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池叔叔》琉依

6、打着小算盘

　　放学之前，初中部三年级（A）班的教室里。

　　“池希阳，听说你喜欢小学四年级的麦莉。”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那些学生们都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向教室一角的书桌。

　　一个少年正端坐在课桌前，看着一本厚厚的书。闻此，他抬起头看了看大家。

　　“我不喜欢她。”池希阳一下将书合上，蹦出了一句这样的话。

　　听到他这样说，有人用惊讶地语气问道。

　　“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要天天给她买早餐？”

　　池希阳环视了一下这些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朋友们，看着他们阳光的笑脸，深深叹了一口气。

　　“因为她学习好，长得又漂亮，带出去有面子！”

　　“有钱人真快乐呀，池希阳有个首富爷爷，真是太幸福了！”

　　听到有人羡慕地嘟嘟囔囔，周围的小伙伴们也都纷纷点头附和着。

　　这时，有个人一下子挡在了池希阳的前面。

　　这个人正是麦莉，她穿着雪白的衬衫和百褶裙，领口打着一条土黄色领带。

　　他们常常放学后在池希阳的教室里碰头，然后一起回家。

　　麦莉甜甜地喊了声，“叔叔。”

　　池希阳长腿一伸，用脚撞了撞她的脚踝。

　　麦莉一惊，低头看，然后视线顺着这条长腿往上移，最后落在主人的脸上。

　　池希阳拍拍自己的膝盖，下令道，“来，过来坐。”

　　扑通！

　　麦莉往他的腿上一坐。

　　嚯，人肉沙发好舒服。

　　“少爷，您到放学时间了。”

　　一名身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保镖打开教室门，喊了池希阳的名字。

　　“好的。”

　　池希阳背上书包，牵着麦莉的手，一路上蹦蹦跶跶地往蛋糕店走。

　　“叔叔，那个很好吃呢。”

　　在饮品区前，池希阳一下子被麦莉拉住。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麦莉的力气怎么就像个壮汉似的，不过只是抓了衣袖而已，池希阳的整个身体都被一下扯了过去。

　　“哪个啊？”

　　“这个，这个，屎蛋糕。”

　　“呕呕！屎蛋糕是什么啊？”

　　“蛋糕上有屎奶油，但是很好吃，这个屎……”

　　“这不是屎，是栗子，真无知！”

　　其实，池希阳也一样，也看着那像屎。

　　“你说什么？”

　　“这里不是写着名字嘛，栗子布朗尼。那是用栗子做成的甜点。”

　　“栗……这么复杂的东西，我还不会念。反正，屎蛋糕很好吃。话说，叔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嗯，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一出生就什么都知道。”

　　“哇哇。”

　　麦莉张大了嘴巴，不禁露出很惊奇的表情，不过呆头呆脑的她，转瞬间又把心思放到了甜点上。

　　“这个布丁也好吃，我要吃两个。”

　　池希阳突然觉得有点伤心。

　　现在不该是夸奖和称赞狂轰乱炸而来的时候吗？

　　这个丫头不夸我，到底在干嘛呢？

　　正在此时，有一位金发的外国小姐从池希阳和麦莉身边路过，不小心轻轻碰了下池希阳的肩膀。

　　“Excuseme.”外国人非常愧疚地道歉。

　　池希阳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No problem Never mind.”

　　外国人觉得这样的池希阳可爱极了，一边海豚音尖叫着。

　　听到他说英语，麦莉的眼睛都直了，一点都不吝啬她的赞美，“你真聪明！”

　　池希阳终于等到了称心如意的反应，他耸了耸肩，露出骄傲的神情。

　　“莉莉。”

　　池希阳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前。

　　“爸爸。”

　　麦莉明朗的声音陡然发生了变化,判若两人的态度让池希阳诧异不已。

　　正低头望着麦莉的池希阳发现站在门口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摸了摸麦莉僵直的脑袋,对池希阳说，“我来接我们莉莉放学，你这丫头,放学怎么乱跑呢?”

　　“......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父亲的责备,大口大口吃着蛋糕的麦莉突然向父亲道起歉来。

　　池希阳虽然觉得麦莉的行为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过......你是莉莉的朋友吗?”

