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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招来画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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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答应了清川,可飞都飞走了,上哪儿去找画眉鸟啊?
秦明颓然往清川院中的花树底下一坐,跟着送礼的小厮们都围了过来,秦明将事情原委跟众人说了,大家七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有说边找边呼唤鸟的,也有说爬树,一棵棵树找的。也有说在茶馆酒肆,向街坊四邻张贴寻鸟启事的。也有担心鸟已被他人捉住,要到鸟市上去蹲守的。
“你们小点声,一点规矩也没有,我家姐姐爱清静。”阿若小丫头听他们在院中喧哗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打断。
众人这才收了声,秦明从树下走了过来,抱拳道,“阿若小妹妹,这画眉鸟平素应该是你在照料吧?可否劳烦你和我到附近寻找?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阿若呼唤画眉鸟的时候,秦明就留神周遭树木,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可是在宅子内外找了许久,阿若的声音都有点哑了,还是连画眉鸟的一根毛也没见到。
秦明没有法子,问了画眉鸟的特征。
“它的脚上还系着个小铃铛。”阿若想了一会儿,补充道。
秦明写了寻鸟启事,叫人在周围张贴,又派人到沧州的各个鸟市去蹲守,便只身打道回府。在去向公子请示的路上遇到了月儿,月儿瞧秦明垂头丧气的模样,问了因由,秦明一五一十说了。
月儿粲然一笑,让秦明顿感寒冬已经过去,“兴许月儿能帮你找到那只画眉鸟。”
月儿说完,回海棠春坞取了一支短笛,就和秦明再回到清川的住处。
月儿站在那草木葱茏的院中,将腰间的短笛凑到唇边吹奏了起来。秦明、阿若、林府家丁等人都在一旁观望。
只听那笛声忽长忽短,忽嘹亮忽低沉,虽不曾曲调,却也婉转动听,秦明觉得竟与林间的鸟啼别无二致。
以月儿为中心点,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笛声越推越远,连院中的那棵花树也被那无形的力量震颤,满树的叶子“簌簌”抖动起来。
不一会,只见一只、两只,更多的鸟雀从四面八方扑棱着翅膀飞来,盘旋在月儿的头顶之上。
围观的众人都面露惊诧之色,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阿若,你快看看有没有你的画眉鸟。”秦明率先反应过来。
阿若仰着头,一只只分辨,终于她指着停在远处树梢上的一只鸟却叫了起来,“就是那一只,咱们快找个梯子来!”
话音未落,月儿寻着阿若所指的方向,纵身一探,就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画眉鸟。看着月儿轻飘飘的掠上树梢,又轻飘飘地落到地面,阿若又是一惊。
“是它吗?”月儿张开手掌,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赫然出现,它的眼睛外圈是青绿色的,有一道细长如黛的白色纹眉,左爪子上用红绳系着一串小铃铛。它转动脖子,朝四周望了望,一见到阿若就叫了起来,叫声清脆悦耳。
“呆子,你还知道回来!”阿若口中虽然骂它,手却轻轻捉过,小心翼翼地放进笼子,生怕弄伤了它。
“小姐姐,你真厉害!”阿若投来钦佩的目光,激动道,“竟然能招来鸟雀!”
“要是我爹,可以招来更多呢!”月儿脸上洋溢起了骄傲的神情,将短笛插回腰间。
没有笛声,方才从四面飞来的鸟雀竟又悉数散去。
秦明喜不自胜,走上前来,夸赞了月儿一番,又道,“这下可以交差了,咱们快去告诉清川姑娘吧。”
正欲上楼,却见一个素衣丽人已站在楼前望着二人。刚刚月儿招来鸟雀的动静那么大,想必都被她瞧见了。
月儿望着那身姿,不由得一呆,只觉呼吸都慢了半拍——世间真有这般绝色的女子吗?就像爹跟她说的故事里的嫦娥一样,那般清冷脱俗,就是冬日里的梅花见了,怕也自觉逊色三分。
倒是跟林大哥相配得很呐……
不知怎的,月儿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不会就是清川吧!
月儿又惊了一下。
“清川姑娘,我们已寻回你的画眉鸟。”秦明作了一揖。
月儿再度望向那高楼上立着的绝世佳人,不觉自惭形秽起来。
“既是如此,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公子,蒙林老夫人、林公子厚爱,寿宴之邀,我应下了,改日我会派侍女去贵府商议表演细务。”
清川的声音不高,如同浸了雪的银铃,没有多余的暖意。
完成了这件事,秦明的心头大石落下,回程的路上,摇晃的马车把夕阳都晃得柔软起来。
“秦明,林大哥和清川姑娘是故交吗?”月儿仿佛随口一提。
“不是,为何有此一问?”
“芳华宴那一日我听楚大少爷拿他俩说笑,今日又见了清川姑娘,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秦明露出“原来是这样”的一副表情,目光忽然变得遥远起来,“其实我也不甚清楚清川姑娘与公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是源于一首诗。”
“什么诗?”
秦明想了半晌,吟道,“古刹云深偶遇君,山门半掩雨初匀。金貂已识三公胄,玉麈犹沾九陌尘。敢以琴心窥紫阁,恐因舞袖污清氛。袈裟影里偷描骨,贝叶声中暗记唇。若使维摩曾问疾,此身愿作散花人。”
“这诗的字里行间尽是倾慕之情。”月儿顿了顿,讶然道,“难道是清川姑娘的手笔?”
