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月传说之寒月泪》独狐拜月

9、第八章

　　等到苍穹恢复了意识，他发现自己身在那个满月之夜的梦境里，他把双手摊在眼前，进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原来与那个只剩下魂魄的自己不同，他这次是整个人都置身在梦里了。

　　苍穹正与那个梦中少年面对面地站在梦中高地上的月桂树下。

　　少年也不像梦中那样怅然若失，而是一脸凶狠之气，他直盯着天上的明月，语气坚定地说：“我孤还影，在此邀月潭盟誓，我将扫除人间所有魑魅，忠我主神，决无异志！”

　　“你就是孤还影吗？”
　　苍穹站在他面前大声问道，可那少年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苍穹这才发现，他所看到的并不是实际的存在，只不过是一些幻影罢了。

　　同梦中的场景一样，满月低挂在湖面之上的夜空中，只是湖水不再平滑如镜，而是泛起了些许波纹。

　　原来，一艘赏月花船正漂于水上，苍穹还能依稀听到从船里传来的谈笑声。孤还影却对那艘船视而不见，他闭起双眼，口中念诵起经文来。

　　过了一会儿，本是静谧的湖水突然泛起大浪，那艘花船在湖中不停地左右摇摆，孤还影却毫不在意，继续念诵着。

　　进而，大风骤起，乌云蔽月，离花船最近的湖心处，突然下陷出了一个水涡，一只银色巨蟒探出前身，张着大嘴，吐着信子，蛇尾还留在水下，不停地搅拌着湖水。

　　它被孤还影的念诵扰乱了心志，于是戾气发作，招揽来了狂风乌云，也将真身现于水面。

　　“哼，你这孽障！竟敢在邀月潭撒野！”孤还影右手一挥，一阵红光之中，竟幻化出了那柄长剑。

　　“月光宝剑，遇妖斩妖，遇魔降魔，今天就让你无处遁形！”

　　说着，剑已出鞘，他飞身朝巨蟒而去，那巨蟒扭动着身子，张开血盆大口捕捉着飞来之人。

　　孤还影不断改变方向，轻盈地躲闪过去，可湖面上的花船却遭了殃，巨蟒的摆动再加上阴风阵阵，船已颠簸得快要散架了，刚才还笑语欢歌的人们，现在都失声尖叫起来，还有几个人已被甩下了水。

　　“快停下！先去救人啊！”苍穹本知道一切都只是幻影，但还是因为触目惊心的场景而大呼起来。

　　孤还影果然毫无恻隐之心，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专注于与恶妖的斗法中，他动作俊逸潇洒，那只巨蟒虽然凶恶庞大，让人生畏，但相比之下却显得大而迟钝，极不灵活。

　　苍穹还没看清孤还影的招势，只见那剑光一闪，一束寒光直向巨蟒劈去，竟在它的腹部划过一道长痕，顿时血光四测，直喷到湖面上，那巨蟒发出雷鸣般的嘶吼，而花船中的人们早已被吓得哀号起来，孤还影却面带狞笑，轻盈地飞回月桂树下。

　　“混蛋！快去救人！”苍穹怒不可遏，可孤还影无动于衷，巨蟒因痛苦不停地用头拍击水面，形成更大的波浪，这时，一个巨浪袭来，竟把整个船掀翻了。

　　“快停下！”苍穹绝望地大叫，他不相信自己就是孤还影，但他的记忆却已逐渐清晰。

　　孤还影仍然在狞笑，他收起月光宝剑，进而又幻化出一把折扇，折扇嗖地打开，从扇面中飘出一道符咒。

　　“般若莲花咒，去！”

　　孤还影用力一挥，折扇正中的符咒横空而起，带着一道寒光直冲进巨蟒的伤口，霎时，符咒上的寒光扩散开来，笼罩住巨蟒，那条妖蛇发出振彻夜空的一声悲鸣，然后沉入了湖底。

　　孤还影做了个收势，这时，他才乜斜着眼角瞥向岸边，花船上生还的几个人，正吃力地把溺水的同伴拉上岸，还有一个妇人，怀抱着个半大的孩子，嘶心裂肺地哭泣。

　　“哼。”孤还影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冷冷地一笑，转身走了。

　　苍穹却悔恨欲绝，他大声叫着：“混蛋！你给我站住！”

