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93、应验

　　扬川知名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林锦越呆坐在病床前，望着尚未苏醒呼吸平缓的沈醉。

　　幸好林锦越提前打过电话给医院，沈醉昏过去没多久，他家那道并未紧锁微掩着的门被三四个医生撞开，每个人都神情焦灼寻找需要救助的“林先生”。

　　当卧室的门被粗暴推开，林锦越坐在床边，孤寂盯着床上的人看时，医生们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

　　“……我没事，他昏过去了，你们忙吧。”

　　？

　　医生们在接到林锦越打来的电话时，火急火燎带上最周全的急救设备，甚至在路上都将最坏的情况做了无数个计划。他们的目标是先保命再争取其他身体机能的恢复。

　　但……

　　几位医生眼观鼻鼻观心，互相对过眼神，确认林锦越已经走远，才上前仔细检查沈醉状态，接着将人一把扶起运到医院。

　　林锦越到达没多久，他的父母及姐姐全都火急火燎赶到医院。

　　毕竟是自家医院，林家作为投资方，拥有的权限也是最多的。为防遇到突发情况，一但有人启用医院的应急救援，其他人都会接到通知。当然这个其他人的范围也是可大可小，至少在林锦越这里，只有几位近亲属会收到通知。

　　特别是林盛健，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本市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经济会议。尽管在赶来路上听到林锦越耐心解释，匆匆而来的三人仍倒吸一口凉气。

　　林董这几年算是被林锦越气得不轻，自从他归国和这个小明星混在一起，明里暗里折腾出不少事。尤其发现今日之事是个乌龙后，林董当着一干家人与医护人员的面，重重甩了林锦越好几个耳光。

　　安静空旷的医院走廊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林盛健则不当一回事，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因沈醉那段话而神情恍惚的林锦越，脸颊被打得火辣辣疼。他扶墙起身，脑袋还有点晕。

　　方苇满脸心疼走到儿子跟前，止不住叹气：“你就非他不可吗？”

　　没有犹豫，林锦越点了点头。

　　“胡闹！”林盛健气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儿子荒唐到这个地步，把人一而再再而三弄进医院不说，好不容易消停半年，所有人都以为他重新做人的时候又来这一出！

　　“你这是想干什么？！哼，我就知道你回来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创业，你就是不死心吧？你这么逼他，真不怕有朝一日他做出什么事来！”

　　林盛健隔着病房门远远看见里头的人已经醒了，上次瞧见那人好像也是这幅病怏怏的、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病房里有人扶沈醉起身，那张苍白无力的脸止不住呛咳，林锦越听到声响几欲走进去，却被林盛健低声喝停：“你站住！”

　　林锦越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爸，我心里有数，您别管了。”

　　“你！”林盛健怒火直冲脑门，再顾不得其他，粗哑的声音足够传遍身后的单人病房，“你别把人玩死了！”

　　林锦越咬牙走进门：“我不会的。”

　　·

　　沈醉抹了把嘴角残留的血迹，将包裹温热血液的纸团攒在手里。

　　林锦越敏锐的鼻尖嗅出一股血腥味，他略带疑惑看向曲竹，后者慌张地摇头。

　　“……我、我马上去叫医生！”

　　曲竹走出病房，他被沈醉咳血这一幕吓得不轻，走到医生面前时，眼眶都红透了。

　　方苇与林锦淑恰好也在诊室问沈醉的情况，曲竹抹了把鼻涕，站在她们身后等着。

　　这一等一问就耽搁了一些时间，病房里的两人也在无声僵持着。

　　林锦越的耐心有限，沈醉一副“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的样子也让他恼火。

　　林锦越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沈醉面前，修长手指按住病号服下瘦劲的肩头，另一手则紧捏别过去的下巴，让沈醉只能看向他。

　　喉咙满是血味，被林锦越这么一掰，更不好受。沈醉低头吞咽血沫，嘶吼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

　　这才是他们撕破脸后沈醉该有的正常反应，林锦越想。

　　下巴处钳紧的力道突然变松，沈醉张嘴呼吸时，林锦越将整个身子凑近，与他唇舌相贴。

　　他忍了那么久，早就想这样做了。

　　那些克制的蜻蜓点水般的吻让林锦越抓狂，而现在他不需要再克制，沈醉一直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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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端无止境地索取，才是他。

