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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巾帼不让须眉 ...

  •   今年林老爷虽仍未让林瑾筹办祖母寿宴,但或许也觉得年年寿宴唱大戏有些乏味了,年轻人脑子活泛,鬼点子多,竟也准许由林瑾等小辈来准备寿宴的助兴节目。
      秦明因为得了父亲的话,要全力配合公子,一大早就来到了林瑾的飏空院,听候差遣。
      飏空院阔朗萧疏,绿植不过于繁盛,有绮丽浮华之感,也不过于稀疏,有衰败惆怅之意,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静,正如这个院子的主人一般,使人联想到“淡云来往月疏疏”这一句词。
      没多久,楚凤歌、王子容二位少爷也兴冲冲地来了,说是从表少爷陶然那里收到风声,来帮林瑾出主意来了。
      在商议了一些杂耍、歌舞表演后,楚凤歌开始极力撺掇林瑾邀请清川来府上助兴。
      “此事恐须先禀明父亲。”林瑾推辞道。
      “伯父既然都将此事交给你了,岂有不同意之理?做的体面周全些也就是了。”楚凤歌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由你下帖相邀,再合适不过。”
      林瑾靠在竹椅上,却不答言,只是仰望向一旁的王子容,“凤歌也就罢了,你也来闹我。”
      王子容微笑不语。
      “瑾兄你就快落笔吧。”花树底下,楚风歌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把这请帖写来,后面的事也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瑾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得吩咐侍立一旁的秦明,“去慎独轩取我的笔墨来。”
      秦明颔首,不一会儿就带着笔墨回到原处。林瑾展开朱色烫金封皮的请帖,提笔写就:
      林瑾顿首
      家祖母七旬寿辰在即,府中设宴以贺。友辈皆言,沧州舞艺之精,无出姑娘之右者,必得姑娘一舞,方称圆满。瑾虽觉以俗务相扰颇为不妥,然众意难却。故奉书代友为邀,恳请姑娘于六月初五,拨冗莅临寒舍。若蒙允准,为寿宴增色,则林家上下幸甚,诸友与吾亦当感佩姑娘之慨然。
      虚席以候,谨盼玉音。
      林瑾再拜
      楚凤歌边看边忍不住笑,“阿瑾,你怎么说是代友为邀呢?显得心一点也不诚。”
      “凤歌,这已是瑾兄最大的让步了,你不要逼他了。”王子容劝阻道。
      林瑾将请帖交给秦明,嘱咐下帖一事由他带人去办。随后几人一起去林府存放文玩珍奇物件的外库云笈阁,挑选给清川的礼物。
      一进入云笈阁,即使是见过许多珍奇古玩这楚凤歌和王子容也不禁赞叹。
      楚凤歌拿起一匹璀璨的云锦,“这个如何?江州最新的花样,给美人裁衣,必是风华绝代。”
      林瑾未言。
      王子容道,“清川姑娘非寻常女子,当赠风雅之物,而非金玉。”
      楚凤歌又拿起一盒珍珠,“那这个呢?颗颗圆润,可缀于舞裙之上。”
      王子容又道,“人家姑娘是来献舞,不是卖珠。”
      王子容从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匣古墨,文饰清雅,墨香醇厚。
      “瑾兄,你看这个如何?赠与清川姑娘挺别致的。”
      林瑾终于瞥了一眼,“尚可,就这个吧。”
      之后几人又挑选了一些文房雅玩、闺阁雅物、香料妆奁等。林瑾让秦明将这些礼品打点清楚,并交代下帖一事由他带人去操办。
      林瑾三人返回飏空院时,路遇满头大汗的陶然,抱着手臂、表情认真又严肃的月儿,不知在做些什么。
      月儿指了指前方的高墙,语声干脆,“歇够了吧?看到那墙头没有?别用手,单凭脚上功夫,三步之内窜上去,能站稳片刻,就算你今日出师了。”
      陶然看着那约一丈五高的墙头,面露难色,他手脚并用也不一定能爬上去,还只能光用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日这一跃,将直接检验他这些日子以来勤加苦练的成果。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墙头,如利剑一般向前窜了出去。脚步越来越快,想着月儿教的要诀,陶然右腿狠狠一蹬地面,身体就借势向前上方窜起,紧接着,左脚又在墙面上用力一踩,如登梯一般,他的身体再度拔高。
      瞧着那近在咫尺的墙头。这将是他闯荡江湖的第一步啊,绝不能失败,心底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起——
      他落在了墙头上。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晨光穿透枝叶,在他的身后勾勒出微晃的剪影。他微张手臂,慢慢回转身来,胸膛因激动和喘息而剧烈起伏,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月儿,我成功了!”
      月儿也为陶然开心不已,“是的,你做到了!”
      陶然觉得自己威风极了,站在墙头,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四下扫去,忽地瞟见远处的林瑾几人。
      “表哥!”
