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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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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
女孩正准备解释,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低声惊叫一句“有人来了”,下一秒就钻入地底。
柚白刚抬起头,就被浣花一把抓住手腕,一串钥匙解开血红的尼龙绳,镣铐“当”地一声掉落。
“我们走。”浣花没看她,匆忙地转过身就要带她离开。
柚白站着没动。
浣花停下脚步,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柚白试着抽回手,但是没能成功。
“跟我回家。”浣花伸出手想摸一下她的脸。
柚白很快把头撇开,就像躲血族女孩那样躲着她:“你为什么说我杀了人?”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不说,蝎蜥幼虫就会一直要开你的皮肤,啃食你的神经,你不痛苦吗?”
“我不痛!”
“我痛啊!”浣花的眼眶“滋”地一下猛地变红了。
“你认了罪我就会死的!事到如今你还没看出来吗,我就是一个妥妥的怕死鬼。你问一个怕死鬼疼不疼?你问扎过她的仙人掌!你以为我为什么遍体鳞伤还不肯认罪?我要活下去!”
“但我把你赎回来了。”浣花轻描淡写地说,抓着她又要走。
“万一救不回来呢?”
她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殆尽:“就算我没有把握,可是我现在已经把你赎回来了。”
“你凭什么用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堵命运的枪口?!”柚白几乎是在嘶吼。
浣花说着脱下自己的修女袍,裹在她单薄的身体上,系好。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的生命!你一点都不担心万一我死了怎么办!浣花我现在告诉你,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不关心我,你就滚,滚得越远越好。不关心我的人都该死!全都要死!!”
“死干净……”柚白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被她一拽,跟着她跑了,“你别动我!”
营养不良的柚白根本打不过浣花,几乎是被她在地上拖着走,脚踝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愈合,一使劲直接裂开了,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脚印。
她刚要惨叫一声,紧接着就被硬生生憋住了,眼看伤口的疼痛接着加剧,她不得不停下抗争,跟着浣花拖一步跑一步,瘸子踉踉跄跄,就像那个三条腿的野猪。
浣花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往家走。
柚白倔强地低着头,额头上因为疼痛已经开始冒汗,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串闷哼之后,呼吸就开始急促起来。
浣花根本没有放缓脚步等等她的意思,心里却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柚白喊一句“我疼”,她二话不说就会把她抱起来。
但就不。
等到柚白真的受不了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进门。”浣花把门打开。
柚白猛地把手甩开,眼泪终于止不住地爆发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浣花抬起头看她。
“你说!”柚白指着她大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没有!”
“那你……”她刚想问一句什么,就被一串铃音般的笑声打断了。
“浣花?”是洛可可。
“我们进去。”浣花看也不看她一眼,拉着柚白就要关门。
柚白再一次甩开她的手,红着眼睛,想要问洛可可一些什么,但什么也想不起来。
洛可可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绕过她对浣花笑了笑:“我昨天去丹尼尔学长家参加宴会了,他说上次对你有点抱歉,希望我能转达一下,以后有什么需求尽管朝他开口,他都会满足的。”
“什么事情要抱歉?丹尼尔是谁?”柚白正在点燃期,对陌生的人名极其敏感。
“你不知道吗?丹尼尔和浣花见面了,就在昨天。”洛可可扬起一个清甜礼貌的笑容,声音如同一只猫,“城堡的管家对艾米小姐说的,艾米小姐就告诉我了,她说,她今天被丹尼尔赶出来了,大概是浣花的缘故吧。”
“原来是这样。”柚白转过头看了一眼浣花,然后一声不响地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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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门被紧紧地反锁了,柚白抱着布偶兔子坐在床上,孤独得像个落单的砖头。叩门的声音断断续续,显得有点犹豫。
“柚白,你出来,我解释。”
她咧了咧嘴,就哭出声来了。
柚白抬起头,紧盯着梳妆台上镜子里紧握手腕的那个人,她恨她的软弱,她恨她的任性,她恨她的犹豫,为什么偏偏要像个傻子一样,要在爱还是不爱之间痛苦地纠结,或者说,那是她本来就分不清。
她将刘海别在耳后,低下头,长长的刘海就又散落下来,脚上坏死的血管牵扯着神经,疼得她冒冷汗。
说到底,她只是讨厌浣花。
她杀了人吗?杀了。该死吗?该死。别人费尽心思要救她,自己不应该好好感谢才对吗?那为什么要说浣花背叛了自己呢?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不,我讨厌背叛,我讨厌苦衷,我讨厌胡编乱造的故事。
她经历过太多次濒临死亡的边缘,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更多的是恨意。
门没有声音,柚白放下揉成一团的兔子,然后拧开反锁的门栓,探出头往外看,也没有看到浣花。
她光着脚走下楼,打开门,看见浣花一个人坐在门前的长椅上,双手支撑着膝盖,金棕色的头发似乎一瞬间就失去了女王的高贵,只剩下无神的落寞。
她脚边有一个玻璃罐子,似乎被脚尖踢倒了,骨碌碌地在周围转着圈。
是星空罐头。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的,里面所有的玻璃球都被倒空了,散落一地。
“浣花。”柚白第一次尝试着叫她的名字,显得既别扭又生硬。
浣花抬起头,脸上似乎还有一点眼泪。
柚白使劲憋着大哭的冲动,手一点点攥紧衣服,又慢慢松开,抬起来,指着白鹿巷号街的尽头。
我走?
不走。
“你走。”她强忍着倔强,说。
浣花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迈开脚步,似乎等着那个自己深爱的小孩后悔。
后悔?不可能。“你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柚白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走!!我不要你了!”
浣花的脚尖往前挪动了一点点,然后猛地转过身,消失在精灵也曾几何时消逝的天际。
柚白绝望地抓住头发,蹲下来,脚踝的疼痛一度让她痛苦得近乎昏厥,也没有现在这样疼。
那么,现在,你要一个人了。你不是小孩子,你要知道,全世界除了她,没有谁会为你哭。薮猫需要独自忍耐来自于蛮荒的苦痛,世界的尽头是阳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你要知道你得留下来,留在黑暗里。
她不会回来了。
罐子里的星星一颗一颗串成线,往远处延申去,就像她们之间的感情,不知道哪里是起源,哪里是终点。
——第二十二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