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今宵》岁晚同归

9、云泥

　　林锦越拉着他走进更衣室，让沈醉换好衣服出来。

　　沈醉庆幸这间更衣室足够大，帘子内外隔出两片天地。

　　沈醉这才松口气，不然他与林锦越可真就坐实了那种关系。

　　直到脱下衣服的时候，沈醉才意识到自己前胸后背都凉凉的。他太紧张了，连自己被捂出汗都后知后觉。

　　林锦越等他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是林锦淑打来的，她询问林锦越的计划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林锦越简单概括。

　　林锦淑有些好奇弟弟口中顺利的真实性，她莞尔道，“你们那边弄完了吗，我想来看看。”

　　“这可不巧，已经结束了。”林锦越伸着懒腰笑着补充，“在我的监督下，完成得还不错。”

　　“哦？等出片了也给我发一份，让我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好啊。”林锦越满口答应，他看着帘子那方，沈醉还没有出来。“姐，你说他——”

　　林锦越话还没说完，而沈醉此时恰好换了衣服出来问他。“现在走吗，我可以了。”

　　“他怎么？”林锦淑见他欲言又止便追问。

　　林锦越此刻没继续往下说，“那先不聊了姐，我还有事先挂了。”

　　林锦淑似乎在电话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声音，她知道林锦越的玩心，不再追问。她笑了笑，“你去吧，注意安全，别玩太晚。”

　　“嗯，我知道。”林锦越说罢挂了电话。

　　此刻是晚上七点，该去吃晚饭的时间。

　　沈醉想到自己家里还有昨日买好的青菜、冻在冰柜里的鸡肉与五花肉，便有一丝心痛。他不报希望地邀请林锦越，“不如，去我家里吃饭？”

　　林锦越想了想，回答得很实诚。“我不会做饭。”

　　“没事，我可以做的。”沈醉立马接话继续争取道，“随便做几个家常菜我还是会的，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那就下次再去吧，现在先去外面吃个饭，再回我家。”林锦越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推着沈醉走往前走。“走吧，去停车场。”

　　沈醉只得亦步亦趋跟在林锦越身后，趁这个时间，他划开手机给陈雯发消息解释着荒唐的一切。

　　他努力组织措辞又删删减减，最终打了一段话。

　　“雯姐，我让你失望了。我和林锦越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条微信和电话里都是他在开玩笑，我一言两语说不清整个故事，我也知道这一次我做出的决定很让你意外，在看到他拿出那些文件的时候我很难完全地......不心动。雯姐，真的很对不起。”

　　他盯着自己发出的消息看了半晌，看到对话框顶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五味杂陈。

　　沈醉觉得今天自己做出的决定既铤而走险又疯狂不已，但他居然有种被林锦越偷窥到内心而莫名升起的心惊与快意。

　　如果是交换的话，这样就很好。

　　坐在车里时沈醉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会答应得如此干脆。林锦越没有对他做出实质的侵犯与伤害，但下药是事实，就算最后时刻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让自己睡了一次难得的安稳好觉，那自己就该对林锦越感激涕零了吗？

　　沈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反抗，还是只因为习惯了逆来顺受。他逐渐往危险的边缘想去，眉头越皱越深。

　　“沈醉？”林锦越边开车边注意到他的出神，他问。“在想什么，如果是和我有关的事不妨说出来。”

　　“没什么......”沈醉回过神，仔细盯着林锦越的侧脸道，“我只是在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醉还无法完全抛开昨晚的心惊，他最终还是问林锦越。“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林锦越的眼没有看向沈醉，但开口的话却一针见血戳穿他强装的镇定。“是让你害怕了吗？”。

　　“我以为你是要......强迫我。”沈醉深呼吸后回答。

　　他不太想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内心最深处的惧意又涌上沈醉心头，一点点蚕食着林锦越在他脑海里仅剩的那些温柔表象。

　　林锦越替他解过围，陪他打点滴，高调而张扬地进入他的生活。

　　沈醉闭上眼如同在重临自己那时的害怕、无助与以死明志的心。

　　前方车辆在缓慢前行，沈醉盯着前车自顾自说。“也许你昨天晚上真那么对我，第二天你会发现一具尸体。”

　　林锦越望着沈醉，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当然，沈醉并没有转头回应林锦越那道深沉的目光。

　　于是林锦越决定开解一下他，“沈醉，那只是正常生理需求，当然，它需要建立在两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真对你做出这种事，那你也要记住，错的是他不是你。”

　　林锦越话音刚落，沈醉不依不饶辩驳。他看着林锦越表达自己的态度。“不管它多么正常，我都会介意，在我看来它是在玷污我的清白。因为身体能产生快感就爱上施暴者，这绝不可能。”