　　“啊？”

　　“这里我也来过几次......明明是第一次见，但是总觉得特别眼熟呢。”

　　池希阳被那道死死盯住自己的眼神吓得一怔。

　　男人疑惑地摩挲着下巴，毫不犹豫地朝后退的池希阳迈进一步，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池希阳大惊失色。

　　意识到男人正从头到脚地扫视自己，池希阳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男人好奇怪！

　　“爸爸。”

　　就在这时，麦莉拽住了男人的衣角，男人打量池希阳的视线随即移向了麦莉。

　　麦莉神色僵硬地瞥了瞥池希阳，而后抬头望着父亲说，“走吧，都这么晚了。”

　　“什么？”

　　“快点。”

　　“……”

　　闻言，方强露出了十分不满的眼神，皱紧着眉头来回看着池希阳和麦莉的他随即短叹一声，回了句“知道了”，而后又重新将视线挪向池希阳，“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伴随着一阵关门声，父女俩离开了蛋糕店，独留池希阳一个人久久地呆站在原地。

　　那眼神……

　　麦莉爸爸离开前投来的最后一个眼神与其说是问候，倒更像是观察。

　　池希阳的双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那对父女的背影，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男人站在麦莉的后面，用力拍了一下她屁股，过了一会，手又不经意碰到麦莉的胸部。

　　池希阳远远看着，都能感觉麦莉有些反抗。

　　麦琪来上声乐课的时候，池希阳把自己看到的一幕告诉了她，并质问道，“为什么不制止这种行为？”

　　麦琪却淡定地说，“其他家庭的父女关系都是这样的，都是搂搂抱抱的，怎么了嘛？”

　　“但男人和麦莉并没有血缘关系。”

　　“这是宠女儿的表现。”

　　这什么玩意，听着就来气。

　　池希阳今天实在没心情上课，直接罢课。

　　——

　　麦莉趴在教室的课桌上望向窗外，夕阳快速地朝着地平线下沉，整个天空都烧了起来，她心里是满满的悲伤。

　　池希阳来到她的教室，察觉她的情绪不对，脸庞肿肿的，像是哭了一整晚的样子。

　　“你哭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麦莉摇头，嘴硬地为自己辩解，“没有。”

　　池希阳渐渐发现，其实麦莉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活泼开朗。偶尔看到她失神地望着窗外时，他甚至会觉得她的微笑和快乐都是假装的。

　　池希阳知道隐藏在她微笑之后的难过，买奶茶的时候便买了两份。

　　“喝点甜，心情会变好。”

　　“谢谢叔叔！”

　　校园里回响着体育部的操练声，保持着微妙距离的两个身影渐渐走出校门。

　　池希阳犹豫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麦莉，“背心和短裤覆盖的地方就是身体的隐私部位，不可以随便让人看和摸。”

　　麦莉猜他一定是看到什么，才会说这样的话，“反正我继父就是这么恶心，我不敢有太大的反应，怕他对我使用暴力，他就是一个大色魔。”

　　池希阳听了就火冒三丈。

　　此时，池希阳留意到麦莉的脖子新添了一道淤青，疑惑道，“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麦莉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眼里有深深的难过。

　　见她没有回答，池希阳已经猜到了，“被那你爸打的？”

　　麦莉缓慢地点头。

　　“他为什么总是打你？”

　　麦莉回想起昨晚那一幕。

　　麦莉和方强下棋，玩着玩着，他找借口摸麦莉的大腿，“你怎么能赢得了我呢？”

　　麦莉厌恶地把方强的手推开，无赖变态调戏不成，恼羞成怒还动手打人。

　　她的嘴巴被打出血，脑袋被狠狠拍了一巴掌，趴在沙发那里头也抬不起来，脑袋嗡嗡响，头晕，手臂被方强的指甲划破了。

　　打舒服后，方强掐着她的脖子警告，“哭的话，你就会死，那滴眼泪掉下来，你就死定了，哪怕出一点声音，你都会死。”

　　看到麦莉哭了，池希阳也红了眼睛。他握住她的手，满眼心疼，“我周围也有和你一样遭遇的人。”

