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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Ⅰ) ...

  •   “我该叫你什么?浣花还是爱丽丝公爵夫人?”

      “丹尼尔死了。”

      柚白满脸“还有这等好事”,改口:“阿斯兰公爵阁下。”

      “叫浣花。”

      “哦。”她应了一声,旋即又说,“浣花,那你现在是寡妇了。”

      “算是吧。”

      “你跟我站在一块儿,别人不会认为是我先故意勾引你的吧?”

      “……”浣花皱了皱眉,被柚白阴阳怪气的语气惹恼了不少,“我没别的意思,柚白,你知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至少在过去五年里不是这样的。”她顿了顿,缓慢地说。

      浣花叹了口气。柚白沉默了不久,然后开口:“我看见你的坟墓了。”

      “什么时候?”

      柚白长吸一口气:“五年前,我因为失控跳进河里,结果遇到了卡达米奈,就是之前一直纠缠着我们两个不放的那个小镇。尽管复活节那次活动我们看见它的时候,它已经被埋在地下了,像是个几百年前就荒废了的空城,可是它更像坐落在未来的一座小镇。时空的次序似乎被打乱了,那儿有两个和我们很像的小孩,遇见了一座墓碑,上面说你死在一八二七年。”

      “今年是一八二四年。”浣花猛地停住脚步,脚尖擦起一地尘埃。

      “别开玩笑,你知道我从不看日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今年应该就是一七四七年了。”柚白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爱丽丝·阿斯兰阁下,伟大的母狮子公爵十一世,死在了她的八十岁。”

      浣花看着她,黎明的光如同金箔洒在她的发梢之间,又稀稀落落地透过发丝的缝隙掉落在泥土里。

      她笑了。

      “当然。”她说。

      @

      “这里就是我家。”柚白拉开帘子,忽然尖叫一声,“小心脚下!”

      浣花还没来得及看脚下,就被刺耳的“吱吱”声吓得猛地往后一跳,脚跟踩到了一个肉乎乎的东西,它挣扎了一下就没气了。

      老鼠,成群的老鼠。有的凶狠地咬下同伴的脑袋,有的奄奄一息,露出令人恶心的裸色肚皮。它们从水沟里爬出来,从屋顶上跳下来,钻进地缝里。

      “常客,不要见外。”柚白耸了耸肩,顺手拨下肩膀上的一只肥鼠,它照着她的脚脖子就是一口,她则见怪不怪地一脚将它踢飞出去。

      浣花赶紧走了出去,下意识骂了几句丹尼尔式的贵族脏话之后,才发觉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又匆匆返回。

      柚白望着天花板。

      浣花也抬头看。

      根本不是天花板,这个简陋的棚屋是柚白一手搭建起来的,用残砖碎瓦,支离破碎的门板,破得不成样子的烂布,还有些满是霉点的绿色棉花。

      浣花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极力忍住想要大叫一声逃离的冲动:“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五年啊。”柚白没意识到浣花的表情有多么难看。

      “不会患病吗?破伤风?黑死病?艾……艾滋?”

      “艾滋是什么?”

      “没事,一种传染病,还在孤儿院的时候院主母亲偶然同我提起过,我也不清楚那是发烧还是咳嗽,一般传染病都是这样的。”

      柚白笑起来,很犀利的嘲笑,比乌鸦的喙还犀利:“你见过恶魔生病吗?它们只会被饿死。”

      浣花不作声。

      “或许我已经免疫了,哈哈。”她努力想让气氛活跃一点,见浣花依旧一副缄默不语的沉郁模样,说,“那我带你去看看我吃饭的地方吧。”

      “你平,平时吃什么?”浣花犹豫了一下,支吾着问,甚至下一秒就打算堵上耳朵,因为她知道答案将会多么不堪入耳。

      柚白两眼放光,饿狼总是一提到食物就眼冒绿光。

      “你知道屋后的那片垃圾场是一块风水宝地吗?这大概是整个爱丽丝国度最大的垃圾场了,你从未见过,每天有数以千计的食物来到这里,人们甚至将吃不下的火鸡留在垃圾堆里,可它还剩整整一大半啊!大多数时候你都能遇见咬了一口的面包,上面还抹着黄油,只不过你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变成绿的了,就像那些火鸡,也烂得差不多了……”

      浣花还未答话,兴奋的柚白就拉着她飞奔到了垃圾场。

      一股浓郁的恶臭味扑鼻而来,不可遏制。恶臭熏天。比马厩臭上好几倍,至少马粪不会堆积在厩里一个月,等待它腐熟。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捏起鼻子皱眉头,她知道柚白看着。

      柚白很自然地吸了吸鼻子,这里的异味她早在几年前就习惯了,闻不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只是一如往常地,她敏锐地环顾四周,忽然大叫一声:“鸡腿!”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扑上垃圾堆,在众多发馊的残羹剩饭中挖出一根吃剩的鸡骨头,凑近鼻子闻了下,还另外拿了根,伸手递给浣花,却在和她对视的一瞬间手一松,骨头就掉了下去。

      然后她才意识到,她们不一样。

      浣花这次真的忍不住了,推开柚白拼命跑出垃圾场,一手扶着矮墙,“哇”地一声将自己才吃的早饭午饭晚饭全吐出来了。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她却仍然干呕着,好像要把小肠和胃全都吐出来一样。

      她一遍遍地将披散的刘海往后拨,它们却一遍遍地掉下来。

      她盯着自己的呕吐物,愣了好几秒,捂住嘴,扶着墙慢慢俯下身,蹲下来。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是因为恐惧,而不是悲伤。

      柚白站起来,尽管背对着那堵矮墙,尽管浣花已经尽量离她很远了,可她终于认清了这几年来,她所过的生活到底有多么荒唐可笑。

      这片地域没有野狗跟她斗,是因为她把它们都吃了。

      她知道她们之间有裂缝,天使与恶魔总归走不到一起去的,却没想到这不是云巅与尘埃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天鹅与□□之间的距离,是智人与狗。

      一支箭“咻”地一声划破天际,声如空竹,插进柚白脚边的泥土里,陷进三英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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