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事》三水一尘

13、风雨迷情

　　田菲菲命悬一线，最终被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极差，需要长期静养和专业的心理治疗。

　　这个消息被严格封锁，外界对此一无所知。

　　陆星辰在医院守了几天几夜，心力交瘁，整个人憔悴不堪。

　　他最终没有按照原计划公开恋情，在公司和文清雅的极力劝阻下，他选择了沉默。

　　一方面是不想再刺激田菲菲，另一方面，他也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和巨大的网络暴力压得喘不过气。

　　然而，他的沉默在外界看来，等同于默认了之前“玩弄感情”、“不负责任”的指控，甚至有人将田菲菲的“消失”归咎于他的冷暴力。

　　舆论持续发酵，愈演愈烈。

　　《烽烟》的投资方坐不住了，他们不能承受男主角身上有任何可能影响剧集播出的巨大负面风险，联名向“星光娱乐”施压，强烈要求更换陆星辰。

　　为了平衡各方关系，也为了给成钰程和文清雅一个台阶下，资方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可以从“星光娱乐”内部，换一位同等咖位、形象正面的男演员来接替陆星辰。

　　这个决定对陆星辰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见任何人，事业几乎陷入停滞。

　　而“星光娱乐”内部，能担此重任，且目前有档期的一线男星，屈指可数。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个久未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名字——南嘉胥。

　　南嘉胥，曾经的顶流偶像，唱跳俱佳，颜值无可挑剔，巅峰时期人气甚至压过现在的陆星辰。

　　三年前因不明原因突然放缓事业，处于半休假状态，但江湖地位犹在。

　　他的复出，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

　　为了给南嘉胥的复出和接演《烽烟》造势，文清雅决定先为他接一档时下最火的户外竞技真人秀《极限挑战》，快速拉回人气和曝光度。

　　同时，为了增加话题度和看点，她安排林悦作为常驻嘉宾一同参与。

　　就在南嘉胥复出消息敲定的同一天，林悦约了秦浩在公司附近一家僻静的私人会所见面。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和不舍，林悦搅拌着面前的咖啡，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秦浩，我们到此为止吧。”

　　秦浩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脸色微白，似乎早有预料，却仍存着一丝侥幸：“悦悦，是因为陆星辰的事情吗？我们……”

　　“不全是。”林悦打断他，抬起眼，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我只是觉得，我们都需要更专注于事业。之前的绯闻对我们俩的影响都不小，现在好不容易平息一些，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她看着秦浩眼中闪过的痛楚，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疏离：“而且，你不觉得吗？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我想要的东西，你现在给不了，未来……也许也很困难。”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却无人敢正视的现实——地位、资源、野心的不对等。

　　在见证了陆星辰和田菲菲的悲剧后，林悦骨子里那份精致的利己主义彻底占据了上风。她不能再让一段看不见未来的感情，成为自己事业上升的绊脚石。

　　秦浩沉默了很久，最终苦涩地笑了笑，声音干涩：“我明白了，祝你……前程似锦。”

　　没有争吵，没有挽留，一场始于暧.昧与欣赏的感情，在现实的考量下，无声无息地画上了句号。

　　两人重新回归到同事的位置，仿佛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短暂的错觉。

　　《极限挑战》的录制地点选在南方一个风景如画的海滨城市。

　　南嘉胥的复出首秀，加上林悦的加盟，让这期节目未播先火。

　　文清雅亲自飞去探班，一方面是给自家艺人撑场面，另一方面也是想亲自观察一下南嘉胥的状态和林悦的动向。

　　刚到录制现场，她就看到了令她头疼的一幕——休息间隙，林悦正凑在南嘉胥身边，巧笑倩兮地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小风扇看似自然地帮他吹风，姿态亲昵。

　　南嘉胥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拒绝，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的笑意。

　　林悦这丫头……动作真快。

　　文清雅蹙眉，她了解林悦，这绝不仅仅是节目效果。

　　一方面，南嘉胥顶级的名气和地位，是极好的绯闻对象，可以快速扭转她之前与秦浩绯闻带来的“恋爱脑”形象，制造新的、更高级的热度；另一方面，若能搭上南嘉胥这条线，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都能让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文清雅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林悦如此急切地寻找新的“跳板”，恐怕是……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在为自己铺后路了。

　　她不动声色地给新助理陈洛儿发去了信息：“洛儿，想办法查一下，林悦最近除了工作，还接触了哪些人，特别是……其他公司或者资本方的人。”

　　陈洛儿秒回，“收到，我会低调去查。”

　　真是个人精啊，文清雅感慨。

　　文清雅探班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成钰程那里，他几乎是立刻推掉了下午的一个会议，订了最近的航班也飞了过来。

　　抵达时，已是傍晚，天色阴沉，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预报中的台风正在逼近。

　　成钰程找到文清雅时，她正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汹涌的海浪。

　　“你怎么来了？”文清雅对于他的出现有些意外。

　　“来看看项目进度。”成钰程走到她身边，理由冠冕堂皇。

　　两人之间因为陆星辰事件而产生的隔阂依然存在，气氛有些微妙的僵硬。

　　就在这时，窗外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台风提前登陆了，节目组被迫中断录制，所有人员被困在酒店。