　　当苍穹再追上去，眼前出现了另一番景象，孤还影又到了一间农舍，屋子的角落里，一对男女正在苦苦哀求。

　　“仙尊，求你放过我，我已怀有秦郎的骨肉，待我产下这孩子，你再降我不迟啊！”一身乳白布衣的清丽女子，面带苦色地央求着。

　　“发发慈悲吧！雪姑她虽然是只妖狐，但她从没害过人，一心和我相守，您放过她吧！”那个被唤作秦郎的男子不断地磕头作揖。

　　“哼，妖就是妖，生下的孩子也是个妖孽。”

　　孤还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抬起右手上的宝剑，然后猛然落下，那名叫雪姑的妖狐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苍穹几乎与那秦郎一起大叫起来，他再也承受不住了，他像是忏悔一样跪在地上，不断用手敲打自己的头。

　　当他再次站起，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夜空之中，四周乌云滚滚，在远处的乌云中，还不时闪现出几缕电光。月亮就在正面不远处，但月光像是被吞噬了一样，正从圆月的一端逐渐消失。

　　“天狗遁月！”苍穹感到事态不妙，孤还影又要做出天怒之事了吗？

　　果然，一朵乌云飘过，孤还影现身在空中，他右手握着剑柄，把月光宝剑背在身后，左手挥着剑指竖于胸前，双目紧闭，又在念诵着“般若莲花咒”，那被吞噬的月光逐渐归位，月亮恢复了圆盘形状。孤还影睁开眼睛，冷声道：“哼，死到临头还胆敢亵渎明月！”

　　这时，乌云之中，隐现出了四只天狗，孤还影阻止了他们吸食月光的法式，于是他们目露凶光，正准备殊死反击。孤还影却视他们如无物，天狗把自己围在中间也不动声色，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讪笑。

　　孤还影把剑横于胸前，进而转起身子，随着飘动的衣襟，他的剑在空中划出一记圆形寒光，朝那四只天狗扩散开去，这一个招式，就已把四只天狗置于死地。

　　天狗们煽动着翅膀挣扎着，这时，孤还影把左手高举过头顶，张开手指，“般若莲花，收！”

　　言罢，从四只天狗身上各冲出一道银光，伴随着银铃的齐鸣，四条光束聚集在孤还影的左手腕处，形成了那条串铃手链，只是指环上还没有那颗大的银铃。

　　孤还影得意地狂笑起来，说道：“我今日就封住你们的法力，让你们永远都不能遁月！哈哈哈……”

　　言罢，四周阴雷阵阵，狂风骤起，那四只天狗开始嘶叫，通身燃起火焰，那火焰的颜色各异，水绿、暗紫、明蓝、玄红，不同颜色的火焰分别包裹着一只天狗。

　　“收！”孤还影一皱眉头，那四团火焰便从天狗身上跃出，在夜空中划过四条光束，然后被分别吸入那个手链上的四个串铃之中。

　　“啊！”苍穹再一次叫出了声。

　　一转念的工夫，他又回到了那个梦中的幻境。苍穹的记忆清晰起来，他已经记起，这里是“邀月潭”，在他还是孤还影的时候仙居的地方。此时邀月潭上洒满月光，明月清风，很是详和。

　　月桂树的枝叶在夜风中微颤着，发出阵阵窸窣，潭水被夜风拨弄起层层涟漪，在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

　　孤还影正坐在月桂树上的一根粗枝上，拿着酒壶，怡然自得地喝着酒，他任凭晚风抚弄从树梢垂下的衣袖，撩乱着乌黑柔顺的长发，他只顾凝视着明月，然后对着月亮高举起酒壶，像是在邀月共饮。

　　此时，他好像察觉到什么，冷笑了一声，仰头喝光了酒壶里的酒，然后戏谑地说：“我当是谁如此无礼，扫了我的雅性。”

　　“孤还影，快还我手足！”原来是铁阳，在四只天狗铃的感念下追随到了邀月潭。

　　“啊？你的手足？”孤还影此时轻笑一声，伸出左手拨开在他额前撩动的一缕青丝，故意把手上的串铃显示出来。铁阳见了，料到那四只天狗恐遇不测，便厉声道：“他们到底在哪儿？”

　　孤还影又笑了，“你看，他们不是在这吗。”言罢，他伸展开左臂，手上的天狗铃像是受到外力一样，开始不注地摇摆，发出清脆的齐鸣。水绿、暗紫、明蓝、玄红，每个银铃都闪动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啊？你竟然封印了他们的法力！”铁阳暴怒起来。

　　“呵呵，我不止是封印他们的法力哦。”孤还影又发出谑笑，“我是要封住你们五个的法力。”

