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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黎国,西华云州。
      此处地属西蜀中腹,一望无际的大山连绵起伏,史记有山城之称。因地势原因,气候比南方沪州的极热稍显温和,比北方京州的严寒少了些荒凉。
      山势环绕中央有一方平地,建有都城,名为宁阳府,乃是整个云州的命脉之心,蜀地商总官营皆在此处,端是繁盛无比。
      各处的行商走卒,游玩文人,亦或是郡王将相都对此处赞赏有加。
      此城以山为屏障,以水为地脉,易守难攻,近乎千年,哪怕朝代更替,也无人能损其分毫。
      游玩到此的文杰诗人各在此处留有名句,其中以晋代才子游恒之的“山拥天境江河老,八千年月照一州。”流传甚广。
      宁阳府外的各处山脉之中,散落着一些城镇关隘,恰逢盛世,人们安居乐业,各司其职。
      即便身处山中,也有一股悠远宁静之感,引得各色画师圣手流连忘返。
      近八月中,今年雨水得势,家家粮仓满谷,一派欣欣向荣。
      立秋之后,辛苦劳作的人们渐渐闲暇了下来。
      广业镇临街的小茶楼今天尤为热闹,屋里五张桌子都坐的满满当当,外面雨棚下两桌也有三三两两的农人闲谈些家常。
      “听说涂二家那个傻儿子的婚事了吗?”
      “前些天不是落水了吗?在家躺了好些时候,说是快不行了,谁家女儿去趟这火坑?”
      “还能有谁,许连平家的那个哑巴双儿呗。”
      “呸,这个许鸡公,为了几两银钱,人性都没了。”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茶客们听说这个消息,纷纷把话题转移到这两家上。
      涂家,是广业镇有名的豪绅,立家的三个兄弟中,属涂家老二涂朝岸最富有,家中田地产业占了镇上的三分之一,连县令都要让他三分薄面。
      涂老爷年过了五十,虽然妻妾成群,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是三十岁时由正妻所出。
      许是为了要这孩子心切,夫妻俩吃了好些猛药,结果生下来却是个傻的。
      这小涂公子长得倒是一副好皮囊,肤如南珠,唇比朱玉,明眸皓齿,多好的一个孩子,只是五岁了才开口说话,一直到了十八岁还是个就会流口水的傻小子。
      这可愁坏了涂老爷,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十几年来不知看了多少名医,访了多少道家,不过这打娘胎里就落下的根,如何能治的好。
      正妻悔感自己造下了这个孽,没出几年就损了身。
      家里妻妾虽多,也只出了三个女儿,涂老爷这些年为了傻儿子愁白了满头银丝,渐渐力不从心,府中便再无所出。
      涂家是商贾之家,傻儿子不顶用,累的涂老爷五十岁的人了,还奔波在各处商线上,一年到头也着不了家。
      “说着家大业大,却是穷有穷的苦,富有富的愁,瞧这涂家兄弟,把涂傻子整死了,那家产不就落到他们身上了吗?”一个农家汉子喝了口茶,摇头叹息。
      旁边一个老头忙道:“可不敢乱说,许是涂老爷为了给涂家冲喜留个后的。”
      另一个汉子不屑的说:“那涂家里现在都是姨娘作的主,冲喜还能说过去,要留后,让涂傻子娶个双儿,还是个哑巴,我看呐,涂家老爷多半还不知情呢。”
      老头叹了口气,“这傻孩子,生在了富贵人家,断不是能落善终的,要是平常农家兴许还能活着宽心些,那许家双儿也是,一对可怜人哟。”

      胡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他的那缕残魂才堪堪挤进这具身体的意识中。
      还好这人天生就缺了一道魂,不然以自身这缕幽魂,恐怕还没融合就会被灵魄排斥,烟消云散。
      那日他自爆内丹,引发劫雷,本该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之间,但却因为师父留给他的须弥指环中,有一道本命禁制。
      爆体之时,他一缕残魂飞出体外,被吸入其中,而那道禁制正是张玉庭为防他渡劫所下,恰好挡住了劫雷。
      两股天道之力互相撞击时,产生了一道虚空裂隙,胡泉的残魂附在须弥指环上,一同被卷入了另一个时空。
      他现在已经融合的意识中,慢慢回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看到那枚指环从天而降,落在了江里,才执着的涉水到底,把它捞了上来,紧紧抓在手里。
      幸而如此,胡泉的残魂才得以钻入他的意识中,开始与这具身体融合。
      在这期间,虽然识海能够感知周身的事物变化,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又因为魂魄融合产生的排斥,这具身体也开始出现高烧不下浑身通红的病态。
      这具身体的家人,因为他的病,迅速的给他买了个双儿夫郎,说是冲喜,连个席宴都没办,只是匆匆把他们从涂府迁到了外面的一户农庄里。
      名为照顾,实则是看他命不久矣,也怕瘟病传染,放在此处自生自灭罢了。
      那个双儿夫郎是个哑巴,半边脸上是一大片红色的可怖疤痕,所以常常留着厚重的刘海,遮住那一半的脸,虽然身子瘦弱,但是从露出的另一半脸上,可以看出鼻子眼睛和眉毛也是极英气的。
      双儿夫郎并没有嫌弃他半分,每天坚持给他擦身子,喂药喂粥,照顾的无微不至。
