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黎诗愿

7、第 7 章

　　　　人都来了，江卓颜也没办法轰他回去，只能闷闷地把人领到食堂里。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食堂里只有几位做饭阿姨在准备晚饭。

　　“你怎么来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杨明浩盯着她看了半晌：“陈阿姨说你上个星期没回家。”

　　“哦，我太忙了，真的，没时间。”

　　“颜颜，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着都瘦了。”他这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更加肯定道，“脸也小了一整圈。”

　　江卓颜没好气地笑笑：“瘦了不挺好？现在不都流行那什么，骨感美？”

　　杨明浩很快说：“不好，一点都不美，女孩子要胖一些才好看，你身体从小都不太好……”

　　察觉到他又要喋喋不休地跟她长篇大论下去，她不想听于是迅速打断他：“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嗯。”

　　又没话说了。

　　似乎总是这样，他们之间只要一方沉默了，就再也没有话题可以聊下去。

　　“那个，”江卓颜看了杨明浩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我那天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没开玩笑，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放假的时候我回去会去拜访杨叔叔跟阿姨的。”

　　他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也不回应她。

　　就像没听见一样。

　　江卓颜忍不住喊：“杨明浩？你听见没有啊？”

　　“嗯。”杨明浩依旧沉沉低着头，这个字几乎是用浓重的鼻音哼出来的。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会儿，跟个闷葫芦似的。

　　江卓颜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以说的，正纠结着要不要再开口的时候她的电话大声响了起来，在相对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她赶忙接起，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心里暗自庆幸这个电话拯救了这尴尬的气氛：“喂？”

　　“江老师，你在忙吗？”

　　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十一班班主任周老师，“不忙，怎么了？”她飞快答。

　　“那你现在方便来教室休息室一趟吗？有些事儿要跟你说一下。”

　　周老师既然这么说了，江卓颜想应该也是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事儿，于是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

　　她看着仍旧低着头的杨明浩，语气不紧不慢：“我现在有事要去休息室一趟，你如果想继续呆着就呆着吧，不过学生下课之前必须离开，不然被发现我不好交差。”

　　江卓颜说的清清楚楚，话里疏远的意味只要是个人都会明白。她觉得杨明浩应该懂。于是不再理会他，转身就朝学校上操场的教室休息室走去。

　　她穿的是平底小白鞋，因为天气热所以没穿外套，等走过去的时候额头上也还是出了薄薄一层汗。

　　虽说现在是九月，最热的“秋老虎”时期已经过了，但天气依旧燥热，并且有渐渐回热的迹象。西南附属学院因为身处城市边郊，似乎更加闷热。

　　一进休息室，就看到长长的会议桌背后，周老师翘着二郎腿坐在皮椅上，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正在训斥面前站着穿着校服的一个高瘦男生。还有几个老师零散的坐在四处，低着头写着教案。

　　“周老师，你找我？”江卓颜边走过去边问。

　　见她过来，周老师依然没站起来，语气不太好地问：“江老师，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女生叫李慧研？”

　　江卓颜在脑海里飞快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个女学生的。这几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除了上课，她没怎么去班上转悠过，也不知道这学生怎么招惹周老师了。

　　“你们班那个李慧研，跟我们班这个陈凯杰，有人匿名跟我举报说他俩早恋，还拍了照片发到了我手机上，我刚刚问过了，这俩同一所初中升上来的，就是死不承认。”说完，周老师轻哼了一声，态度有些蔑视，“陈凯杰可是我们班班长，升学成绩也不错，我觉得江老师你应该把你们班那个女同学叫过来好好问清楚，我觉得说不准是她的问题。”

　　听到这里，江卓颜眉头轻微皱起，完全没想到这周老师态度这么不好。

　　虽然刚开学没多久，但她早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周老师的大名，这人因为曾经在首都学校教过几年书，就老是有些看不起别的老师，说话做事都不怎么好看。

　　现在看来，可不止这些，江卓颜觉得，这人还无条件护短，事情的经过都还没理清楚呢就直接把责任推到其他班学生的身上，可见其黑白不分，尖酸刻薄，怪不得别人都说：周琼三十好几了还没个男朋友，就她那性子，谁能看得上？

　　自己心里虽这么想，但江卓颜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她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慢条斯理地说：“是这样周老师，我觉得事情还没整理清楚之前我们都还是不要妄自下定论，早恋这件事还是有些严重，要找当事人来好好问清楚才行。”说完她拿起手机看了课程表，这节课是生物，她打给生物老师，让他帮忙叫李慧研过来休息室一趟。

　　周老师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她也不搭理。

　　李慧研没多久就从教室里过来了，看到低着头的陈凯杰的那一瞬，表情明显僵住了几秒，但很快又恢复了。

　　在学生面前，江卓颜从来都是很有威严的，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问：“李慧研，我听说，你跟这位陈凯杰同学是从同一所初中升学上来的，你们是在谈恋爱？”

　　李慧研立马低下头，一言不发。

　　周老师这时嚷嚷着开口：“敢做不敢当了？你知不知道陈凯杰是我们班班长？你这小姑娘真的是，自己不好好学习还扯着别人？怎么会有你这种……”

　　“周老师，”看到李慧研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头也越来越来低，江卓颜出声打断，“我觉得这样的情况下两个孩子不会说实话，要不我带李慧研去我办公室，我再好好问她。”