“不错,”秦明说着,自己倒有些害羞似的,“这诗里所写的人自然就是我家公子了。”
月儿不由得怔了一下,想起清川姑娘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竟然写下如此炽热的诗句。
“从诗里来看,估计是在两年前,公子陪夫人去普陀寺上香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清川回去就写了这首诗,不知怎的传了开去……”
月儿不由得想,那应是怎样的惊鸿一瞥呀?不过像林大哥那般的人物,是足以让女子停下脚步而忘了礼数的。
她露出一个微笑,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伤感,“那难怪楚凤歌他们会以此揶揄林大哥了,原来沧州无人不晓清川姑娘倾心于林大哥。”
“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为什么?像清川姑娘那样美丽的女子……”月儿觉得清川和林瑾那么相配,如果能在一起,本应是一对神仙眷侣才是。
秦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回府后,秦明去找去飏空院向林瑾回禀下帖一事。林瑾正在慎独轩看书。
“公子,寿宴的邀约,清川姑娘应下了。”秦明躬身道。
林瑾没有抬头,淡淡应了一声,“嗯。”
秦明继续回禀,“另外,清川姑娘说后续会派侍女来商议表演场地、乐师一类的事务。”
林瑾翻书的手微顿,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些事你按她的要求妥善安排便是,以后不必再来问我。”
“是,公子。”秦明告退。
陶然自从上次一跃而上高墙之后,终日缠着月儿,要学更精深的轻功,以便在外祖母的寿宴上大显身手。月儿自是倾囊相授,在陶然掌握要诀后,将他带到了池塘边,指着对岸,让他施展轻功掠过去。
“月儿,你不是开玩笑吧?”陶然目瞪口呆。
“我当然没有跟你开玩笑。”月儿背着手,表情十分严肃,“你记住,不仅鞋袜不能湿,更要做到荷叶不沉、露珠不颤。”
见陶然面露难色,如望洋兴叹,月儿叹了一口气,“你瞧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话音未落,人已腾空而起,陶然只感觉像偶然起了一阵风,月儿的身形在荷叶上掠过,犹如蜻蜓点水,足尖踏过之处,波澜未惊。只是一眨眼,月儿又轻飘飘落回了陶然的身边。
陶然满脸都是钦佩与艳羡。
“该你了,去吧。别想着踩,而是要想着借力,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在月儿的鼓舞下,陶然纵身向前跃去,飞跃了三步,快到池塘中央时,突然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直直往下落去。月儿见状,急忙飞身将落入水中的陶然提到岸上。
陶然瘫坐岸边,嘴巴吐出一条水柱,表情委屈的不得了。
月儿忍不住笑问,“你还练吗?”
“练,当然练。”陶然望着荷花池,恨恨道,“一丈五高的墙我都跳上去了,不过是个池子罢了。”
“你的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现在要做的是就是要忘掉自己,忘掉是在跳跃,忘掉恐惧,只想着去那里,心念至,身体自然就至了。”
自此陶然每日在荷花池练习,虽然时常落入池中“洗澡”,仍痴心不改,月儿就在一旁守着,见陶然在池塘上兔起鹘落的身影,也不禁想要为干奶奶的寿宴准备些什么。她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珍宝作为贺礼,想着为干奶奶做一碗金灿灿的寿面,可转念一想,林府大厨做的肯定更加美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连几日,月儿都在为寿宴的事愁眉不展。陶然一心想在外祖母寿宴上大出风头,专心致志,反倒进步神速。有时候虽然脚步沉了,将荷叶踩入水中,但也能勉强掠过池塘,不由得大喜过望,更加勤修苦练。
这一日,月儿仍守着陶然练武,却见秦明领了个侍女过来,像是在清川处见过的。那侍女行了一礼,向月儿说明来意,原来是清川想请月儿在寿宴那日助演。月儿正愁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清川的邀约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因此虽然疑惑自己不会歌舞,清川找自己能帮什么,却也欣然答应了。
次日一早就去往清川的住处,阿若小丫头将月儿引至一处临水的露台,清川正翩然起舞,晨曦里,她身着一袭轻薄的舞衣,行云流水间流露出一种极致的柔美和灵动。那只叫鸣歌的画眉鸟,在树梢上的鸟笼里婉转歌唱。
清川舞到水边,对着水中的倒影一笑,那水里的倒影也报之一笑。清川的舞姿容易叫人忽略掉她的美貌,可是她这一笑却又让月儿忘了她的舞蹈,甚至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是痴痴望着她。
瞥见月儿,清川收起笑容,又变回了那副冰美人的模样。
可这副样子却并不叫月儿感觉胆怯,反而更想多靠近一点,想看看这副冰冷表象下藏着的真实模样。再去瞧清川,竟从她冰冷的面上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怅惘。
“清川姑娘,歌舞二事,月儿实无天赋,不知你找我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老夫人寿宴,我打算排一支鹤舞。只是一人独舞,纵能尽展鹤之清雅,终觉场面稍显单薄。”清川缓缓走下台来,“前段时间偶见月儿姑娘吹笛,竟能引得雀鸟环绕,鸣声相和,实乃绝技。我心中忽生一念,若姑娘肯施妙技,以笛声唤得百鸟来仪之景,与我的鹤舞相衬,定能让寿宴添色。不知月儿姑娘是否愿意助我这一臂之力?”
月儿听清川这样说,暗暗赞叹她才思灵巧,当下展颜一笑,“这真是个好主意,能为我干奶奶的寿宴增彩,我岂有不同意之理?”
“多谢月儿姑娘,”清川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幅度,“只是你我合演之事,寿宴之前,可千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那是自然。”
之后的日子里,月儿每日指点完陶然后,都要去找清川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