      自从他们住到庄户上之后,涂府里便再没有来过人,就连庄户本来的管事也从不曾出现,平日里都是这个瘦弱的双儿自己劈柴生火造饭。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胡泉终于缓缓的睁开了双目。
      眼前却一片模糊,脑中嗡鸣阵阵,好一会儿才慢慢清晰了起来。
      抬眼看了下光源处的窗户,外面月光大盛,树影摇曳,屋里却黑漆漆的,桌椅床罩都看的不太真切。
      长期没有活动的身体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想抬起胳膊都有些困难,关节处的酸痛格外清晰,虽然融合的极为顺畅,也得先看看这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便的隐疾。
      他摸索到床沿,用颤抖的手撑起来,正准备翻身,不料手劲一软,一下扑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还好床下是个脚榻,并不高,没有摔狠,只是脑袋微微有点发木。
      刚想自己爬起来,门那边吱呀一声,那个瘦弱的身影推门快步走过来,看见他扑在地上,赶紧把他掺起来,没被头发遮住的半边小脸上满是惊喜。
      把他扶坐在床上后,哑巴夫郎连啊带比划,似乎是想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泉“嗬~”了一声,长期没有开嗓,发出的声音也是难听的嘶哑。
      轻咳了两声,才慢慢开口道:“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双儿夫郎听他说话,又盯着他清亮的眼神,满眼震惊,忙用手指着自己的头,再捏捏拳,摆摆手,胡泉能读懂他的意思,应该是在说:你不傻了?
      胡泉点点头,认真的看着他,慢慢说:“我好了。”
      双儿夫郎震惊了一会儿,突然像泄了气一样,满脸绯红,忙用手把刘海往下缕了缕,低下头,把自己那半边毁容的脸更深地藏了起来。
      胡泉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之前在长留山上的情形和面前的双儿差不多,山上三百修士,只有他是异类。
      虽然有师父的护佑,但是人人看他的眼里都是轻蔑,也没人愿意和他交流。
      在这些人眼中,他和药园的兔子,马圈的牛马是一样的存在。
      在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中,他还是傻子的时候,这个破相的双儿,倒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他的人。
      傻子虽然傻,但是好歹是富家少爷,吃穿不愁,而这个双儿是个普通的农家人,而且家里人对他似乎也不是很好,每天只有起早贪黑的干活,还要经受村里各种同龄人和小孩的嘲笑和羞辱。
      傻子少爷也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他长相的人,经常偷偷跑出来找他玩,有时还给他带些果脯点心,替他赶跑那些编歌谣嘲笑他的小孩儿。
      现在这个傻子也清醒了,肯定会嫌弃他毁掉的脸,而且人家是大少爷,好了之后,肯定是要继承家业娶妻生子光宗耀祖,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破相的双儿一起生活。
      胡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记忆里和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双儿夫郎心地十分善良,而且由于破了相的原因,深深地自卑。
      不过他不聋,那哑肯定也不是天生的,如果知道原因,应该是可以用丹药治疗,脸上的疤痕好像是烫伤,只是面积太大,而且时间久远,不知道师父的须弥指环里有没有生肌锻骨的药物。
      胡泉伸出手,在小夫郎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轻声道:“别担心。”
      有了他的叮嘱,小双儿似乎出了一口长气,看了看胡泉还发白的嘴唇,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忙招呼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然后又匆匆出门烧水去了。
      待他出门后,胡泉默念心诀,右手中指上慢慢显现出那枚碧玉的须弥指环。
      神识入内,还好师父留下的各种法宝还在,只是现在这具身体还未修炼入境,连把法宝从中取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作罢,待先修养好了再慢慢来。
      不一会儿,双儿夫郎端了热汤来,喂着他喝了几口,胡泉看着外面月上中天,这个时辰还累的小夫郎忙前忙后照顾自己,忙赶着他回厢房休息了。
      经过一晚上的调息,胡泉一缕魂魄终于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天魂地魂命魂各主其华,七魄长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现在起,他已不再是以前的狐妖胡泉。
      而是涂家的嫡子,涂元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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