　　她拍了拍李慧研的肩膀，小姑娘抬起头，她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出去。

　　想了想，江卓颜又回头朝周老师和陈凯杰补充了一句：“周老师，其实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关上办公室的门，江卓颜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淡淡地开口：“想着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不管发生了再大的事儿也不能让别的老师说你。现在就我俩，事情的经过，你和我说说吧。”

　　等了半天，李慧研依旧埋着头，眼睛看也不看她。

　　“我时间有限，等会儿还要去校长室交材料，你要是不想说，我不介意让你家长来说。”江卓颜说着就开始动手从文件夹里找出学生家长联系册，拿出手机做势要打电话。

　　“老师，不要。”李慧研开口。

　　她手上动作顿时停下来：“那你老实和我说。”

　　李慧研踟蹰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跟陈凯杰的确是一起从四中升上来的，那个时候我俩关系就挺好，但是，真的是他追的我。”

　　“你答应了？”江卓颜冷冷地问。

　　“嗯，答应了。”李慧研的声音忽然小了。

　　她气笑了，不由自主挑眉：“你才多大？谈恋爱？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你们又把学校当成什么地方了？自由婚配所？”

　　一连串的问话让李慧研微微怔住，过了很久，她才嗫嚅着说：“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

　　“任何人做错事都可以道歉，但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改？”她故意把语气放的严肃。

　　毕竟她是新老师，若是不拿出点自己的态度，很难在学生面前有威严，学生如果连老师都不怕了，那这个老师注定是失败的。

　　李慧研：“我会跟他断掉关系的。”

　　江卓颜：“没了？”

　　李慧研很快又说：“检讨书我明天就交上来。”

　　她依然不买账：“明天顺便让你家长来学校见我一下。”

　　“老师，我爸妈都在外省上班，他们赶不回来……”李慧研苦着脸，如临大敌。

　　“那就让你现在的监护人过来，明天我要是见不到人，你以后也可以别来了。”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开始下逐客令，“你先回去上课，有事明天再说。”

　　等到李慧研走出她的办公室，江卓颜才赶紧把整理好了的文件交到校长室，然后再回来的时候才看到杨明浩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一共就两句话：我走了。这周六来接你回家。

　　时间是十五分钟前，她思索了一会儿，立刻回复：这周还是忙，我不回家，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杨明浩回复的很快：颜颜，不至于要跟我这么疏远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江卓颜盯着看了一秒，面无表情的合上手机，不回复。

　　不回应，就是她的回应。

　　晚上江卓颜有一节晚自习，她去守着那帮学生做了会儿作业，讲了半节课的课本，下课铃响了以后这才终于有时间回宿舍休息了下。

　　她累得两条腿都是软的，手也没力气，鞋子一踢掉趴床上没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这回倒是没再认床了。

　　隔天六点闹钟一响，她又急忙爬起来匆匆洗漱完就去了教室监督学生们早读。

　　和第一节课的地理老师简单交接过后，江卓颜才忽然发现这一天她居然都没有课，于是感动得差点两眼汪汪就在地理老师面前哭出来。

　　资料已经全部交到教务处，该核对的学生学籍信息也核对完毕，也不用上课，她乐得饭都没来得及吃，回了宿舍被子一拉蒙过头，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谁也别拦着，她不睡个一整天不罢休。

　　……

　　正午，西南附属学院教务处的门突然被敲响。

　　教务处主任王老师不仅是主任，还是整个高一的年级组长，他才三十岁出头，可以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事业有为。

　　可他偏偏在情场上就不太行，眼看着三十岁都快过了，还是没一个合眼缘的姑娘出现。

　　太普通的，他看不上，他看得上的，又嫌他当老师工资少，还整天忙里忙外没时间谈恋爱。

　　他心里焦虑，不仅工作上忙得焦虑，家里边催婚也催得焦虑，于是年纪轻轻，头就秃了一大片。

　　这会儿他正在电脑上忙着录入学生学籍信息，几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听到敲门声，眉头皱得像能夹死蚊子，但还是说着：“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王老师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有事说事，别磨叽。”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您知道江卓颜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儿吗？”是很温润低沉的男人声线，清凉得像山间潺潺溪水，从午后燥热的阳光下缓缓溢出，竟是出乎意料的悦耳。

　　王老师微顿，很快抬起头，看清了来人。

　　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顺着光，斑驳的光圈从窗外照射进来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因为肤色惊人的白，衬得一双眼睛出奇的幽深漆黑。他穿着简单的一身休闲服长身玉丽的站在那儿，衣服裤子无一例外却都是黑色的，更加显得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摄人。

　　王老师愣了半晌。

　　我滴个乖乖，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即使穿的再怎么普通，那一身光芒万丈依旧抵挡不住的散发出来。

　　见他似乎愣住，男人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下，继而问：“您好？”

　　“哦…哦，你好。”王老师终于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请问你找谁？”

　　乔铭飏浅笑一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江卓颜……

　　王老师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好像是学院新来的高一老师，因为长得还挺不错，他也就下意识记住了：“高一老师的办公室都在下操场上的“乐学楼”上，具体几楼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过去再问问吧。”

　　他说的“乐学楼”是教学楼的名字，不仅如此，学校里还有“德润楼”“义欣楼”等多幢教学楼。

　　乔铭飏大致回忆了一下刚刚一路过来所看到的楼层，然后说：“麻烦了，谢谢。”随即转身，迈着长腿走出了教务处。

　　王老师坐在椅子上唏嘘了几下，这世道，男人长的比女人还好看，还要不要人活了？但他很快又埋首，专心对着电脑继续工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