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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宠物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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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宠物日通知，江龙已经冥冥中感觉到了即将抵达的新一轮腰酸背痛腿抽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场猫狗大战，战后落毛铺天盖地，地上挤满了一个个黑乎乎的小爪印。
而且，那通知上堂而皇之地写着：届时，请所有保洁人员保障好公司的卫生与清洁。
江龙差点骂出声，狗屁的所有保洁人员！所有=1，而他就是那个唯一的一。
唯一的他即将面对成群的阿猫阿狗，孤军奋战难上加难，为免于淹死在猫毛狗毛里，为免一整天都得跟猫尿狗便较劲，他很有必要提前做些准备工作。
宠物日当天，江龙早早抵达公司。揉了把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他提醒自己今天任务繁重，必须尽快投入工作状态。
换上工作服后，江龙把备好的纸板套在身上——纸板是用废纸箱裁的，中间挖一个洞，从脖子上套进去，活像远古战士穿的铠甲——纸板前后写上了醒目的红色大字：关注爱宠，请系绳，勿随地大小便。接着，他系上一个宽腰带，腰带两侧留有放东西的口袋，一边他装上一瓶空气清新剂，另一边塞进了大把大把的塑料袋。
准备就绪，江龙在办公楼大门前铺上给狗狗们擦脚用的地垫，而后守候着。
首位带宠物的同事出现在十几分钟以后，一位戴眼镜的小哥怀抱一只短腿柯基，江龙快步上前，指着纸板上的字友情提示：“您好，请关注您家爱宠，也维护好公司环境，别让小家伙乱跑，也别让它随地大小便。”说着，他递上了几个小塑料袋。眼镜小哥嗯了一声接了过去。
随着上班时间越来越近，带着爱宠前来的同事也越来越多，如江龙所料，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猫奴或是狗主子。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眼镜小哥那样给面子了。
有人瞥一眼递上来的塑料袋，嫌脏似的侧身躲开。
有些人互相交流着宝贝儿们的习性，理也不理门口的保洁，或许他们没注意，也或许压根没想注意。
有位头发烫得跟方便面似的大姐，领着一只金毛，威风凛凛地直入大门，连狗绳都没有牵。
江龙赶紧拦了一下，指了指身上纸板，“您好，请您系上狗绳。”
“不用，”大姐说，“我家小嘟嘟从来不乱跑。”她眼神温柔看向狗儿子，摸摸金毛脑袋，“小嘟嘟最听话了，是不是呀？”
这金毛体型不小了，叫小嘟嘟这种娇小可爱的名字实在有违和谐，不难猜测，小家伙是大姐从小养到大的。
小嘟嘟冲主人欢快地摇起尾巴。
“抱歉，”江龙坚持，“今天宠物多，为了您家小……嘟嘟安全，也为其他宠物和同事着想，还请您系上狗绳。”
大姐抬头看了看他，原先瞧着狗儿子时温柔的眼神变成了“这人怎么这么烦”，她干脆无视人，直接向狗儿子下令：“小嘟嘟，来，我们走这边。”
虽然大姐的行为令人头痛，但江龙还是跟上前，再度伸手拦下，重复一遍：“您好，请您系上狗绳。”
而后，被大姐狠狠地剜了一眼。
大姐盛气凌人地瞪着他，金毛呜呜低声吠叫，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来，但江龙没打算放手。今天本就注定会是忙乱的一天，真要放大姐这么过去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两相对峙了片刻，江龙举着的手臂都开始发酸了，大姐才终于让了步，但是让得不情不愿，满腹牢骚，估计是担心打卡迟到了才会妥协。她又剜人一眼，才从包里拿出一条金色的狗链，蹲下身，给狗儿子套上。
但金毛扭来扭去不肯就范，大姐在它屁股轻轻拍了一下，把这笔账记在了保洁员身上：“小嘟嘟乖啊，妈妈知道你不舒服，妈妈也不想让你穿的，但有的人就是见不得人好。”
“好了好了，乖，一会我们去吃肉肉……”套上链子，大姐摸着狗儿子安抚它，又指桑骂槐地说：“我们小嘟嘟是好孩子，千万不要学坏，我们记住，好狗不挡道。”
行吧，既然被扣上了坏狗的帽子，索性将坏狗的职责进行到底，江龙塞给人几个垃圾袋，“为了维护公司环境，请不要随地大小便。”
“干什么、干什么！脏死了！”垃圾袋随即被丢到了地上，大姐提高了音量，扯着嗓门：“维护公司环境？这不是你们保洁该干的事吗！自己的工作做不好，还要推到别人头上去？！怎么，我帮你维护环境，你把你工资给我吗？真是笑死了！”
路过的同事已经因为大姐的嚷嚷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姐却毫不在意，潇洒地一甩头，方便面长发下硕大的耳环都甩得飞了起来，她一拉狗链，“嘟嘟，我们走！”
江龙无奈地捡起垃圾袋，看了眼大姐蹬着高跟鞋牵着狗儿子踏上电梯的背影，他预计，这大姐恐怕一到办公室就会取下狗链还爱犬自由，但他也无法继续管下去了，况且那边又有几位带着爱宠来的同事走进大门。
江龙掐着指头粗略一估计，这年头家有爱宠的人不少了，带上宠物来上班的人占了将近一半。好在像大姐那样带大型犬种来公司的人并不多，可能不像大姐，他们心里有数，知道带上个大家伙来有太多不便之处。有的猫奴是把主子放在猫包里带来的，这样不错，既安全又省事。
除猫狗之外，有人带的是小型宠物，龙猫、仓鼠之类的，还有更小众的，比如守宫、刺猬、乌龟，以及某种小青蛇。
本来，江龙对这种冷血宠物无感，但今天看到它们，他就喜闻乐见了——毕竟这些小玩意不会添乱，只有老老实实呆在饲养箱里的份。