　　他说得极为轻松无意，却让铁阳激愤到极点。

　　铁阳一个跃身，展开翅膀直飞向月桂树梢，孤还影轻身一起，飞到了湖面之上，铁阳趁势而追，两人在湖面上对决起来。

　　铁阳自知法力不敌孤还影，于是使出遁月之势，以便提升功力，于是身后的圆月从左下方处被黑影逐渐侵食。

　　孤还影看了，勃然大怒起来，斥道：“妖兽，不许再亵渎明月！”

　　说罢，他幻化出月光宝剑，朝铁阳用力挥去，声势之猛让对方难以招架，铁阳极力闪身，虽然躲开了一剑，剑梢处却划过了他的横笛下方，斩下了那个深棕吊坠。

　　吊坠顺势落入湖中，铁阳本想直冲下去接住，孤还影再度袭来，他只得躲闪开去。几个回合下来，铁阳早已遍体鳞伤，瘫坐在岸边。

　　孤还影飞到树梢之上，脚尖轻点上一片树叶，剑指一挥，念诵起“般若莲花咒”，那已被侵食了大半的月亮，又一次回归为饱满的圆形。

　　此时，铁阳腰间的那颗大天狗铃摇晃起来，金光四射，铁阳赶紧用手捂住，但天狗铃根本不再顺从主人的意志，响声越来越大，然后便消失了。

　　孤还影此时伸出左手，五指微展，那只天狗铃在一团银光中归顺在了那条手链上的指环之上。

　　“今日看我收伏五大遁月天狗的法力！”孤还影又幻化出那把折扇，铁阳见大势不妙，他一声怒吼，通身泛出金黄火焰，竟然现出天狗真身，铁阳要以真身展开困兽之斗。

　　“哈哈哈，真是傻瓜，还敢自己唤出了法力，倒也省得我费事。”

　　伴着五颗天狗铃的齐鸣，孤还影满意地笑起来。他胸前的折扇在一片红光之中嘭地打开，从中心飘出一道符咒，孤还影再一造势，折扇朝着铁阳的方向挥动一下，那道符咒像是离弦之箭，直向铁阳飞去。

　　就在这一刹那，明月之上折射出来一束月光，捕捉到了疾飞的符咒，那符咒顿时化为乌有。

　　一个娉婷身影从月光中漂浮而下，停立在了湖面上空。罗裙浮动，青丝成髻，肤苦凝雪，唇如粉瓣，眼神中散发着超凡脱俗的仙风气质。

　　孤还影见了，脸上的凶光立刻消失，他温柔而又急切地说道：“嫦娥，四百年了，我孤还影终于又见到你了！”

　　说完，他竟痴笑起来。

　　“大胆孤还影，你既知主神前来，何以如此嗔笑？”月神斥道。

　　“哈哈哈……，主神怪错了，你难道忘了，我的七情六欲，早在四百年前被封印住了，我哪里还会嗔笑啊，只是，我翘首到仙尊大架，空板着脸实在是无礼，佯装着笑笑，不更显小神我的忠心嘛，哈哈哈……”

　　孤还影的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和怨怼，嫦娥听了，眼神中也显现出一丝怜悯和不忍，但她立刻掩饰起这种情绪，怒道：“只可惜当初你的怨恨太深，竟然能逃过封印，才让你变得如此嗔怪，成了危害人间的业障！”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烦请仙尊回去转告王母娘娘，多亏了她老人家当年失算，才留住了我的愤慨之势，要不然，我在这人间早就被闷得痛不欲生了，哈哈……”

　　“住口！你已造成大孽，我今日就是奉王母之命，铲除你这恶仙，还人间正道！”说罢，月神一挥广袖，一记绸缎冲向树梢上的孤还影，他根本躲闪不开，那绸缎便把他周身缠住。

　　“她到底要怎样才满意？当年是她把我赶下天庭，也是她给了我降妖的天命，我不是照做了吗，我错在哪了？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孤还影使尽全力挣脱着束缚。

　　月神此时满眼怜惜之色，声音都有些颤抖：“想不到，你竟变得如此乖戾，我也是逼不得已。”她右手中幻化出一枚银针，又厉声道：“我今日就在此正法！”

　　说罢，玉袖一甩，银针直射入孤还影的心腔。

　　“啊！—”苍穹感到那银针直飞进了自己的心里，一阵钻心疼痛之后，他周身的光芒退去，失去束缚的他回到现实之中，仰面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