      心一慌,脚下便站不稳了,从墙上跌了下来。陶然不敢看,以为要摔个鼻青脸肿、四脚朝天了。可下坠时却感觉被人拦腰一抱,再度睁开眼,却见一张笑盈盈的脸,原来是月儿接住了他。
      “哎呀。好俊的身法!”楚凤歌鼓掌走上前来,目光盯住月儿,“花朝节时,我就发现你会武功了。”
      “我会武又如何?”月儿放下陶然,不解地望向楚凤歌。
      “男子会武再寻常不过,但娇滴滴的小女子也会武功,却很稀奇了。”
      “我爹我娘都会武,我会一点有什么稀奇的?”
      “哦?”楚凤歌的脸上现出诧异的神情。
      “月儿的父母可是当世大侠呢。”陶然抢上前说道,“十年前,我舅舅、舅母、外祖母在沧州城外遇上歹徒,就是多亏了她的父母拔剑相助。”
      “我倒也曾听说过此事。”楚凤歌上上下下打量着月儿,“敢问令尊令堂何许人也?”
      月儿挺了挺胸膛,颇为自豪,“你听好了,我爹叫李云舒,我娘叫广萧。”
      “没听说过。”
      月儿有些没面子,嘟了嘟嘴,“我父母十年前就归隐了,那时候你才和我一般大吧,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你父母既是当世大侠,我瞧你的身手确实不错。”楚凤歌似笑非笑,“我倒想向你讨教一二。”
      月儿一听,楚凤歌这是要和他比武呀。爹娘是武功盖世不错,可娘不许他学武,自己只是和爹学了点护身的功夫罢了。万一败了,不是丢了爹娘的脸吗?可要不答应,又岂非被楚凤歌笑话连交手的胆量都没有?思前想后,月儿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二人在树荫底下的开阔地带拉开架势,林瑾、王子容、陶然旁观。
      “你是女子,我让你先出招。”楚凤歌傲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月儿足尖轻点,飞身向前,一掌击出。楚凤歌微微侧身避过,鬓边的一缕发丝轻扬。还不待月儿从侧方划开,楚凤歌的右手已如疾风探出,月儿飘然一闪,姿态轻盈优美,他的掌风擦着衣角掠过。
      月儿的功夫以轻盈灵动为主,平时和父亲过招时,父亲也总让着她,但和楚凤歌对打那可就不一样了,楚凤歌的掌法气势磅礴,直来直往,如雨点般泼来,月儿招架不住,陷入守势。
      “凤歌,点到为止,你可不能伤了人家月儿姑娘。”王子容急道。
      “楚凤歌,你要是敢伤了月儿,我跟你没完。”陶然将衣袖都撸了起来。
      林瑾的目光始终跟随打斗的二人,见到要紧处,手心也不觉沁出了汗。
      月儿情急之下,想起父亲所教的分花拂柳手,双手如蝴蝶穿花,不去格挡,而是不断拍、引、拂楚凤歌的手腕、肘关节,偏转其攻来的方向。因此,虽然楚凤歌的掌势快、力量刚猛,却也没有在月儿身上讨到便宜。
      楚凤歌的掌法总是差之毫厘,久攻不下。林瑾几人虽是门外汉,却也瞧出了其中的门道。
      “月儿加油,把楚凤歌打个落花流水。”陶然忍不住为月儿呐喊助威。
      楚凤歌觉得颜面有失,他看准月儿的退避方向,迅即向其下盘一扫,同时右掌蓄力,准备在她跳起闪避时一击。
      月儿避无可避,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她非但没有往上跳,反而顺着楚凤歌扫腿的力道,身体向前扑倒。
      林瑾、王子容、陶然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身体触地的瞬间,月儿右手疾电般在地上一按,身体近乎贴地的向前一翻转。与此同时,她的左脚脚尖却如蝎子摆尾一般,借这一翻之势,点向了楚凤歌因扫腿而暴露的委中穴!
      瞬息之间,楚凤歌的注意力还在上方,根本来不及闪避,膝弯一麻,下盘瞬间失控,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月儿轻盈地落在几步开外,微微喘息。
      “月儿,你没事吧?”陶然率先冲上前去扶起月儿。
      楚凤歌仍是单膝跪地的姿势,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闪过不可思议的震惊,又转化为铁青的愤怒。
      “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女子?!”
      他猛地站起身来,死死盯住月儿,“你那是什么旁门左道,害我招招打在空处!”