　　麦莉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周围？”

　　池希阳冲麦莉点了点头。

　　“嗯，他因为没有勇气而一直选择逃避，最终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他走了又走，以为总有一天能逃离这残酷的现实。他认为自己可以扛过去，于是走了又走，然而真正受到伤害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他们因为无限延续的苦痛而渐渐陷入疲惫，而最先倒下的就是和他一起经历痛苦的那个人。”

　　静静聆听故事的麦莉顿时瞪大了双眼。

　　池希阳苦笑着继续道，“当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他讲述这个故事的过程中，麦莉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做出了反应。

　　他从未尝试过这样的商谈，但是连试都不试就直接选择放弃，无异于无视孩子寻求帮助的恳切呼唤，他不能弃孩子于不顾。

　　池希阳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想丢下你不管。”

　　用比喻的方式开导年幼的麦莉的确有些勉强，但是当她看到听完这些话后颤抖着嘴唇的孩子的眼睛，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池希阳慢慢靠近耷拉着脑袋的麦莉，“麦莉。”

　　正如妈妈所言，池希阳和眼前这个孩子认识不久。如此出面干涉似乎有些不自量力，但是对深陷困境的孩子视而不见则更令人无法容忍。

　　池希阳轻轻握住麦莉的手，她清澈的瞳仁瞬间一阵剧烈摇晃。

　　“哥哥……哦不，叔叔可以帮助你。”

　　“……”

　　“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叔叔的意思。”

　　麦莉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直视自己的池希阳身上。

　　池希阳低头望着她颤抖的睫毛，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你知道吗？有勇气的人啊，有时候并不会拒绝别人的帮助呢。”

　　听到“勇气”两个字，麦莉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池希阳小心翼翼地发问道，“你……需要叔叔的帮忙吗？”

　　他满眼恳切地望着嚅动嘴唇的麦莉。

　　他翘首等待着麦莉的回答，紧张到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我……”

　　麦莉来回看了看池希阳的脸和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皱起了眉头。

　　“如果有的话，就用它吧。”池希阳递给她一支录音笔。

　　池希阳玩音乐久了，对各种声音都有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纪录癖。

　　他平时习惯带支录音笔，兴致来了就录点声音，比如雨声，火车车轮撞轨的声音，海浪的声音。

　　“等很久了吧？”

　　麦琪从出租车上下来，朝麦莉走了过去，麦莉应声抬起了头。

　　预感到情况不妙的池希阳浑身一颤，麦莉已经甩开他的手。

　　麦琪捏了捏女儿的鼻子，温柔一笑，“下了课就要马上回家，知道吗？”

　　麦莉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妈妈。

　　麦琪短叹一声，继续道，“以后放学了就马上回家，不然爸爸又该生气了。”

　　“……”

　　“我们莉莉，如果不想被爸爸教训的话，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麦琪温柔地叮嘱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麦莉。

　　麦莉挤出一声“嗯”后，朝麦琪伸出手去，“妈妈？”

　　“没，没事，没关系。”

　　麦琪抓住女儿的手，麦琪就呻|吟出声，麦莉立刻就要松手。

　　然而麦琪并没有甩开女儿的手，转而温柔笑道，“怎么了？”

　　“……”

　　“话说那是什么啊？”

　　麦琪的视线朝向麦莉的另一只手。

　　麦莉抬头看了看一脸诧异的麦琪，连忙摇着头将手里的东西揣进兜里，“什么都不是。”

　　麦琪低头看了看麦莉，很快又浅笑着，“我们回家吧。”

　　——

　　池希阳最近要代表学校去参加音乐比赛，他每天放学就泡在音乐厅里，麦莉都快一个星期没见过他了。

　　放学铃声响了，麦莉直奔音乐厅。

　　池希阳正和几个乐队成员在音乐厅练习，麦莉放下书包，一屁股坐在旁边，下巴抵在桌子上，专注地看着池希阳。

　　池希阳穿着宽松版型的白色T恤与同色系卫衣裤，脚踩着限量款AJ，浑身上下很有街头范，果然是一位很会打扮自己的小哥哥。

　　乐队成员们纷纷对麦莉感到好奇，而池希阳被麦莉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晃了晃神才想起来对队友说，“我妹妹，不用管她。”

