去，带着他们去抓弃灵。”
“可是……”
“国王的命令，听到就须遵从。”
浣花沉吟良久，闭上眼。
“国王的命令，听到就须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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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半边天染成它最精彩绝伦的绚烂，如同翅膀受了伤的天使，血一点点铺天盖地地遮住大地。
浣花领着一群小规模的军队，终于在阿娜罗斯丹西陲的一座废弃教堂发现了她。彼时她正坐在塔顶上，出神地望着将死的天使将它最后的血献给天空。
天空是弃灵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她跳下塔顶，顺着台阶一级级来到浣花面前。
公爵的军队为了保证整齐规范，在不远处的低地旁站着。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她和她身上，那些士兵甚至张不开眼睛。
“爱丽丝·阿斯兰公爵，奉国王陛下之命，特来处死弃灵，也就是说，处死你。”浣花说着，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柚白抽出匕首，指着她。
“你好，敌人。”
士兵立刻将她团团包围住，纷纷亮出剑，白晃晃的光让他们更加睁不开眼了，但他们仍然尽力将眼睛长到最大，却什么都看不清。
圣剑出鞘，浣花左脚跟抵在右脚尖，深蓝色的裙摆一转一旋，锋利的剑刃就划破柚白的左臂。
柚白正准备扑上去，手却被圣剑带着一扬，匕首就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在沸腾的阳光之下，发出空空如也的响声。
左臂传来阵阵剧痛，再张开眼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地上，浣花右脚踩在她的腹部，高高举起圣剑，照着她劈下去。
刺眼的阳光模糊了一刹那，此时此刻。
圣剑狠狠刺进弃灵的腰部，却只是擦破了她的一点皮。士兵透过强烈的光芒看向她们，在他们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浣花真真确确地将圣剑挥向弃灵，于是他们忽略了误差，以为圣剑已经刺入她的心脏。只有她和她知道，鲜血、纷争和羽毛在那一瞬终于有了一个结束。
——第三十章·终
作者有话说
第231章 （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