      “什么旁门左道?那是我爹教我的武功。”月儿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楚凤歌还待要说些什么,却被王子容拦住了,“好了好了,凤歌。”
      林瑾从容走了过来,但似乎还处在方才的震惊与沉醉之中,瞳孔仍带着几分赞赏之意,“最后那一下身法很是机变,李广二位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大侠,果然将你教得极好。”
      “月儿,我表哥从不轻易夸女孩子的,他这么说,可见你方才真是身手矫健,招式精妙,真乃巾帼不让须眉!”陶然从旁补了一句。
      不知为何,月儿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蜜糖水一样。
      “然弟,寿宴的事你不去筹办,反倒在这里爬墙来了,让我们哥儿几个为你劳心劳力。”半晌,王子容调侃道。
      “子容哥,我在这里苦练轻功,正是为了外祖母的宴会呢,”陶然负手挺胸,“我打算亲自上场为她表演贺寿。”
      “表演轻功吗?那我们可要拭目以待了。”王子容笑了起来,目光又移向月儿,“月儿,老夫人寿宴你出什么点子呢?”
      “我还没想好呢。”
      几人在树荫下又闲聊了一些才散场,只是楚凤歌始终一言不发,最后还是被王子容拽走的。

      次日一早,秦明收拾妥当,带了几名家丁和包装雅致的礼物前往清川居所。
      清川并不与众官妓同住,而是另有别院。秦明下了马车,这是他第一次来,不由得仔细瞧了一番。这一处宅地,说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从白墙上露出的几抹青绿色可以想见应是个极清幽的所在。
      门前一个打扮华贵的男子正在叩门,响过五下后,一个梳着双角辫的小丫头,推门冒了出来。
      “我们姑娘今日不见客,您请回吧。”
      那男子苦求半天,小丫头始终不让进,只得垂头丧气离去。
      “小妹妹请稍等,”小丫头正欲关门,循声望去。
      “你有什么事?”年纪虽不大,气派却不小。
      ”我是林璼生林老爷府上的,”秦明和气地笑了笑。
      “林老爷家的?”小丫头把门打开了。
      秦明见状很适时地添了一句,“奉我家公子之命,有事求见清川姑娘,劳烦小妹妹通传一声。”
      那小丫头思量了一番,“那你等着。”
      “嘭”一声,门关上了。
      秦明在门外踱步好半天了,门才又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穿戴齐整的侍女,将秦明一行引了进去。
      “有劳姑娘。”秦明颔首致意。
      庭院里遍植花木,一路绕过曲折小径,来到一座小楼前,楼上有琴音隐隐传来。
      其余人留在楼下,秦明随侍女上楼,越往上琴音愈加清晰。室内布局清新典雅,一道纱帘分隔了内室外室,如水的琴音从内室荡漾开来。
      秦明始终袖着手,垂着头,不敢有丝毫僭越,心下暗道,清川以舞姿闻名,没想到她的琴音也如此动人。
      琴音慢慢弱了下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回响。帘中人轻抬玉手,木质隔断两侧的纱帘被侍女拉开,那舞姬的容貌身姿逐渐显露。
      好一个清绝美人!
      秦明只抬眸看了一眼,又即刻垂下头去。
      清川端坐在琴桌前,只随意着了一件素色纱衫,如瀑的黑发也仅用一根木簪挽起,未着脂粉,但也正因未加丝毫装饰,反而显得缥缈清寂,不染纤尘。
      清川起身走出内室,桃色的披帛从琴桌上扫过。秦明的身子跟随清川脚步移动,清川在窗下的红木美人榻上坐了,这才正眼瞧了秦明一眼。
      “林府派你来,有什么事?”冷而清的话声传来。
      “回姑娘的话,我家老夫人下月寿辰,姑娘久负盛名,略备薄礼,斗胆请姑娘届时移驾府上,以妙舞增彩,为寿宴添辉。”
      秦明始终不敢抬头,见榻上未有回音,从怀中掏出朱色烫金封皮的请帖递给清川的侍女,“另有我家公子亲笔请帖一封,还请姑娘过目。”
      秦明小心翼翼地抬眼瞧去,只见清川如冰霜般冷然的脸上跃出一缕喜色,但转瞬,她美丽的眼睛就黯淡了下来。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秦明小心询问。
      清川正欲答言,方才为秦明传话的扎着小辫的丫头忽然跑了进来,手上提着个空鸟笼,一脸慌张。
      “姐姐姐姐,不好了!”
      “阿若,何事惊慌?”
      “鸣歌不见了。”阿若小丫头急道,“一大早我还给它喂食了,我就去开了个门,回去的时候它就不在笼子里了。”
      “是不是你忘记关笼门了?”
      “可能是,”阿若的声音弱了下去,小声嘀咕,“都怪那个谁,一大早来敲什么门?”
      秦明闻言,赧颜低头,这小丫头说的不会是我吧?
      清川却忽然笑了,像一朵悄然盛开的雪莲,因为美丽、短暂而显得十分珍贵。
      “林府的寿宴之请,我可以应下。”清川正色对秦明道。
      秦明正欲作揖道谢,清川如碎冰般清泠泠的声音又传了来,“只不过要烦请你将我养了多年的画眉鸟找回来。”
      秦明身形一顿,但想起自家公子的嘱托,复作了一个深揖,“秦明一定寻回姑娘的画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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