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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万圣夜（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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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一夜呼啸，第二天早上来看，果然办公楼下那一排梧桐树落叶纷纷，给草坪搭上了一袭枯黄色大衣。
虽然气温尚未完全降下来，但草木总比人更善于捕捉到秋凉。
江龙想起小时候学的那句诗——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惆怅的秋风里，江龙扛起一柄大竹扫帚，以清扫落叶作为一天工作的起点。
由于日复一日的晚睡早起加上高密度工作，他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好在，这样的日子所剩无几了——这几天，江龙天天扳着手指头数，距离他工作满月只差最后三五天了。也就意味着，三五天后，同组的伙伴们即将结束休假回到工作岗位，那么他这单打独斗、一人扛起大梁的艰苦日子也将终于告一段落！
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江龙精神为之一振，手中的扫帚变得有力地唰唰唰舞动起来。
上班的人陆续来了，有人跟他打招呼，是位不认识的同事，随口问候了一声“扫地呢？”
“嗯。”江龙说。
这也是得了“狗熊”称号之后出现的情形，会有一些同事在见到他时，打一声招呼，或是说一句早上好，或是道一声辛苦了，还有的会向他微笑点头。
让江龙欣慰的是，以往一看见保洁来了就赶忙掩鼻而过的人也少有了。
总而言之，跟刚来时相比，公司里的人变得友善多了。当然，有个人除外——关大总裁。
“喂！保洁！”有人喊。
江龙回头，是救狗那时在场的那位额上谢顶的大脸盘子大叔，大伙喊他老于。
老于扬了扬手里的煎饼，“吃早饭了没？”
“吃了、吃了。”江龙点头，知道他就是客气那么一问。
“哦。”老于放下煎饼，又说：“那个……我们旧档案室换上新锁了，但是那里面多少年没进去过，啊呀我进去一看呐，脏得不行，你抽空去打扫打扫。”
“行。”江龙说。
老于一笑，脸更圆润了，在阳光下显得油光瓦亮，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这小保洁不错、不错！”
这时，一道嘹亮的女高音插进话来：“什么保洁不保洁的，人家有名有姓的，懂不懂尊重人啊！”
一看来人，江龙开始头痛——现在公司里，除了关止，就属这人最令他头痛了。
这人在狗儿子被救之后就找过他数次，硬是在手机上加了他好友，还说找了老神仙给狗儿子算了命，老神仙说嘟嘟这个名字不好，嘟和堵发音相近，当然容易身陷桎梏，让她给狗儿子换个名字。结果，她就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了他，理由是他是嘟嘟的再生父亲。
对此，江龙颇觉无语……
这位方便面大姐——Coco一甩长发，秋波暗送，殷勤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江龙，休息休息，我给你带了咖啡和早点，你吃点嘛。”
江龙忙退一步，摆手连说已经吃过了。
“他吃过了。”老于腆着个脸笑眯眯的，想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我还没吃，你给我吧。”
却被人一掌拍开，Coco又斜瞪他一眼，一跺脚：“闪开、闪开！老于你好意思吗？这是给人江龙的，人小伙子一天到晚干体力活的，多辛苦啊！”说着，她又把纸袋往江龙这推，几乎是强行塞到了他手中。在说到体力活的时候，她的手又往人胳膊上搭去，似乎想试试他的肌肉。
江龙头皮一麻，赶忙又撤一步，结果没留神身后的梧桐树，后脑勺撞了上去。
“哎呦，你瞧你，毛毛躁躁的怎么那么不小心啊！”Coco一声嗔怪嗲得人心里发毛，江龙觉得自己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旁的老于这会总算看明白了，大脸盘子立刻黯然耷拉下来，阴阳怪气地叽叽歪歪：“小伙子可不就毛毛躁躁的吗，男人啊，就得找年纪大的才稳重。”
江龙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醋味，连忙附声应和：“对、对、对，老于说得对！”
“对什么对啊，别听他瞎说！”Coco不满地在他肩头娇拍一掌，又提起一个黑色的大袋子，“对了，我给你挑了件衣服，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衣服？江龙一惊，“啊？”的一声，脑门上惊出了冷汗，急忙推说不需要、不合适，可对方大姐也很坚决，而且劝说的口才比他高明一大截。
“不行、不行、不行……”江龙心急如焚，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求救的眼神看向老于，但老于正一脸愤恨地盯着他，像是已经把“勾引良家妇女”的罪名安到了他头上。