　　“没听说过你有妹妹啊，真的假的？”

　　“不过看起来，确实不像你女朋友，太嫩了，你还是跟吴京昔更般配。”

　　彩排的时候，吴京昔经常给大家买奶茶、饮料、零食，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她。

　　“……”

　　池希阳听着这些八卦的队友们叽叽喳喳，感到很无奈，他敲了敲麦克风，提醒大家继续排练。

　　从天花板射下的橘色灯光，映照着池希阳正为贝斯调音的手上。

　　他拨动捏在指间的拨片撩起了弦，一下、两下、三下，音符连接起来。

　　池希阳弹起了贝斯，淡淡的橘色灯光与贝斯的低音夹成一体。

　　从他身后传来了队员敲击架子鼓和钢琴的声音。

　　池希阳凑近眼前的麦克风，调动腹部呼吸，发出了声音。

　　池希阳的歌声响彻整个音乐厅。

　　“哇!太帅了！”麦莉发出兴奋的尖叫。

　　排练结束，池希阳拍醒一旁昏昏欲睡的麦莉，“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跑过来了？”

　　麦莉失笑一声，“我来找你吃饭，你排练完了吗？那我们走吧！我好饿啊！我要吃肉肉。”

　　“我还要练一会，你自己回去吧。”

　　“你真不走？”麦莉挑挑眉。

　　“不走。”池希阳坚定地说。

　　麦莉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突然哐当一下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假装抹眼泪。

　　“呜呜呜……池希阳，你没人性！你答应爸妈要好好照顾我的，你却天天排练把我扔在家里，给饿得都不长个了。”

　　麦莉这一闹，刚走出会音乐厅的队友们又凑热闹地围上来，见麦莉哭得伤心，果然被骗，纷纷倒戈说，“希阳，你就陪人家去吃饭呗，看你妹妹哭得多伤心啊。”

　　池希阳用手扶着额头，无奈道，“好了，小鬼，别演了，你想吃什么？”

　　麦莉见目的已经达成，爬起来淡定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我带路。”

　　“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池希阳边说边摇头叹气。

　　麦莉冲他扮了个鬼脸。

　　吃饭的途中，池希阳去了洗手间。

　　麦莉拿着鸡腿大快朵颐，池希阳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瞥到是吴京昔的名字，好奇地拿起来，短信映入眼帘：谢谢你教我弹贝斯，晚上8点，英皇电影院不见不散！”

　　麦莉不自觉撇了瞥嘴，把短信删除了。

　　正在这时，池希阳回来了。

　　“嗬……”

　　麦莉吓了一大跳，慌忙把手机放回原位。

　　“你怎么吓成这样？”

　　“呃？啊，没什么，没……什么。”

　　池希阳嘱咐麦莉道，“我还要回去排练，你自己回家，不要乱跑。”

　　“嗯。”

　　麦莉回答得这么爽快，倒让池希阳有些意外，“这么听话？”

　　“啊，我……我要回家写作业嘛。”

　　麦莉心里打着小算盘，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池希阳半信半疑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憋着坏水呢？”

　　“你被我捉弄怕了吧？变得这么啰嗦。”

　　麦莉怕再说下去自己就要暴露了，匆匆放下筷子，“我回家了。”

　　麦莉打车来到电影院，看到吴京昔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在电影院门口走动，不时地左右张望着。

　　麦莉走过去，“还记得我吗？”

　　吴京昔盯着麦莉的脸看了半天，疑惑地问，“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池希阳家那个小孩，怎么是你，希阳呢？”

　　“走吧，电影快开场了，看电影还分男女啊，你不就想凑一对嘛，我陪你啊。”

　　“你？”麦莉怀疑地问。

　　麦莉不置可否地笑笑，“你怎么还用电影这招，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可不想被你再泼一身！”被一个小丫头嘲笑，吴京昔恼羞成怒，只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麦莉大获全胜，瞪着吴京昔的背影，“哼！做你的美梦吧，再敢打池希阳的主意，我就变成你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