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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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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熊!我终于等到你了,你今天让我等了好久!”柚白在鹅耳枥森林里与浣花相遇,像一只快乐小猪那样毫无忌惮地跑过去。
浣花的目光有点躲闪,心里打着结。
“你不高兴吗?”柚白不知道怎么了,一看到浣花就满血复活,就算现在让她和隔壁家的乞丐和野狗打群架,她都有信心单挑,“是不是洛可可欺负你了?哼,那个家伙,和哈妮一样讨厌……”
哈妮?像极了。
浣花现在满脑子都是告别的话,气压低得要命,把她的心口堵得水泄不通。身后手里紧紧捏着的,有猎户座玻璃球,作为送别礼物,还有当初柚白送她的头发小人,作为……她现在的头发已经不是荒谬无语的深粉了,死亡芭比粉的头发也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那个,阿柚,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让我恶意报复洛可可?好的,我收到了!”柚白说着就要执行任务。
“不是,我……”浣花拉住柚白,又赶紧松开,“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
柚白十二万分的不理解:“为什么啊?”
“母,母亲大人好像发现你了,我怕……”浣花编了一个谎。
“你怕胖胖米迦列打你?”柚白自从上次听说米迦列小姐长胖,就换了一个称呼。
“没有……”她咬了咬嘴唇。
柚白安慰她:“我是打不过她,但我会拼命的,我已经有很多狗狗朋友了,它们都会帮我。”
什么?狗狗朋友?狗狗天敌还差不多哼。
“什么狗狗朋友?”
“啊……”她想了想,说,“我工作的那个地方有很多萨摩耶和阿拉斯加犬,都是大型狗,已经和我很熟了。”
“说实话,阿柚。”浣花深呼吸三次,决定在分别的时候,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我不是因为害怕母亲大人。我已经变了,阿柚,我知道我现在不是你想要的样子,但是我也没办法。”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怕别人会笑话我。”
“笑话什么?”
“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是天下无敌诅咒团!他们不是笑话,是嫉妒吧?哼,大浣熊,你的确变了,你变得比我还傻,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无所谓,你别想太多就好了。”
柚白果然还是柚白,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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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因为这样会被别人误解成……无论如何,他们就会轻视我,侮辱我,我就没有办法继续在白鹿巷号街待下去了。”
柚白一下子怔住了:“什么啊?”
就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浣花话到嘴边哽了哽,换了一种说法:“就是你会把我当成一个男生那样喜欢……”
“你不是男生!我最讨厌男的了!所有的都讨厌!哼,就因为那个死变态妖精猫是个男的,我现在谁都不喜欢!哦,我只是指男生。”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浣花也没办法解释得更清楚了,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是担心事情会越来越糟,才来找柚白。
“所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为什么要赶我走?”柚白最后问。
“我……”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是不是被坏蛋洛可可洗脑了?你都不要听他们的……”
“我自己说的!我,我就是觉得,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过得更好。”浣花觉得自己简直是坏透了,“我说清楚了吗?你明白了吗?”
柚白眨了眨眼睛,豆子大的泪滴就开始往下掉。
“你说你是骗我的,你快说。我当然知道今天是愚人节,我不会记错的……”
“我没有开玩笑。”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我。”
“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浣熊,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我觉得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每天睡一个安稳觉。我不想再睡大街了,我不想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真的很难受。”
浣花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柚白,每个字都像小刀一下一下往心底扎。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她不想离开白鹿巷号街,这仅仅是出于恋家的情感而已。
可一旦靠近柚白,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做错了,自己以往的单纯,珍惜,天然,早就不见的东西,却在这一刻给了她无尽的负罪感。
她把头发小人递给她,几乎下一秒猎户座一月也要送出去了,但就是差了那一秒。
“这个还你……”
“我不要!”柚白泪奔,一把将小人打落在地。小人沾上泥土,脏得好像一只流浪狗。
“我也不要。”浣花冷冷地说。
柚白不知道该怎样调整自己的情绪,只能用脏兮兮的手使劲抹了抹眼泪,然后猛地抬起头。
“如果没有我,你,你会过得好好的吗?”
“当然会。”
“那我走,我马上就走,我会乖乖的,我不会让你再找到我了。”她显得有些慌乱局促。
“但是,我想一直留在白鹿巷号街,可以吗?我发誓,就算我们在一条街上过一辈子,你也再也不会遇见我了。没有人会抓住你的把柄,你能漂漂亮亮地过一辈子。”
“我希望你也是。”浣花抓紧身后的裙角,脑袋有点眩晕,心脏已经泪流满面,闷闷的,很疼很疼,“至于你去哪里,我都无所谓。”
“你保证。”柚白刚要翻墙,忽然跑过来,抓住她的手。
“保证什么?”
“你保证你会开心一辈子,你要发誓。”
“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的,不会让你担心。”浣花举起手,三指并拢。
“我希望你,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我答应你。”
“拜拜。”柚白拼命深呼吸,要不然自己就缺氧了。
然后她自顾自地翻过矮墙,却因为状态不好而从墙的顶部重重摔了下来。
浣花想要跑过去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但是柚白却猛地转过身,往看不见柚白的地方冲去。
手里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猎户座礼物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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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课,浣花像是丢掉了灵魂一样,不由自主地跑到鹅耳枥林里,去找被自己游荡的灵魂。
安德鲁先生气得鼻子都变长了,同学们都好奇地往窗外张望,最后还是洛可可作为纪律组长,拍桌子大叫三声:“谁不安静,就记谁的名字,报告给班主任!”,课堂才恢复秩序。
先生派人去树林里把浣花叫回来,那些被派过去的同学一出教室,立刻就什么都忘了,跑到操场上踢足球。
浣花一个人安静地靠着鹅耳枥的树根坐着,她还记得冬天的时候,树叶子都掉光了,鹅耳枥变得像神话里的圣白树那样,她总喜欢去树林里散步。
没有人吵闹的时候,她会想她和柚白。
她抬起头,有点悔恨自己赶走了柚白,但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失去热闹光彩的日子。
浣花感觉坐在树根上,脑袋越来越乱,就要爆炸了,于是赶紧站起来,往树林深处走去。
她忽然停住了。
就在柚白翻墙来的正前方,有一棵树,树上用粉红色的发带绑着一根苹果棒棒糖。
她好像很久没吃苹果糖了,一开始浣花是喜欢吃苹果味的糖的,但是后来因为一直吃不到,味道慢慢就忘记了。
现在浣花看着树枝上吊着的苹果糖,好像看自己的死刑宣判。
苹果糖是倒挂的,于是包装纸就因为地心引力而掉到了地上。苹果糖的甜味很快引来了一堆蚂蚁,密密匝匝地在红得透明的棒棒糖上,跑来跑去。
她把棒棒糖拿下来,立刻就有一些蚂蚁爬到了手指上,麻酥酥的感觉让她的心脏不可遏制地一颤。
长大的浣花,在这个时候,却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那样,眼泪往外冒啊冒着,哭出声来。
她本来就没有把苹果糖捏得特别紧,眼泪打在棒棒糖上面,它立刻就头重脚轻地插进泥土里。
浣花终于也体会到了窒息的滋味。
不就是特别特别心痛嘛。
不就是立刻想让死神把自己接走嘛。
但她要活着,她答应过柚白,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