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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显身手 ...

  •   翌日一早,月儿在秦明的陪同下去见了林老爷、林夫人。夫妇二人都露出欢喜的模样,对月儿嘘寒问暖,问过李云舒、广萧的近况,嘱咐月儿安心住下。
      没几天,月儿就从老夫人的厢房搬到了凝笑园的海棠春坞。一踏入院落,就感觉春色满园,似被奇花异草团团包围了。
      两个老嬷嬷、两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头站在院里,齐齐欠身行礼,“月小姐。”
      “快别这样,大家叫我月儿就好了。”这几日一直被尊称“小姐”,月儿还是挺不习惯的。
      “你本就是老爷、夫人的义女,大家理应唤你一声‘小姐’的。”秦明在耳畔柔声道,他今日换了一身白麻长衫,熹微的晨光里,更显得柔和清俊。
      月儿“哦”了一声,她懵懂地意识到流萤谷之外,有些规矩是要遵守的。
      此后的日子里,月儿见到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吃到许多从未吃过的美食,每天都要换上一件新衣裙,梳很多漂亮的发髻。
      “哇,月小姐你好美呀!”每次她换好衣服,那天在海棠春坞见到的叫素素的婢女总会惊呼出声。
      月儿打量着镜中人,那样精致的发髻,华美的服饰,仿佛换了一个人——她原来在流萤谷的时候总是简单扎着两条麻花辫,从小母亲就没有为她梳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打扮。
      月儿望向周围,看着那么多的朋友——是的,朋友。在月儿的心里,早已把院里的侍女丫头们当做了朋友。流萤谷很美好,可是除了父母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时常一个人坐在野蔓坡上,和风啊、云啊,和蓝天和小草小花说话,而现在,她有了好多好多朋友。
      月儿开怀地笑了起来,笑容比在流萤谷时还要灿烂。
      过了好几天,月儿惊奇地发现,竟不怎么见到秦明了。听素素说,林老爷也许了秦明、秦重元一处小院,在东苑,离月儿住的西苑十万八千里。
      虽然比较远,可是月儿也没什么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转转林府。
      这样想着,用过早膳后,月儿就出了西苑,一路走一路问,穿过中苑的亭台楼阁,再过东小花园的无声园,一顿好走,可算是到了秦明的住所“揽月居”。
      进门的刹那,月儿听见檐下的风铃发出“叮咚”的一声清响,然后就是——
      “臭小子,你再敢多嘴,明日就送你去沧州大牢学账。”
      正准备喊出的“秦”字就咽了回去。秦叔叔好凶啊,秦明是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训斥?
      秦重元冷青的目光从秦明的身上移到月儿的身上,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秦叔叔好。”月儿连忙挤出一个笑容。
      秦重元缓和了一下神色,“月儿小姐在林府还住的习惯吗?”
      “月儿每日饱食酣睡,简直乐不思蜀啦。”
      秦重元笑了,他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明明比自己的父亲要小几岁,感觉上却似乎更年长,在月儿的记忆里,好像十年前就这样了,或许是太操劳了的缘故吧。
      “小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或同明儿说也是一样的。”
      “嗯,多谢秦叔叔。”
      寒暄几句,秦重元还有事要处理就离开了。
      月儿看仍立在大榕树下的秦明红了眼睛,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夜里我跟父亲去账库核验账房先生准备的账册,不小心犯了忌讳……”
      “核验账册?”月儿七岁那年回到流萤谷,就再也没出来过,对人世上的事知之甚少,她根本不懂秦明说的什么账册。
      “林府开了那么多酒楼当铺,为了防止贪污私藏,每月朔日或望日要由府里的账房先生带人核对流水,算是月度小查,而每季末要大查一次,全面盘存商铺的货物与银钱。”秦明看月儿懵懂的样子,耐心解释,“再过十日,爹打算带我和账房先生、几个小厮例行季末查账,昨夜是先做查账前的准备。”
      “那你是犯了什么忌讳呀?他那么凶……”
      “父亲是希望我成才,这才严厉了一些……主要是我不好……”
      “昨天的事,他也不应该今天还说你。”
      秦明垂下了眸子,“昨夜我看到一处账目上记着‘五月十八,支银五十两,购陈记冰窖藏冰二百斤’的事项,我曾经协助过冰块的采买,沧州有李记、张记,从未听过还有个陈记冰窖,就问了账房先生……谁知父亲立马变了脸色……”
      接下来的话秦明不好意思对月儿说,父亲当时大骂他,“蠢材!蠢材!城西巷子的陈记冰窖都不记得了!年前才搬到永州去的!”转头立刻对总账房说,“小儿无知,往后改成永州冰行!”