　　“滚！！！”沈醉费力地推开他，可右手腕紧连着一根锁链，不管他如何挣扎，都是离不开这张病床的。

　　眼看熟悉的气息再度靠近，那个吻又要落下，沈醉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他费力地将身子探出病床，随手抓过枕巾握在手里。

　　这大概是林锦越一生中又一难忘的场景，他带着微微血腥味再次探入沈醉口腔时，一股浓烈而又汹涌的急促气息将他推开——

　　“咳……咳咳…… ”沈醉俯身捂住口鼻，发出无比沉重的闷咳。

　　浓稠的血色透过柔白枕巾映在林锦越眼前，沈醉下半张脸被血糊了一片，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枕巾太薄，涌出的暗红血色随着沈醉动作蹭得全身都是。

　　抬头再次看见咳血增多时，沈醉明显也被吓到了。他故作镇定将枕巾扔进垃圾桶，疲倦的双眼里满是对林锦越的厌恶：“ 放我走吧，我自己会去看病，不劳你费心。”

　　林锦越还没来得及开口，紧闭的病房门蓦地被推开，医生急匆匆走到病床前，对林锦越歉意道：“ ……我们得带沈先生去做检查，您……”

　　“ 我不去。”沈醉一口回绝。

　　林锦猜想医生先前关于沈醉病症的推断或许成真，沉声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

　　－

　　心电图、抽血、X线、照CT……在林锦越强而压迫的气场下，沈醉心不甘情不愿被推进一间间科室。

　　检查结果出的非常快，结合他醒后两度咳血来看，保守治疗已经用不上了。

　　“小沈先生，你应该早些来医院做检查的，我相信谁都不想上医院动刀子……但你很幸运，这次来检查很及时。胃穿孔算比较严重的胃病，你看这块儿，面积是有些大，不过不用担心，微创修补手术把它修复好，术后多加注意饮食，保持好心情，你会很快恢复的。”

　　沈醉接过检查报告，他扫了一眼自己病症诊断，有些担忧问：“ 一定要做手术吗？或者下半年可不可以……”

　　身穿白大褂的老教授语调柔和，他扶了扶眼睛，指向沈醉身侧的林锦越：“这小子还小的时候上医院老哭，老林那两口子可宝贝他，当时我跟他爸妈做思想工作花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听我的话，乖乖送上了手术台。”

　　“ ……”林锦越扶额。他也没办法，从小到大飙车、蹦极，极限运动没他不敢做的，可唯独一上医院就浑身难受。

　　沈醉听后轻声笑了，接着他又问医生一些关于术前术后的注意事项，最终把手术时间敲定在明天。

　　两个人一同回到病房时，林锦越如释重负道：“ 我还以为说服你动手术要花很大力气。”

　　沈醉偏过头问：“因为你害怕上医院，所以你觉得我也讳疾忌医？ ”

　　“当然不是， ”他捏紧手上悬着的绳索，那头连的是沈醉的手腕。接着犹豫说：“ 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可你不是说不想看到我好过吗。”

　　沈醉沉思片刻作答：“你一直在我身边晃，对我的精神也是一种折磨。 ”

　　林锦越心一横，也不管其他，火急火燎把沈醉推上床，隔着病号服往人身上蹭。他的语调不再轻柔，而是浓浓的担忧与焦躁：

　　“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内疚一辈子。你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应酬也是不要命的喝法，这就是你说的心里有数？你想离开光达，这是在变着花样攒违约金吧？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有些事情来找我，比你找任何人都有用、都简单得多。我会去和陈光说的……到时候你不想来林氏也没关系，那么多传媒公司呢，总有你喜欢的又看得上的，看在我陪你做手术的份上，你点个头答应好不好？”

　　沈醉闷不吭声，林锦越则洋洋洒洒输出了一堆。

　　他仰起头，额角蹭到林锦越下颌，后者一手搂腰一手托住他额头。只要再靠近一点，身后那只手可以肆无忌惮探入宽松至极的蓝白衣衫，抚摸每一寸熟悉的骨骼……

　　这个沈醉曾经最喜欢最紧贴的亲密姿势，是从前心动瞬间的见证——林锦越也知道。

　　不用言语表达，一个眼神甚至一个动作，他就能轻易掳获一个人的真心。那时林锦越沾沾自喜，他在情场不可谓无往不利，像沈醉这般有所企图的小演员是最好把控掌握的。

　　如果两人腻了，他甚至存过等个三五年放沈醉离开的心。毕竟沈醉从不给他惹麻烦，接下的项目总是带给他超出预期的效果。

　　——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有些事一开始便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