　　前方红灯。

　　林锦越缓缓停下车，他顺便又开了一点窗。

　　他继续向沈醉解释，言辞比起之前更委婉。“那不是什么花柳药，只是见效慢用来治疗睡眠的药物，服用方法就是掺在食物中慢慢渗透。因为我不了解你睡眠的真实情况，只放了一点点。”

　　沈醉凝视他，他发现林锦越哪怕是承认错误都这么从容不破。“然后呢？”

　　“然后，我想试试你的底线。”林锦越想到昨晚那方浸着沈醉鲜血的方帕。“我对你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吧。你当时没有力气来反抗我，我能知道该怎么攻略你试探你。你要是在清醒状态下，肯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动你。”

　　“......”沈醉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觉得就算是清醒状态下的自己，也会被林锦越揉搓捏扁。

　　林锦越望着他再退一步做出承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沈醉感觉到诧异，他这是在向自己妥协？

　　一见钟情的戏码发生在自己身上，沈醉觉得是那么怪异和恍然。

　　“那......假如我酒精过敏回家后，没有邀请你出来，你还会继续盯着我不放吗？”

　　“会。”林锦越不假思索，他有些快意。“我很难轻易看上一个人，被我盯上的猎物，通常都很难跑掉。但是沈醉，你值得我再多等一会儿，比如......答应你不那么快发生关系。”

　　沈醉将头靠在头枕上，他有些无力又有些困倦。“我为鱼肉啊......”

　　林锦越又问，“你不喜欢我吗？”

　　沈醉缓缓转头，他打了个哈欠，带着一丝泪眼问。“你要听真话吗？”

　　“当然。”

　　他无可否认林锦越外形深得他心，这种长相放在圈内必定是无数人追捧的骄子。

　　林锦越给他的压迫感又很强，从第一面到现在的无数面，林锦越看上去温温柔柔，实际上不知道爪子獠牙藏得有多深。

　　可......他们差距太大。

　　如果是和他一样的小人物，沈醉觉得聊聊暧昧发展下没什么。他觉得自己正儿八经的恋爱太少，前一两年血气方刚拼了命想出人头地，可其中苦累酸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没碰到同类，只是总归差了点缘分。

　　林锦越又是什么人？林氏集团太子爷，未来多半要继承家业。相貌、身家都是普通人穷其一生只能仰望的存在。

　　沈醉想到林锦越第一次送他回去，他乘坐的那辆跑车。粗略一算，自己工作十年都不一定能买得起的一辆车。

　　林锦越什么都不缺，他找到自己多半是解闷与逗趣。富二代哪能有真感情流连在他一个人身上，这一声喜欢，委实可笑。

　　“老实说，不敢喜欢。”沈醉笑了笑，直白又清晰地回答。

　　而林锦越似乎装作没听到，他将车驶入停车场才对沈醉道。“下车，去吃饭。”

　　沈醉听话得像个学生，他立马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好。”

　　这一次林锦越没有再作妖，而是老老实实与沈醉吃饭。

　　两个人可以聊的话题十分有限，大多数时间是林锦越在单向询问沈醉的喜好与习惯，沈醉的回答也很认真，但林锦越认为那是极度敷衍与讨好的说辞。

　　林锦越问沈醉睡觉时的习惯。

　　沈醉：“遮光就行，我主要是失眠，要说习惯么......睡不着吃药算不算？”

　　林锦越又问沈醉平常爱吃什么。

　　沈醉答。“什么都吃，我不挑食。”

　　......林锦越笑了笑。

　　饭后两个人沿着凉风四起的风光带散步消食，林锦越伸手指着一处璨如银河的高楼。

　　沈醉不解地望向他。“那儿？很亮。”

　　“昨天你睡的就是那儿，我开的是一组恋人玩法的套间。”林锦越有所遗憾，他可是想好了一切可以发生的戏码，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沈醉无援无助的狼狈样子后硬生生停下了手。

　　“太快了。”沈醉斟酌字句，“你万一......弄伤我怎么办？”

　　“那我只好以死谢罪了。”林锦越的话语被裹挟在阵阵晚风中，再传进沈醉鼓膜里。

　　无人回答。

　　而此后的一段岁月里，这段对话竟巧合般地上演在两人的离别中。

　　沈醉没有接话而是缩了缩身子道，“有点凉，要不先回去吧。”

　　林锦越回头握住他的手笑着问，“这么想去我家？”

　　“还好。”沈醉也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指向被树枝掩映住的一处。“我现在也可以坐地铁回我家，前边刚好有个地铁口。”

　　“我不准。”

　　林锦越二说不说拉着他往回走，沈醉跟上林锦越的脚步，不知道今晚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