      也许真的是秦明记不得了,毕竟那么多铺子……不过正如月儿所说,只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父亲竟然今天都还在恶狠狠地叮嘱他。不过父亲总有父亲的道理,以后秦明不多嘴就是了。
      “就这样?”月儿还是疑惑不解。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秦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月儿没少被母亲训斥,大人们有时候就是会莫名其妙发一通火,也许是秦重元当时心情不好,也许是些别的原因。谁知道呢?月儿也不管了。
      “那你们查账,可以带月儿一起去吗?”
      秦明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查账过程是绝对保密的。”
      “我不是想看你们查账,月儿只是想出去走走,来沧州好些日子了,我还没有到处逛逛呢。”月儿扯了扯秦明的袖子,“好不好嘛,秦明……”
      “那好吧,我之后跟爹说。”
      月儿高兴地跳了起来,秦明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咦?这不会是小时候的那棵树吧?”月儿跳起来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头顶的枝繁叶茂,是一棵大榕树啊,和记忆里的那棵大榕树影子重合。
      “是啊,就是那棵树。你当时说去去就来,结果让我好等啊!”
      想起儿时的事,月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今天特意从西苑走到这里来找你,也是一顿好走啊,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三日后,听说园中的牡丹花都开了,月儿一大早就拉着素素去凑热闹。
      园里种植的花卉虽然很多,但现在正是牡丹大放艳彩之时,月儿还未靠近牡丹花圃,就闻到了一阵阵浓烈的香气,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甜腻腻的了。
      绕过一片花林,眼前终于现出一大片姹紫嫣红的牡丹花,还有在花间舞剑的陶然。
      陶然正用剑尖挑起一朵赤橙霞的大红牡丹。
      “哪位姑娘想要?”陶然举着剑上的花,转到花园里围观的每一个婢女面前,引得少女们心花怒放,尖叫连连。
      剑停在一个粉衣的婢女面前,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接过剑上的花,羞得钻入了人群里,陶然一笑,继续挥剑而舞。
      月儿看陶然舞了一会,心痒了起来,按捺不住,就折了一根竹枝跃上前去。她自从到了林府,还没有练过剑呢。
      月儿虽然使的是竹枝,但竹枝所到之处,带过一阵气劲,竟也如剑一般,发出连连的清啸之音。
      好久没有这般畅快了。月儿舞着舞着就沉到了剑招中去,她使的这一套叫做秋水剑法,是爹教她的。她第一次见到秋水剑法的时候,爹正在一片白茅地里练剑,白茅开出雪白的花,爹也是一袭白衣,宛如谪仙。流动的剑气搅落了白茅的柔絮,散落满天,就像下了一场大雪。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那么飘逸的身法,缠着爹要学。
      月儿学着父亲的样子,挥出竹枝,几朵牡丹应声落向空中,再一刺,花瓣炸开,纷纷扬扬,化作一片花雨。那些牡丹花瓣浮在空中,久久不落。
      “女孩子学这个做什么?”耳畔突然响起娘的冷言冷语。娘素来不喜自己舞刀弄剑,爹拗不过苦苦哀求,这才背着娘教了她这一套剑法。想起过往的伤心事,月儿一剑刺出后,回收了剑。
      “怎么停了?”陶然正学着月儿的样子比划,见月儿收了竹剑,兴味索然地手腕一旋,借转势将剑身横于背后,倒颇有几分武林高手的风范。
      月儿往陶然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了人群中的秦明。
      此刻的秦明也如方才的陶然一般,眼里藏不住的赞叹之色和恍然大悟。
      他真笨,月儿是云舒伯伯和萧伯母的女儿,当然会武。八岁那年,他曾亲眼见过云舒、广萧的惊鸿一剑,但那时两人剑上的杀气都很重,远不像月儿今天舞的这样,如此的灵巧、随性、自由,像天女散花一般。
