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吃鱼买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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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姜隐以为时隔那么些年，自己即使见到了当初的少年，也不会认出对方，可他没想到只是一眼，他就能确定这人就是当初的少年。因为对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一点也想象不出是个会做出残害手足之事的少年。
祁湛看了姜隐一眼，心中有些猜想，但也只是转瞬既逝，脸上依旧是天真懵懂的表情。
那黑袍男子似是注意到了他们，上前来打招呼。
“三弟，许久未见，你又长高了。”
祁湛根本不理他，牵着姜隐要绕过对方。
这人也没阻拦，只笑着对姜隐点了点头。
姜隐皱眉，什么毛病，也不咋认识瞎点什么头。姜隐的举动祁湛尽收眼底，又加深了对笑面虎的厌恶。
二人上了马车，姜隐没忍住问了句刚那人是谁，他倒是没奢望祁湛会回答，因为祁湛对着皇帝都不喊父皇。
“二哥。”
二皇子啊，姜隐有些震惊祁湛可以回话，开心地拉着祁湛又问：“我是谁呀？”
祁湛撇过头吃糖不理他了。
姜隐也没太在意，只是夺过小布包，不让祁湛吃那么多糖，还朝他得逞一笑。
姜隐回去后就打算收拾收拾嫁妆，皇家的聘礼堆满了姜家的一间屋，而姜隐的嫁妆少得在屋中都不占什么地方。他把自己的衣服和被褥拿出来放到衣柜中，衣柜愈发空落落的。
这时姜隐也注意到，衣柜中虽然有祁湛冬天穿的衣服，但其余三季的衣服一件没有。姜隐琢磨着可能是下人贪了，再看看祁湛傻不愣登地坐在床上看他，更觉得大鹅子让人心疼。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祁湛身边问他：“午膳想吃什么？要不要上外头酒楼吃？”他说完才想起大鹅子是个皇子，吃东西可要注意安全，立刻打了退堂鼓：“罢了，还是在家中用膳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保准比外头的好吃。”
祁湛不答，想了一会儿，指了指糖。
姜隐失笑：“糖能当饭吃呀？想吃什么肉？”
祁湛低下头不回答了——事实上在脑子疯狂想以一个孩子的水平会知道什么肉。
“天这么冷，煮个鱼锅吧。”谁知姜隐根本没有真的问他的意思，就是喜欢和他说话罢了。
姜隐自己在姜府能说话的时候也不多，下人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彼此之间有道身份鸿沟，难以逾越；翟氏总是一副亏欠了姜隐的模样，说两句便要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其余的就更不必说了，相看两生厌。嫁来皇子府，他倒是快活了许多，没有束缚，也能和祁湛说说话。
姜隐把手比做小鱼，在祁湛面前哗哗游着：“吃鱼锅好不好？”
他盯着祁湛，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祁湛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好。”
姜隐更惊喜了，今天祁湛回答了他好几次，这让他有种祁湛会变健康的感觉，日子有盼头了。
他问祁湛要不要去灶房，虽然他觉得那地方油烟重，但是祁湛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会更放心些。
祁湛不理他，趴在床上，衣服也不脱，自己盖被子，要睡了。
姜隐有些好笑，拉着他给他脱了罩衫，给他掖好被角，告诉他一会就能吃饭了，这才离开。
姜隐门一关上，祁湛就翻身坐了起来，从后面的窗翻出去。
侍卫跪在他面前：“殿下，未见二皇子与皇子妃有交集，二皇子安进来的太监已经处理了。”
祁湛点了点头，他估摸着祁煜也不可能认识姜隐，姜隐毕竟是个不受主母待见的哥儿，或许连门都出不了。况且姜厚德是个小官，还是个纯臣，和祁煜没什么关系。
祁煜这些年时不时往他宫中府上安些太监丫鬟，他是个憨儿，无法说出不要这些人服侍的话，只能任由这些人一次又一次送来掺有断肠草粉的牙粉，混着毒药的饭。
这个人真是对他赶尽杀绝了。
八岁那年他没死在祁煜手上，这辈子就都不会了。
当年他顺势假作发烧烧坏了脑子，想等皇帝严查严惩这件事，可没想到明明太监都说了看到二皇子与三皇子一同游园，皇帝还要包庇祁煜，处死了当日在御花园当值的所有宫女太监。
祁湛十分心寒，便不愿再喊皇帝一声父皇。
年仅八岁的他在宫中自然难以保全自己，好在他有个在外地当小官的外家。这些年他不断与外家联系，先皇帝一步了解地方的情况，不做别的，只做买卖——皇帝要提高茶赋，他就提前一步囤茶叶；皇帝要与外邦通商，他便大量购船。他做的只是在皇命传达到地方前，先行一步。
这么些年积攒的财富不说富可敌国，养一批忠心的死侍不成问题。
他从前没想过要去争皇位，但如果有人视他为眼中钉，要让他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过了。
姜隐加盐揉了个小面团放在一旁醒，等鱼锅炖好了贴在锅壁上烙饼吃。