“我、我、我……那个……我在上班呢，大姐！”办公楼下人来人往，不少好奇的眼神往这边瞟来，江龙急得几乎要求饶了，“你、你……您也得上班啊！”
大姐瞧了眼时间，发现确实快到打卡的时间了，才终于暂停劝说，“哎呦，都这个点了，那我中午再来找你吧。”
临走还回头嘱咐：“等着我啊！”
江龙背靠大树，心情很有些郁闷，很想大叫一声。正烦得抓耳挠腮的时候，就见老于走了回来——本来，老于已经跟Coco一起离开了，可他刚走到大门却复又折回。
江龙手上一轻，手中的早餐纸袋被人夺了去。
老于铁着圆脸警告他：“想都别想。”
江龙……他真的不想啊！！！
为了躲方便面大姐，江龙真的煞费苦心。知道大姐办公室在15楼，那整整一层楼他只匆匆打扫一遍，就是怕“邂逅”大姐。老于让他清理旧档案室，他一进去就把门反锁上了，直到干完活才呛咳着出来，一溜烟跑得贼快。到了中午，他更不敢在休息室呆了，索性躲进了张老的岗亭。
一边吃盒饭，他一边向张老打听方便面大姐的事。
“那个Coco呀，我知道。”张老一双眯眯小眼里闪着色光，他砸吧了两下嘴才继续说：“啊呀，漂亮是漂亮。可惜啊，漂亮女人只能用来看，千万不能娶回家，漂亮女人最会给别人戴绿帽子了。”
江龙没有吱声，他向来对这种观念嗤之以鼻，要举反例很简单，比如他妈，他妈当年就是环卫队伍里的一枝花。
“不过，你倒不用担心，你一个保洁，漂亮姑娘也不会跟你的。”张老说。
江龙：“……”
“那个Coco以前呐，更漂亮，她年轻时候啊，老穿那种肚子上露一块的衣服，那个小腰啊……”说到这，张老陷入某种回忆中，连声啧啧，但是一只手不自觉捂上半边脸，仿佛那里火辣辣得疼似的。
见他这个动作，江龙不禁想乐——估计以前张老因为不检点的目光，被人教育过一次。
倒是罪有应得。
张老放下手，“不过现在嘛，年纪大了，再漂亮也没以前那么漂亮喽，没法跟年轻小姑娘比喽，现在只能说……那个词叫风韵犹存。”
“那个老于跟她什么关系？”江龙问。
“老于？”张老想了想，哈哈大笑，“老于还在追她吧？这个老于啊，跟在人后面十几年了，热脸贴个冷屁股。可人那眼光多高啊，谁也瞧不上就一直不结婚，怎么会瞧得上他？”
张老转过头来，笑眯眯的问他：“怎么着？你看上Coco了？”
“不是、不是，别误会。”江龙说，虽然方便面大姐风韵犹存，但真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啊，要说他具体喜欢哪一款他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温柔的、小鸟依人的那种？但真不是方便面大姐，他向张老打听，也就是想弄明白，确实自己就是穷保洁一个，大姐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看上什么他改还不行吗？
可惜，经过跟张老这一番交流，他仍然未找到问题的解决之道。
行吧，只能先躲为敬了。
江龙听过这样一句话——逃避可耻但有用，虽然他不太认同，但他也没有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只好想法子躲开。好在，他躲避成功，一整天愣是没让方便面大姐再寻着跟他面对面的机会。
直到傍晚。
结束工作回到休息室的江龙刚一开门，一个身影随后就闯了进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等了好久了！”
“Coco姐？”江龙一愣，这个点，除了后勤的人，其他部门早过了下班的时间，“你怎么没下班？”
“要把衣服给你啊。”Coco提了提手中的黑袋子。
江龙：“这……”
人要在这蹲点，他确实怎么躲也躲不过去啊……
“你真是辛苦了，披星戴月的。”大姐说着，伸手似乎想帮他拍去工作服上灰。
江龙眼疾手快地跃开一大步，“别，我那个……刚打扫完厕所。”
“哦，”大姐连忙缩回了手，“那你快换衣服吧！对了，正好……”又把黑袋子推了过来，“你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要是尺寸不对我得赶紧拿去换。”
江龙笑地为难：“不、不，Coco姐，您别破费，这不合适。”
可Coco姐根本不跟他废话，不由分说把袋子推给他，挑眉责怨：“真是的，大小伙子嘛，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呀！要让别人看到，看我们孤男寡女的在这里推推搡搡，不知道背后要怎么嚼舌根嘞！行了，你听我的，赶紧试试，你不试试我就在这不走了嘞！”
不仅嘴上功夫厉害，大姐见他不肯，还动起手敢情要主动帮他换衣服。
江龙想回绝，可根本说不过人，一张口“我、我、我……”一连“我”了几次，他才算头一回体会到了老秦那种情急之下话却出不了口的崩溃。
最后，他不得不低了头，“行、行、行，我试试、试试，行了吧？”
对面的Coco姐一副“这就对了嘛”的欣慰表情。
江龙无奈，拎起黑袋子指了指更衣室，转身进去了。关门的时候，他听见大姐在外面笑嘻嘻地说：“你瞧你，跟我还不好意思啊。”
唉，头痛……
换下保洁服，江龙抖开了黑袋子里的衣服，一时间傻了眼——这是什么鬼衣服？！
再仔细一瞧，确实是件鬼衣服，吸血鬼的鬼——这是一件立领长袍，丝绒质地看起来倒有几分华贵，只是外侧颜色乌黑，而内侧却一片猩红。而且长袍后面，暗红色的亮片组成一行血淋淋的英文“I WANNA BLOOD”.