　　夜晚，风雨交加，电力时断时续，酒店餐厅提供了简单的晚餐后，众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文清雅简单收拾后，和女儿通了视频电话，念念很乖，她问妈妈是不是和爸爸一起出差了。

　　文清雅犹豫了一下，为了让女儿高兴，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没有看见爸爸？”女儿对着屏幕四处张望，“他在哪儿啊？怎么不来见我？”

　　“他……在洗澡……念念乖，明天我让爸爸和你视频好不好？”

　　女儿悻悻挂掉了电话，文清雅心里不是滋味，其实她何必如此矜持，她知道成钰程就住在自己隔壁，女儿想看，大可以把他叫过来啊。

　　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放松彼此的边界，一旦成钰程再次踏入她的领地，她大概率又会像以前一样，陷入那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中，那是折磨人的事情，她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不可以倒退回去。

　　于是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事情，此时外面暴雨如注，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可她刚躺下，就听到咚咚地敲门声，急不可耐。

　　“谁啊？”她问。

　　“是我，钰程，我有事和你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文清雅微叹口气，起身开门，他一步迈了进来，头发和身上都是湿的。

　　“你刚才出去了？”文清雅转身去拿毛巾，“下那么大雨你出去干什么？”

　　“我出去冷静一下。”身后传来成钰程低沉的声音。

　　文清雅脚步一顿，没有接话。

　　她拿来毛巾扔到了他手上，“擦擦吧，不然很容易感冒，现在又不是小年轻了，淋成这样可扛不住。”

　　成钰程拿着毛巾面容冷峻，似乎暗自咬着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文清雅双手环抱在胸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哑巴了？”

　　他微微抬头，眉目间竟是委屈。

　　文清雅感觉自己气息微顿，室内灯光昏暗，恍惚间，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

　　“怎么，还想让我帮你擦？”文清雅刻意打趣，“我可不是你的佣人，何况你手脚齐全……”

　　他看着她站在昏暗灯光下的身影，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乱七八糟话的样子，他心底那份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清雅……”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文清雅看着他，没有回答。

　　窗外是肆虐的风雨，室内是旧日的恋人，彼此都能听到对方清晰的呼吸声。

　　过往的温情，最近的伤痛，复杂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成钰程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目光却灼热得烫人。

　　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低下头，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混杂着思念、愧疚、不甘和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文清雅有一瞬间的沉溺，他的气息，他唇瓣的温度，都是她记忆深处最熟悉的烙印，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她没有立刻推开他。

　　意乱情迷间，成钰程的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就在他试图加深这个吻，气氛逐渐升温，几乎要突破某个临界点时——

　　文清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执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苏雨晴”。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文清雅瞬间清醒。

　　她猛地偏开头，挣脱了他的怀抱，气息有些不稳，眼神却迅速恢复了清明和疏离。

　　成钰程看着骤然空落的怀抱，以及她瞬间冷却的眼神，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烦躁。

　　手机铃声还在顽固地响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和提醒。

　　文清雅走过去，没有接电话，直接按了静音。

　　她背对着他，声音平静无波：“时间不早了，台风天不安全，你……回自己房间吧。”

　　成钰程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所有试图修复关系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苏雨晴的这个电话，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他无法轻易摆脱的家族羁绊，再次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一夜，风雨飘摇，两人隔着一堵墙，各自无眠。

　　一个未完成的吻，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来得猛烈，去得仓促，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更深的遗憾。

　　台风过后，文清雅率先返回公司，她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后脚就接到了苏雨晴邀约下午茶的电话。

　　地点依旧私密高雅。

　　苏雨晴穿着一身藕粉色定制套装，笑容温婉得体，仿佛只是好友闲聚。

　　“清雅，前几天台风，听说你和钰程都被困在那边酒店了？没什么事吧？”苏雨晴关切地问，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劳苏小姐挂心，没事。”文清雅语气平淡。

　　苏雨晴轻轻搅动着杯中的红茶，状似无意地感叹：“钰程吧，就是责任心太重，对公司的项目事事亲力亲为。不过也好，有他盯着，我伯母也放心。”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文清雅脸上，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暗示，“伯母一直很看重我，觉得我性子稳，能帮衬着钰程，也能照顾好家里。她常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和……体面。”

　　她微微一笑，看着文清雅：“所以啊，有些短暂的迷途，或者外界的不切实际的心思，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也长久不了。清雅，你说是不是？”

　　文清雅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听懂了苏雨晴的弦外之音——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妄想借着工作之便，与成钰程旧情复燃，提醒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动“歪心思”。

　　“苏小姐多虑了。”文清雅抬起眼，迎上苏雨晴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我一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以及，什么不属于我。”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苏雨晴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优雅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那份无形的、来自成家和高高在上的阶层的压力，已经如同冰冷的蛛网，悄然缠绕上来。

　　文清雅知道，她和成钰程之间，隔着的，远不止一个苏雨晴。

　　临走时，文清雅突然回头冲她说：“以后，关于这件事我们就不必再见面了，你如果真的喜欢他，那你应该去关注真正的对手，而不是我，因为我与他毫无可能了，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苏雨晴愣住，文清雅明显话里有话，难不成，成钰程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