他让丫鬟去买鱼，这丫鬟实心眼的，买了三条活生生的鱼。姜隐只能自己杀——他自己杀就相当小气了，鱼泡都不舍得扔，回头做成鱼胶，给祁湛做软糖吃。
鱼泡处理的时候先戳个洞，只留外面的白膜，里面的泡扔掉。白膜用姜片葱段盐洗，可以去腥，洗好后再用醋料酒和面粉抓洗，洗去鱼油和异味，洗好就可以放在通风处晾干了。
但近日天寒，姜隐怕放出去就冻上了，就放在灶房烘干。等干了就是鱼胶了，磨成粉就能做软糖、果冻了。
姜隐把葱段姜片花椒入锅炸，等炸出香味再下鱼，把鱼皮炸酥，再盛出来，锅中重新加入白砂糖，炒出糖色，加入黄酒和盐水，再把鱼放回去炖煮，固元年间还没有酱油，只能用糖熬出糖色来上色吊鲜。
等鱼肉炖煮得一夹便酥开，一抿就化开便成了。
这时将醒好的面团分成多个小剂子，揉圆放在水中——面团不溶，且水也渗进不去，再直接取出来按扁贴在锅子上边一圈，盖上盖子焖煮片刻，等饼边烘干，一揭便起就烘好了。
皇子府还有些胡荽，出锅时姜隐撒了一把，总算有上辈子饭桌的味道了。他想反正在皇子府闲得很，早晚得把酱油这些捣鼓出来，到时候可不就把大鹅子养得高高壮壮的，看谁还敢欺他。
姜隐端着一大锅鱼回房时，祁湛刚看完京城的账，察觉到人来，立刻把账本扔出了窗外。
姜隐回来一看祁湛坐在窗口，窗还开着，急得直想骂那些照顾祁湛的太监，也太不细致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当心着点祁湛。
他赶紧把鱼锅放桌上拉着祁湛吃饭。
祁湛好歹是生在皇家，也吃了十几年御膳房，竟然从未见过这种吃法。那鱼明明就是炖煮熟罢了，但又有种焦香，伴着咸香和鲜香。锅边贴的一圈面饼，一半虚虚地贴在锅边，一半浸在汤汁中，染上焦糖色，看起来异常美味。
最要紧的不是看，而是闻起来喷香可口。那些胡荽曾有厨娘煮来吃过，并不多好吃，但洒在鱼锅上却意外的和谐。
祁湛也忘了伪装，老老实实地被姜隐牵到桌前，拿起姜隐自制的练习筷，准备夹鱼吃。可是这筷子因为被绳绑住，有股自然回缩的力，这鱼肉炖煮得又相当酥，一夹就碎了。祁湛本来是装作不熟练不耐心，可多夹了几次之后，当真不耐心起来，都想换双筷子了。
姜隐好笑地给他夹到碗中，还借机敲打：“看，筷子用不好，想吃好吃的都不行，以后要不要好好练筷子？”
祁湛懒得理他，埋头苦干饭。
二人吃完也不打算睡个午觉——主要祁湛上午回来才睡过回笼觉，姜隐怕他晚上睡不着，就牵着他要出门消食。
虽说是遛弯儿消食，但姜隐明显是有目的地走，拉着祁湛就上布坊。
这家布坊叫衣来轩，在京城相当有名，是个连锁店，城东城西各一家，最大的特点就是布料丰富，色泽鲜艳——有江南的丝绸也有中原的棉布还有番邦染料，看得出他家老板是个相当有能耐的。
姜隐来过一次——有一年翟氏攒了些钱想给他买匹布料做新衣，刚回姜府就让李氏顺走了不少，剩下的布料只够做了件外衫。
他始终觉得李氏对他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
罢了，他也懒得想那些糟心事，摸了摸自己的钱兜——这是他的嫁妆，二十两银子。皇室给的聘礼少说几百两，李氏能抠抠搜搜只给他二十两，也是良心被狗吃了。
他估摸着二十两在衣来轩只能买一匹好点的布，但他想到祁湛衣柜里只有成婚时做的冬衣就觉得可怜，还是决定给他买些布，做两身春衣——毕竟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祁湛早上见识过了姜隐的家当，以为他是来给自己买些衣服的，当下也觉得不错，好歹是个哥儿，就那么几条破旧的衣服心里应当非常苦闷，他甚至朝手下打了手势，让衣来轩老板有点眼力见儿，能送就送，意思意思收点钱就行了。
他堂堂三皇子，还能养不起一个皇子妃么？
谁知道——
“这匹布挺好看的，你喜欢吗？”姜隐挑了不少布在祁湛身上比划。祁湛长相俊朗，身材高大，就是个人型衣架子，只要选几个颜色就行。姜隐想着春天要穿点浅色素雅的颜色，就挑了水墨纹的一匹布和桃红的一匹。桃红的这匹是因着绣有桃花，看着就很春天，虽是桃红，但其实颜色也不是多重，反正祁湛是孩子心性，说不定会喜欢呢。
祁湛没想到姜隐是给他买的衣服，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指了桃红色的——他想也许是姜隐让他帮忙挑呢？
姜隐笑了笑，觉得也很配，便问掌柜多少钱。
掌柜的已经被打点过，这回打了个从未有过的一折，十两。姜隐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衣来轩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昂贵，很实惠嘛。皇子府照道理是可以配置绣娘的，但是就祁湛那个府，使不使唤得动那些下人都不好说，姜隐还是添了些钱让掌柜给祁湛量了尺寸，等之后直接把成衣送到三皇子府。
一匹布能做两条外衫，姜隐又让祁湛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他很喜欢让祁湛自己做决定，每次祁湛说话的时候他都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祁湛随手指了两件，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姜隐带回府了。
这个人，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吃鱼买衣