在大姐之后，就有两位同事带的是守宫，一只是黄色，一只是青色，江龙头回见，琢磨着它们会不会变色。
守宫之后，有个女生穿着样式古怪的裙子抱着一只白兔进来，只是兔子两只耳朵染成了荧光粉色，和它主人两撮头发一模一样的颜色。
是上次在休息室遇到的郭宁。
江龙跟她打了个招呼，“怎么，关总今天会来？”
郭宁打量他这一身装扮，乐了好一会才说：“是呀，群里有人在路上看见关总的车了，你没看群消息吗？”
江龙摇头，他没看消息，一大早就在忙，压根没有关注手机的闲暇。想到那个叫作关关雎鸠的群，他真的很想吐槽吐槽，群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哦，郭宁说过大部分是公司同事，但那些昵称简直让人一言难尽——非主流类的有如“关于你的一切”“关住你的心”，更多人自封为“关王府王妃”“关国太子太子妃”“关总儿子的娘亲”，还有“关总夫人”“关总夫人No.2”“关总夫人No.3”……目前已经排到九十一号了，以及霸道的“关总最后一任夫人”。还有那些蹦起来没完没了的消息……早在入群那晚，郭宁发了张标题为“偶遇关总啦啦啦！！！”的照片，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消息好一阵狂响，江龙赶忙把群调成了免打扰状态，不感兴趣，那以后他也没有再点进去围观过。
当然，这些槽他总不能向人群主吐，只好憋在自己肚里腹诽。
此刻，郭宁抱着小兔，就站在他旁边，向着公司大门翘首以盼。
见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江龙抱着一丝希望请求援助：“那个，你今天既然来了，能不能搭把手帮帮忙，今天事情特别多，恐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样，你今天帮我，等下个月你上班了，我轮休的时候替你一天班。”
江龙觉着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算不错了，但郭宁一口拒绝：“不要。今天我和我家兔兔都要美美的。”
江龙：“……”
小丫头还捧起兔子给他看，“我家兔兔可爱吗？”
“可爱、可爱。”江龙明显看见那只小白兔瑟缩了一下，兔子生性胆小，被强行带出来见人也是挺可怜的。
郭宁：“你说，关总会不会看上我家兔兔？要是……要是他喜欢，我就把兔兔送给他。他可以当兔兔的爸爸，我可以当……”
小丫头又陷入了某种奇怪的过家家似的憧憬当中……
江龙摇摇头，没工夫再听她自言自语，继续迎接下一位贵宾……犬。
直到最后一波踩着上班的点赶到的同事也已经登上电梯，办公楼入口渐渐冷清，江龙才蹲下身准备卷地垫走人。
这时，就听旁边的郭宁兴奋呼叫出声，掏出手机，“关总来啦、关总来啦！”
江龙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目光从卷了一半的地垫上抬起，眼见一辆冰蓝色的车驶入公司大门。
又是一辆银河系列！
难不成关止把银河系列买了个遍？
……
车子在办公楼前停下，保安立刻赶去拉开车门、鞠躬，一个身材修长的人踏出驾驶座，他一眼看见穿着纸壳，蹲在办公楼玻璃门前的保洁，嘴角似是冷笑了一下。而后，他随意一挥手，紧接着，两辆加长型MPV在他车后停下。
江龙正疑惑，关止搞这些大车来做什么？就见老秦从前车走下，紧随其后，每辆车上又下来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
江龙原地一呆，心中大呼“我C！”，倒不是因为这些壮汉，而是他们手中牵着的大型活物——
阿拉斯加。
传说中行走的掉毛机。
江龙忽然猜到了其中关窍，问郭宁：“公司以前办过宠物日吗？”
郭宁举着手机目不转睛：“没有啊，这是第一次。”
明白了。
什么狗P的宠物日！
他之前还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偏偏在一人扛起整个保洁组的时候撞上了公司宠物日，现在才清楚，这就是冲他来的！他敢打赌，绝对是关止的狗主意！关止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打着宠物日的幌子，不就是想折腾他吗！
他的正对面，关止打出一个前进的手势，老秦一声令下，十位壮汉每人牵着一只浑圆的约摸半人高的大狗，在他面前一字排开。
“太酷了吧！”郭宁低声直呼，她一手举着手机录像，一手揣着小白兔，然而小兔子似乎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一边哆嗦一边挣扎着拱身，终于从人手里挣脱，跳到地上一扭头，扑朔扑朔逃个没影。
郭宁惊叫：“啊呀！我的小兔兔！”，接着，她扭头去追她的在逃小白兔了。
顾不上旁边的小事故，江龙两眼依然盯着前方，不是盯阿拉斯加们，而是要看看关止那家伙还想作什么妖。
关止已经戴上黑色口罩，后退了几步。
十位壮汉齐声低喝，十只阿拉斯加一齐做了个下犬式后，摇头摆尾起来，像是要甩掉身上看不见的水。
与此同时，肉眼可见它们身上的落毛扑腾飞舞，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一朵朵绒毛，不到片刻，就给办公楼门前铺上了薄薄一层毛毯。
好一会，掉毛机们才停止抖擞，壮汉们从口袋掏出奖励口粮喂给了它们。
头上和身上也沾染上碎毛的江龙：“……”
真恨不得把关止扣进门前“毛毯”里！
更可恨的是，对面的人一副“这场戏还凑合的表情”，向老秦吩咐了几句什么，转身上车扬长而去了。
敢情这人纯粹来给他添个堵！
江龙：“有本事你别……”
“走”字还没出口，他被老秦拍了拍肩。
老秦：“好好干啊，今天的卫生要做不好，别怪我安排你明天再加班！”
江龙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