      “月儿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呀!”陶然两眼放光。
      “雕虫小技而已,在陶少爷面前献丑了。”月儿左手持着竹枝,颔首一礼。
      “什么陶少爷,月儿你比我小,应该叫我表义兄才是。”陶然正色,赞叹道,“而且你的剑法确实很好,就像诗里所说的‘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是啊,月儿小姐真厉害,这还是素素第一次见呢。”一旁的素素也忍不住夸赞。
      自此,月儿的海棠春坞经常出现陶家少爷的身影。一开始陶然还一本正经地卖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类的,时间一长就再也憋不住了,总是兴致勃勃拉着月儿探讨武学或是摆弄一些市井小玩意。
      一天在院子乘凉的时候,陶然忽然盯着月儿一动不动,直到月儿实在受不了了。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月儿,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月儿慢悠悠地饮了一口枫露茶,甘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表情很是愉悦。
      “我想请你教我武功。”
      月儿一口茶喷了出来,这可真的震惊到她了,“不会吧!”
      “真的!”
      “我自己三脚猫功夫,怎么教得了你呢?”月儿连忙放下茶盅,不停摆手,“不行、不行……”
      “三脚猫功夫也是功夫嘛。”陶然央求着。
      “你为什么想学武呢?”月儿想起秦明说的陶然干的那些事。
      “我想要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扶危济困!”
      陶然兴致勃勃说起十岁那年,在永州看了一场戏,就是那一场戏让他对武侠世界心生向往。戏散之后,他钻入后堂,要拜那群戏子为师。可那些武生却说,他们只不过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名山大川之中更藏有高人……
      为了拜名师学到高超武艺,陶然回家收拾好包袱就要随戏子去流浪了。不过最终还是被母亲带着数十名家丁将他从即将远航的戏船上拽了回去。
      “只要我不离家,我娘对我练武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我后来还是把她气得病倒了,只能自己偷偷学了。”
      “那你都自学了,为何还要我教你?”
      “我光看那些秘籍,能琢磨出什么东西……”
      月儿笑了起来,她上次看陶然练剑就知道了,他的招式衔接毫无章法,剑势虚浮无力,而且下盘不稳。
      “月儿,你就教教我呗!”陶然扯了扯月儿的衣袖。
      月儿露出为难的神色,她倒不是不想教陶然,只不过娘反对她习武,爹又只教了点防身之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是轻功,这怎么好当人的师父呢?
      “我只是轻功稍微好一点,要教也只能教你点轻功……”月儿的额头渗出几颗心虚的汗珠,早知道那天她就不在陶然面前舞剑了。
      “会轻功也不错嘛!”陶然搓了搓手,满脸写着期待。
      “要练轻功,先练底盘,”月儿咳了两声,“扎个马步来看看。”
      陶然依言起身,在石桌石凳旁蹲下身,双手推掌前伸。月儿负手围着陶然瞧,绕到后面时,掌心拍了拍他微驼的背。
      “腰背如折竹,如何气沉丹田?挺胸、收腹、提臀!”
      陶然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大约半炷香以后,他腿抖如筛糠,汗如雨下,眼看就要栽倒,月儿一把扶住了他。
      “下盘要稳如桩,你这还差得远呢,以后每天要练一炷香。”见陶然脸上有了畏难之色,月儿道,“马步练的是内劲基础,你若连这个都坚持不下来,轻功再怎么练,也只能算快跑!不过你现在放弃倒也好,免得将来半途而废。”
      “谁说我要放弃了?我练,不就是扎马步嘛,我一定能做到!”陶然握紧了拳头,眼里闪过笃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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