这什么意思？这玩意还有尺码大小？
还真有……后颈标处标记着尺码XL。
不是……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衣服……拿错了吧？”江龙问。
“拿错了？”外面传来Coco姐的回答，“不会吧？我看看。”
江龙正准备把衣服递出去，可忽然门咣当一声，竟然被外面的人直接推了开。
江龙惊吓不小，转手就把长袍裹在身前的动作可谓神速。
因为他的神速，Coco没能捞到赏眼的好处，不免有些失望，却只好笑说：“你一个大伙子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又瞧了瞧衣服，“就是这个呀，没错的。”
这小伙子看起来身材不错，她有心以摸衣服为掩饰试探试探，可是嘛……这个小伙子也太害羞了嘛。Coco不知道，这小伙子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她在向他抛橄榄枝，还是说小伙子太传统了，不太能接受年龄的差距。虽然年龄大了些，但她觉得自己也不差的嘛。自从看到人家如何帅气地救了她的宝贝小嘟嘟之后，她就存了这个心思——反正这小伙子就是个保洁，上班还挺辛苦的，如果让他跟了自己，让他不用上班了，每天在家里打打游戏给她做做饭什么的不是挺好吗？一个保洁嘛肯定愿意的。
江龙：“这还没错？！”说着，他急着用脚尖挑门关上。
Coco气笑，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害羞呀，“没错呀，就是买的给我们……给你明晚万圣节party穿的。”其实，她买了两套吸血鬼装束，是一对情侣装。
江龙：“什么party？”
Coco：“万圣节呀。后天万圣节，明晚在公司大会议厅办party，我们综合办公室和人力部负责筹备和布置，东西都采购齐了，什么气球啦、闪粉啦、彩色喷雪啦、礼花筒啦，还有什么做南瓜灯的南瓜，假的蜘蛛网，整蛊小玩具……”
Coco不知道，她说的这些东西落在一名保洁员耳朵里，每一件都是一场劫难。
江龙嘴角一阵抽搐，随即联想到了前几天的宠物日，他飞快穿戴整齐，冲出更衣室，劈头就问：“公司以前办过这什么鬼万圣节party吗？”
“那倒没有，”Coco说，“第一次办，我们也没多少经验，也是跟着感觉瞎准备。不过你说，前几天搞了个宠物日，现在又过万圣节，公司最近好像特别注重人文活动嘛。我觉得挺好的，这种活动嘛多办一办，大家都开心。”
江龙咬牙……狗屁个人文活动！他敢拿自己全部身家发誓，绝对还是关止那家伙搞的鬼！
Coco：“哎呦，你怎么了呀？脸色不大好呀？”
江龙：“没事。”
没事才怪！此仇不报非君子！
Coco又问：“衣服合身不？”似乎怕他拒绝，不等人回答又开劝起来：“一件衣服而已嘛，不是什么贵重喽，你别跟我客气。你救了我家小嘟嘟……呸呸呸，让你取个名字嘛，还没想好嘛——反正你救了我家宝宝，我也要感谢你的嘛，你要是不收我可就真跟你生气了啊……”
江龙摆摆手，现在什么衣服不衣服的压根不重要，问题的重点在于他要怎么报仇！这会儿，他的精力完全用在复仇妙计上，至于Coco姐说的话，基本没进他耳朵，只依稀听到一些什么“生气”，什么“虽然我比你大了一轮”，什么“都什么年代了，年龄不重要，对不对？”
江龙含糊“昂”了一声，忽然扭头就问：“关总明天来吗？”
Coco愣了愣，大概没适应话题的快速切换，眨了眨眼才回话：“来的吧，我们发了邀请函，想安排party最后一项让关总给party king 和party queen颁奖呢。”
江龙；“你们布置好场地了？”
Coco：“还没有呀，今天采购的东西到齐了，准备明天中午去。”
江龙：“我跟你们一块布置吧。”
他这个提议，很快被人抚掌开心通过，江龙搓着手心中hiahiahia地女巫邪笑，能想到这么个主意还得感谢Coco姐的启发，既然你关止想过万圣节，那就等着好好享受一个惊魂的万圣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